◎家中卧底◎

  “少爷, 该就寝了。晚上风吹着凉,现在这关头还是不要生病的好。”

  两人同时回头,张承泽站在门关处, 半张脸笼罩在壁灯投下的阴影里面。

  楚氏家风自由, 没人规定几点必须熄灯, 连家主楚璟成有时都批改文件到半夜。

  但楚鸣鹤不想让家里人操心。

  看见他乖乖进来,张承泽露出一个世故的笑,做出请的手势,“我带周先生去隔壁客房。”

  周苏郁已经清醒过来,身体暂时没有大碍。一直霸占着楚鸣鹤的私人领地不合规矩。

  但周苏郁便生反骨,他本来就坐在床头, 这下反手抱住楚鸣鹤的枕头, 将脸埋进松软的褶皱里,眼睛眨巴眨巴, 用一种矫揉造作的语调说,“不和夫君在一起, 我会没有安全感的。”

  楚鸣鹤如遭雷劈, 试图抢回枕头, “说什么呢你,赶紧还给我!”

  周苏郁躲开手, “楚氏收留我自然十分感激, 可我刚恢复神智, 就睡一晚, 明天太阳一出来就走。没有很过分吧?”

  这家伙在搞什么?楚鸣鹤终于从虎口里夺过枕头, “很过分。吃住睡还有医疗开销, 把你卖了才能拿回来三分之一。”

  枕头布料被扯出褶子, 楚鸣鹤心疼地拍拍, 然后捋平,对张承泽说,“最后一晚。”

  梁孝洲猜得准确,一旦看到楚鸣鹤纵着自己,周苏郁尾巴就要翘高。

  “你知道我和楚小少爷是什么关系吗?”

  轻佻地吹了声口哨,胳膊搂住楚鸣鹤的脖子,收紧。

  “喂。”

  楚鸣鹤嗓音沙哑,他完全预料不到周苏郁的任何举动,他现在只知道这个定时炸弹用脸颊贴着他后颈,柔软地蹭着。

  肆无忌惮地点火。

  呼吸喷洒到颈间,空气就像撩拨。

  周苏郁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你们的管家大哥和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长得非常相似,小心点。”

  眼睛狭长,有点下三白,不笑的时候自带凶相。他是第一次见到张承泽,却觉得无比熟悉。

  张清亮,张承泽。

  名字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周苏郁以前听说过张清亮有一个兄弟,但是在家园摧毁的时候因为逃散而失联了。

  张承泽嘴角抽搐,半天憋出一句话,“是我冒昧了。”

  周苏郁点头,优雅地挥挥手,“知道就好,退下吧。”

  俨然正房的架势。

  “比起这个,少爷您还是先想好怎么和大总统交代。楚氏从来没有出过两个男子的先例。就算婚姻法允许特殊种和人类配对,也要优先考虑性别。”

  张承泽走后,周苏郁从床上起来,冲着背影“啧”了一声,“迂腐。”

  楚鸣鹤还没搞懂周苏郁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很是头疼。于是把他拉回身边,严肃地让他把人体兵器实验的内情告诉自己,只要是知道的。

  “天使猎人”计划专门用于培养人体兵器,基地“天使”于星历234年建立,在尼比鲁星的山谷里。一共进行两期招募,试炼者几乎都出自皇家贵亲。

  他们继承上古灵兽的血脉,成为所向披靡的人体兵器。项目委员组将选取前五名,进入皇家骑士团,只要不出岔子,一辈子就高枕无忧了。

  但是实验却失败了。

  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受试者纷纷出现各种各样的互斥反应。

  变成灵兽形态后变不回来了,实验中途暴走了,失败后脏器损坏了……不胜枚举。

  而周苏郁作为这一切的终结者,和注射了化名“蚩尤审判”血脉的张清亮在缥缈峰大战将近一周时间。

  周苏郁的血脉,被誉为“零度风暴”的阿加雷斯雪豹,本来的实力无法和“蚩尤审判”抗衡。

  大战那天大雪纷飞,是一个沉郁苍白的冬日。

  巨大的能量团从这具瘦弱的身躯里迸发出来,每一次攻击都致命。

  后来的目击者完全没办法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因此,基地完全被摧毁,周苏郁带着剩下的幸存者,逃离了尼比鲁星。

  听周苏郁说着,楚鸣鹤看他没有波澜的眼睛,突然转身将一块芒果塞到他嘴巴里,“你休息一会儿。”

  “哟,学会心疼人啦?”

