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狗崽长得真不赖”◎

  时间缓慢自动,南云知慢慢走出悲伤,虽然人消瘦的不止一星半点,好歹精神好了许多。

  陈绎心哪怕忙中也挂念她,午饭时间换成她跑去总部。

  南家近期离职的人很多,大概也是听到了些风声,觉得公司岌岌可危,不宜长留。

  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钟嘉健。

  “我不想待在歧视男性的公司。”他傲慢地把离职表拍到陈绎心桌上,掀起些许尘埃:“下月工资麻烦准时打来。”

  陈绎心神态淡然,连句话都没给他。

  钟嘉健走出办公室,转头大声嚷道:“这里快倒闭了还留着呢,我看你们不如跟我一起离职,另寻他路。”

  尹妮从电脑前抬起头,苹果般的圆脸上挂满笑容,说出的话不怎么友善:“走就走呗,有人留你有人问你了吗?”

  钟嘉健被损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许久才“哼”了声,反驳道:“到时候工资发不下来别哭。”

  “可是我们有存款呀。”女生瞪大双眼:“难道你没了一个月工资就活不下去了?一个月不就四千,房租都得要一半吧?那你确实得赶紧找下家,不过建议你可别找徐家,他们拖欠了三年工资到现在都没发噢。”

  钟嘉健还真准备去圣华的,听见此言,有些心虚地叫道:“什么圣华,我打算自己创业……”

  “哇哦。”

  尹妮拍掌:“刚才还对陈总叫叫让记得发工资,四千块要你命,现在又说自已创业,哪个贷款软件啊推荐一下?”

  男人见争不过,抄起东西跑了。

  南玮去世,他旗下的产业全被查封,不过由于属于他个人投资,再转出来都经过“洗礼”,南云知没被波及。

  如此,不妨碍南家确确实实大受重创,旗下十多家工厂关闭停运,只剩陈绎心手中两家新起的,以及总部一家稍大型的在勉强运作支撑着。

  越来越多的离职人员,甚至有两位高管。

  如今公司加起来能周转动用的费用不到三十万。

  南玮的事情尘埃落定,可新闻下,每天都有无数看客网友叫嚣要求严查南云知。

  群众们极擅长连坐,毕竟南玮那些不知名钱财惠及到了南云知,南大小姐享受近三十年纸醉金迷,没可能清白。

  其实南云知并不觉得自己清白。

  南家现有的资源皆是南玮留下的,哪怕他们感情不好一度陷入僵局过,可南玮的辉煌依然普照着她和南家。

  南云知不会因为南玮去世而原谅他曾经带来的伤害,但人走茶凉,前尘往事再想找谁理论讨伐都无济于事。

  烂摊子终究会随着死亡湮灭。

  所幸明家明面上虽没动静,到底顾念妯娌亲戚之情,明逾私下派唐枳调查整顿,查出些徐家的漏洞送来。

  还有言家,言疏月经商能力不足,南言两家继续合作全凭陈绎心与陆云野的关系。

  只不过……言家过于清廉,祖上从前是书香门第,在商业中立足时日不长,本就没多少钱投资。

  现有的钱财都是陆云野自掏腰包,好容易拼拼凑凑出五千万,一下子给了南家三千多万。

  这笔钱刚到南家账户便立即被拿去补窟窿,发工资,结算剩余的材料费用,在账户中走个过场就花尽了。

  陈绎心与南云知将近小半年不曾有过情侣间的亲密。

  两人无心风花雪月,匆匆赶赶地,今天从这片奔赴,明天又到下一片,来回奔波劳碌。

  意外的是——苏蔓留下了,陈绎心她们在外跑商务时,苏蔓在公司帮忙顾内,员工所剩不多,但不能不管。

  就这样,齿轮吱呀吱呀慢腾腾地持续运转,直到深冬时节,又一个新年,大雪皑皑覆盖住整个街道。

  ——事情迎来转机。

  唐枳做事雷厉风行,整理完数据学着徐家一纸上诉到法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圣华这座高楼大厦顷刻间全军覆没。

  商战何其惨烈。

  今日是我明日是你,后日有可能是在座的哪一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只要能捉住对方漏洞,不怕不能翻身。

  徐家成为新一轮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之。

  监察人员上门时,徐淼慌不择路。

  眼看实在没有余地了,他选择从十一楼纵身跃下,结局像南玮一样,摔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他的死无人在意,大家只在意那位提早接到风声逃窜的徐家老大。

  他被全网通缉,即使目前抓不到,下半生也只能像沟渠里见不到光明的蛆虫偷偷躲藏。

  这场纷争暂且得以缓和,陈绎心和南云知于是趁休息之日请了全公司吃饭。

  今非昔比,辉煌时期的南家,哪怕生日宴都能摆个上百桌,占据酒店一二楼,现下却光客厅也留有余座。

  吃到中途,南云知突然起身款款走上舞台,她拿着蜜色的香槟,一如既往优雅,仿佛时间从未变过。

  “感谢各位在南家最难的时候留下来,这杯代表我个人敬大家,轻舟已过万重山。”

