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孟莹回头望见来人是孟宛怡,诧异片刻,僵硬着脸问。

  “我······”孟宛怡装出一副惊恐的模样,脸色惨白,仿若被眼前的一幕惊到,“眼看就要过新年了,想着来栖霞寺求个吉祥。谁知遭遇暴雪,阻了前行的路,索性在客栈落脚。”

  她垂眸看趴伏在地的萧瑾,面色潮、红,喘、息渐促,窗外分明还纷飞着鹅绒大雪,此刻的萧瑾却是汗如雨下,润泽剔透的水珠顺着玲珑的脸廓滑落,如凝雪般的玉颈经过水珠的浸润,愈发白皙秀颀,冰肌玉骨。

  孟宛怡喉咙干涩。

  须臾,她意识到萧瑾处境危险,忙蹲到她身旁,询问:“萧小姐怎么了?可是生病了?”

  她身上带着稠密的馨香,随着动作的浮动,香气在萧瑾鼻端萦绕,惹得她心神燥热,恨不能将身上束缚着的衣衫扯掉。

  “你离我远点。”萧瑾嗓音微颤,滚烫的脸颊绚红似霞。

  她的理智已经溃散,不知道下一刻会否在孟家姐妹面前出丑,只强撑着抬眸,迷离醉人的眸子盯着孟宛怡,神情里的难言被一阵阵涌上来的潮气淹没。

  “阿姐,不若你先出去,我帮她看看有没有法子可以减轻她的痛苦。”孟宛怡态度谦和地与孟莹低语。

  方才在门外,她便已知悉这一切与孟莹脱不了干系。纵使重活一世,她也没料想到,孟莹得不到萧瑾,竟能使出如此卑劣的法子来。

  究竟是什么诱惑着孟莹非得到萧瑾不可?

  她既然如此渴望,当初为何又不知珍惜?

  难道当真只为了将萧府一家灭门?

  这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孟宛怡好谋善断,须臾便猜测孟莹背后定然隐藏着莫大的秘密。

  或许,她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她上一世一心只想为萧瑾报仇,竟糊涂地忽略掉最重要的一点。

  “你帮她?如何帮?”孟莹没有离开的意思,轻嗤一声,讥笑,“阿妹,想不到你竟如此胆大泼天。”

  “你可知,未成亲之前,你若伤及萧将军宝贝千金分毫,可是要吃鞭子的。”

  孟宛怡闻言心里轻哼。

  你也知道啊。

  她下颌微点,“我知道,我自有法子救她,不会伤害她。”

  “阿姐,天色已晚,你若继续留在萧小姐闺房,传扬出去,多有不便。”

  怒火从心底翻涌,孟莹深吸一口气,瞥一眼地上抽搐的萧瑾,心有不甘地起身离开。

  房门被重重阖上,孟宛怡回头,正欲起步时,萧瑾忽然开口道:“你也走。”

  “萧小姐,我先扶你到床上休息。”

  孟宛怡仔细端详萧瑾,领口已然被她扯开,旖、旎之色半隐半现。

  她眼睫低下来,心跳如鼓。

  “不用你······”萧瑾眸底的怒意在孟宛怡手搀扶过来时瞬间被击溃,她头倒在孟宛怡颈窝,低低嘤、咛。

  “我必须救你。”孟宛怡吃力地将人扶到床沿坐下,和着暖香的呼吸烫在颊边,她肤色肉眼可见地晕红一片。

  “不需要······你救······”嗓音带着几分颤抖,萧瑾被汗水打湿的眼睫微抬,看孟宛怡搂抱着她的姿势退离,心底的空虚更甚。

  她忽然伸手,拽住孟宛怡的胳膊,低语,“不要······走。”

  孟宛怡身子孱弱,即便是炎炎烈日都会手脚冰凉,更何况冰天雪地的天气。

  方才没有接触,萧瑾尚能克制住积攒在身体里的燥、欲。但被孟宛怡半扶半抱着起身,肌肤相触的清凉,仿佛被一块冰抚摸。

  她需要孟宛怡。

  头一遭体味到被萧瑾需要的感觉,孟宛怡骨头都酥软了,袅袅余音,温声细语,“我不走。”

  “瑾儿······”一时失言,浓烈的情绪激荡在心底,孟宛怡轻抿唇,待气氛缓和下来,才问道:“萧小姐,你可信我?”