  周苏郁现在能够坦荡面对自己的过去,“我可以保证,我对你说的没有半句假话。”

  到晚上,他的精气神儿就回笼了。他似笑非笑地看向楚鸣鹤,正巧对方的眼神撞了上来,他们的对视总是这么巧妙。

  “说实话,我完全不知道你曾经……”

  周苏郁嚼着芒果肉,甜香充盈着口腔,他冷不丁说,“这么可笑,对吧?”

  “不可笑。”

  抽出一张纸巾,将周苏郁嘴角的芒果汁揩干净,感到唇角收缩一下。

  楚鸣鹤说得认真极了,“虽然在我看来很惨烈。不过你能熬下来,我非常敬佩。不是谁都直面残酷的勇气。”

  楚鸣鹤将纸巾叠好,手指蜷起来一点,垂眸避开周苏郁愣生生的视线,红色从耳根蔓延,静静的。

  周苏郁突然被柔软击中,裹在身上的茧壳松动了,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他心说小少爷的口才可真是了不得,怪不得能垄断学生会主席。

  “你真是……”

  “嗯?”

  沉默片刻,周苏郁一下子抱住他,“我的好老婆!”

  “…………”

  老婆。

  明明是老公。

  给点甜头,周苏郁就要造反。糖和鞭子要双管齐下,这是刻在楚氏基因里面的工程文件。

  楚鸣鹤是天生的统领者,自然无法忍受周苏郁在他身上蹦跶。于是等到他反应过来,周苏郁已经被压在身下,喘着气,却在笑着。

  “你笑什么?”楚鸣鹤不明所以。

  因为距离太近,所以周苏郁身上的沐浴露香味扑面而来。楚鸣鹤吸吸鼻子,就听到周苏郁说,“你流鼻血了。”

  “!!!”

  楚鸣鹤又羞又燥,一抹鼻子,没有摸到,心想周苏郁又在逗弄自己,“骗我很有意思?”

  “哎,怎么还不让人说实话了?”

  “你闭嘴!”

  “滴到我脸上了,停手!我伤口都被你抓破了!”

  纠缠半天,楚鸣鹤才发现自己确实流鼻血了。

  血珠绵延成一条红色的线,正好浸湿了周苏郁的衣袖。

  楚鸣鹤想捉住那只手,可周苏郁猛地一缩,将食指贴到楚鸣鹤的嘴唇前面,做出噤声的手势,整套动作非常突然。

  门外隐约传来脚步声,楚鸣鹤屏声息气听了一会儿,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周苏郁。

  可接下来。

  漫不经心地,将食指上面的血抹到楚鸣鹤的唇边。

  然后滑落,轻浮张扬地攥住楚鸣鹤的休闲领带。俊秀非凡的脸不断靠近着,温热气流扑到耳垂上。

  楚鸣鹤不懂这家伙要做什么,周苏郁的脸精致小巧,因为头发没梳没剪,已经长到了肩膀,显得特别沉郁颓废,支离破碎的美。

  摔坏的瓷娃娃,镶嵌在童年老照片里面。楚鸣鹤只能想到这个形容。

  瓷娃娃说,“别说话。”

  楚鸣鹤咬着唇,用喉咙挤出几个字,“你,想,怎,么,样?”

  “陪我演。”

  演?演什么?

  因为楚鸣鹤正面压着他,周苏郁很轻易地擒住他的左手,用极快极狠的速度,啪嗒两下,拍到自己肩膀上。

  这样一来,楚鸣鹤的右手不得不寻找新的支撑点,被迫摁在周苏郁侧脸旁,穿过零散的黑色发丝。

  楚鸣鹤被周苏郁向下牵扯着,鼻尖靠近鼻尖,心跳在瞬间同频共振。

  咚,咚,咚。

  “开始了。”

  迷迷糊糊之间,楚鸣鹤听到周苏郁说。

  他突然意识到他们的姿势非常奇怪,周苏郁的一条腿搭在他腰上,被褥半摊开着,床上用品散乱,只留下一盏床头灯,昏昏暗暗的……这不是秦逸最喜欢在宿舍里面放的小黄片吗?