  说完,女人仰头饮完杯中酒,脖颈的线条精致又迷人。

  众人纷纷鼓掌,南云知一身雪白礼裙,在上方隔着众生与陈绎心默然对视。

  两人皆有些醉意,陈绎心是不胜酒力,南云知则是真的喝了很多。

  饭局结束后回家,一进门,南云知便支撑不住倒向沙发,含糊地喊着:“小狗,过来。”

  陈绎心拿湿巾替她擦拭,被烙下一吻。

  女生唇上印着口红,比往常更艳丽,南大小姐捧着看了又看,满意地笑道:“我家狗崽长得真不赖。”

  陈绎心:“……”

  醉酒真能让一个人性情大变,陈绎心喝醉会从话少变得话多,而南云知喝醉,就从稳重变得“轻浮”。

  女人浑身滚烫,如同一根不灭的火把,点燃许久未曾燃起的旖旎与情/欲。

  南云知的吻落在额心,脸颊,嘴角,慢慢地,又落在脖颈与锁骨,然后……

  陈绎心被啄得闷哼一声,自持冷静地抬起对方下巴。

  “姐姐,你喝醉了,我们去洗洗再说好不好?”

  “不好。”南云知像只八爪鱼,手脚并用挂在了陈绎心身上:“小狗妹妹,谢谢你陪姐姐过难关,奖励你……”

  说完又啄一口,碾磨中的唇瓣香软甜腻。

  陈绎心被亲得晕头转向。

  这场沉溺来自年长者难能可贵的“主动”,带着酒香味的潮水全然覆灭年下者的矜持。

  潮起潮落,灯火葳蕤。

  欲/望编织成一张大网,她们像两只误撞入网中的飞虫,挣扎起伏,最终不得不妥协接受。

  南云知朱唇轻启,在攀登与理智之间徘徊。

  ***

  南城今年的冬季异常寒冷,风雪宛如刀刃割在皮肉上。

  陈绎心和南云知提前订了花,一同前去祭奠明柔。

  叶家如今真就只剩下叶思,她早已准备好花束酒食摆在明柔和叶梓的墓碑前。

  香灰袅袅,照片上的两人头与头依偎。

  “母亲。”南云知曲腿跪下,施施斟杯白酒:“我与绎心来看您和叶梓阿姨了。”

  话说一半,她忍不住哽咽起来:“母亲您知道吗,父亲也去世了,您有见到他吗?”

  “他亏欠我们这么多,还没补偿完就走,您当初就不该嫁给他的,他根本不是良人。”

  “可父亲一走,我彻彻底底成为南家独女……你们不在,所有人虎视眈眈,将南家看作一团肥肉想要瓜分……”

  偌大的南家仅剩她和沈旗,甚至连沈旗也卧病不起时日无多,难以想象如果没有陈绎心,她该过得多艰难。

  “明阿姨叶阿姨。”陈绎心放下花,用手擦掉墓碑上积累的灰尘,说:“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芝芝。”

  刻薄的凉风穿过走廊,叶家后院寂静。

  她们又说了许多话,喝了许多酒,终于该离去。

  叶思想留二人吃饭,南云知拒绝了。

  ——得去医院探望沈旗,他病得急,医生的意思是没必要再继续治疗,但南云知不肯放弃。

  似乎只要男人还在,南家仍然是从前的南家。

  从医院出来,路过商铺,糖炒栗子的香味弥漫整个冰雪世界,为萧条的街道增添不少暖意。

  “吃吗?”陈绎心问。

  南云知其实没什么食欲,却下意识点头:“好。”

  买了板栗,捧在手心热乎得很,两人边走边吃,陈绎心剥,南云知吃,一路沿着小道走了很久。

  南城靠海,城内有一条贯穿全城的河,夕阳金光灿灿,照得河面波光粼粼。

  几位小孩绕着河上的桥奔跑,南云知望着她们,眉眼舒展开,带了点笑意:“小孩子真是无忧无虑。”

  “小孩也有小孩的烦恼。”陈绎心塞给她一颗栗子,软糯香甜:“只不过对于我们来说,他们的苦恼不值一提。”

  “其实,人生十有八九不如意,何必觉得眼下的苦难是苦难,姐姐,是你说的,轻舟已过万重山了。”

  南云知收回眺望的视线,伸手捏一捏对面人的脸:“知道啦小狗,谢谢你。”

  只是……

  轻舟真的过了万重山吗?

  南云知不知晓事情有没有到结尾。

  听说唐枳已经抓到徐家老大徐子乔,圣华那边的司法程序走得挺顺利,过几天,南家做为陪审团,会与原告明家一同出席法庭听证。

  事情如果顺利的话,圣华赔付的钱款足够令南家缓和。

  可唐枳也告诉她,徐子乔逃跑躲藏的这些天应该留了后手,让她和陈绎心小心应对着,别出什么漏洞差错。

  徐子乔比徐淼难搞多了,此人狡诈阴险自私自利。

  他现在抱着鱼死网破玉石俱焚的心思,知道力挽狂澜不了,大概会拉着她们共沉沦。

  作者有话说:

  久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