  楚鸣鹤感到下唇一痛,周苏郁这虎狼之子居然敢咬他?!

  好像被欺负恨了,不断翕动的嘴唇里,反复地吐露出求饶的话语。

  “不要了……别碰那里。”

  “又酸又胀的,太满了……”

  “别压那里,嘶,伤口还没好呢,都是你害的!”

  “………”

  周苏郁不满一个人的独角戏,于是啪啪拍了两下楚鸣鹤的脸颊,“喘口气啊弟弟。”

  楚鸣鹤立刻反唇相讥,“你都喘得这么大声,两人份一起喘了,还需要我动口吗?”

  “要的要的,追求真实嘛。”

  汗水淋漓的面庞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楚鸣鹤不得不承认,周苏郁非常善于伪装,风流蕴藉的五官是他的必杀技,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随便一个笑容,或者随便一个上扬的尾音,都能让对方心软,化成一滩春泥。

  周苏郁扯开一点领口,锁骨正对着楚鸣鹤,“这样你会不会有欲望一点?”

  楚鸣鹤阴沉下来,“你在拱火,周前辈。”

  周苏郁一声哂笑,“做戏做全套呀。你到底行不行?不然让我在上面,肯定伺候得舒舒服服……”

  楚鸣鹤力有不逮,却无奈隔墙有耳,让他不得不配合着周苏郁。

  耳朵疼。楚鸣鹤直接捂住周苏郁的嘴,一只手将通讯器抓过来,拨通一个号码,几秒后,秦逸的声音出现。

  “下个月再还钱,这个月老爹禁我生活费,抱一思啊兄弟。”

  说完就要挂。

  “不要你还钱,帮我一个忙,就现在。”

  秦逸觉得新奇,有这等好事?他听见对面嘈杂的环境音,好像有人在叫,但没想太多,转手将8G的视频文件分享链接甩了过去。

  收到文件,楚鸣鹤终于有底气了。

  “别叫唤了,我来。”

  “你来叫?你那天赋异禀的好嗓子伤得起嘛?”

  楚鸣鹤不睬他。点开秦逸的珍藏AV,断断续续的声音散开来。他用余光瞄到周苏郁的肩胛骨。收拢起来,一下子僵直了。

  楚鸣鹤自信心爆棚,“呵呵,好意思说我,你才是纯情处男吧。”

  周苏郁说,“你放错了,这是个女生。”

  楚鸣鹤赶紧找到两个男生的,自信心被无情泼灭,“你怎么不早说?!”

  可“做”到后面,他心里起疑,周苏郁到底从哪里学来这些东西?为什么能这么坦荡自如?那些动作,神态,表情,尾音……世界上真的有无师自通的人吗?

  有点生气,楚鸣鹤松了一下肩膀,坐到对面的椅子上,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周苏郁也累了,他靠着枕头,瞥到楚鸣鹤黑沉沉的脸,心里琢磨着,他怎么又不高兴了?

  过了两分半钟,令楚鸣鹤头脑发昏的声音终于停下来了。

  门外的声音停下了,那人似乎走了,而且撞到了什么东西,跌跌撞撞的。

  楚鸣鹤猜测应该是放在门外的装饰雕塑,因为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音。

  “十分钟不到,真快。”周苏郁调侃着,像逗楚鸣鹤开心,“我是说视频。”

  不然还能是什么?楚鸣鹤甩过去一个大白眼,“你怎么知道有人偷听?”

  到底是谁?喜欢八卦的佣人?张承泽?楚璟成?难道是楚烨?

  也是为他好,知道周苏郁这么做的动因,楚鸣鹤只好放过他。看到周苏郁手上的伤口真的被他蹭破皮了,楚鸣鹤将碘伏棉签塞给他。

  “留个心眼吧你。”碘伏冰冰凉凉的,周苏郁喘了好几口气,心跳非常紊乱。他还没好好适应这颗新的心脏。

  楚鸣鹤无法,只好帮他处理伤口。

  周苏郁精疲力尽地靠在楚鸣鹤肩膀上,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很是疲惫,“我想起张承泽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