  空气凝滞片刻,萧瑾眸中浓稠的媚意微晃,不答反问:“你可是有救我的法子?”

  “在不伤害我的前提下。”她补充。

  心脏抽痛,孟宛怡喉咙如含了甘草,苦不堪言。

  萧瑾不喜她被自己碰,孟宛怡识趣地往后退了两步,道:“只要我帮你点下昏睡穴,便可减轻你的痛苦。”

  “此话当真?”

  “我如何信你?”萧瑾没办法将自己交托于一个并不熟悉的人手里。

  素来泰然自若的孟宛怡,总给她一种神秘感,捉摸不透,更无法信任。

  萧瑾审视着她,道:“去隔壁把檀云叫来。”

  孟宛怡对她的怀疑充分理解,毕竟药是她阿姐下的,换做旁人,多少也会持怀疑的态度。

  “好。”

  一番折腾,萧瑾已然到了冰消瓦解的边缘。

  檀云甫一踏入房内,见萧瑾衣衫不整,便心神慌乱地质问孟宛怡,是否伤害了她家小姐。被萧瑾呵止后才消了声。

  “孟宛怡,可以开始了。”

  萧瑾意识模糊,只有在孟宛怡指肚抚触到穴位时,才低、吟颤颤。

  鹅绒大雪倾盆而下,天亮时,雪山连绵,山间的几树腊梅,点点艳红从一片雪白之中渗透而出。

  马车在积雪中艰难前行,萧瑾手捧一紫红铜手炉,冰凉的眸子盯着孟宛怡,问:“昨日,你当真是去寺里祈福?”

  孟宛怡手指摩挲着炉壁,轻应一声,“嗯,不想却被风雪阻了车程。”

  萧瑾静静看她,瞳仁乌黑。昨夜有惊无险,如若不是孟宛怡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思虑片刻,她语调轻柔几分,“以前并未听闻你有上山祈福的习惯,怎得偏生挑在昨日?寒风侵肌,你娘亲怎会舍得你孤身前往?”

  马车内只有她们二人,隔着一张小桌的距离坐着。两位婢女则坐在孟宛怡来时的马车上,以免叨扰两位主子谈心。

  孟宛怡长睫垂下,心知隐瞒不得萧瑾,索性开诚布公道:“实不相瞒,昨日我见阿姐备好马车匆匆离府,奴仆口中还提到你的名字,担心你的安危,才一路追了过来。”

  本也没打算能在孟宛怡口中套出什么话来,不曾想这人竟然如实相告。

  怔楞片刻,萧瑾目光恬淡地凝在孟宛怡身上,语气和缓道:“昨夜之事,多谢你出手相救。”

  孟宛怡不自在被萧瑾如此盯着看,那神情里蓄着复杂的情愫,令她心跳加速的,无疑是那抹难以言明的温煦。

  恍若陷入梦境一般,萧瑾竟也会如此温柔待她?

  受宠若惊一般,孟宛怡颊边微热,“我们即将成亲,护你周全,是我的职责。”

  “哦?”萧瑾黛眉微挑,回想昨夜孟宛怡扶抱着她的行径,脖颈被她的呼吸卷起一层嫣红,不禁试探她道:“既已定亲,昨夜你若要了我,也无可厚非。”

  孟宛怡心尖一颤,攥紧的指尖泛白,血色褪的干干净净。她牵唇,笑得干涩,“你不愿,我便不会强求。”

  如何能要她?这是孟宛怡做梦都不敢奢求的。

  萧瑾是一株圣洁的雪莲,她不舍沾染。

  气血上涌的大脑片刻后理出几分清明,孟宛怡补充道:“更何况,我们还未成亲,做那种事,于理不合。”

  静默半晌,萧瑾美眸微眯,心底漾起一丝触动。

  萧瑾声若莺啼,轻飘入耳,“成亲之后,你若遇到心仪之人,便勇敢去追。”

  萧瑾心知孟宛怡答应与自己成亲并非心甘情愿,说孟宛怡懦弱也好,心地善良也罢,总归是她束缚了孟宛怡的人生。

  如若孟宛怡当真遇到意中人,她若能助她一臂之力,也算是促成了一段好姻缘,还孟宛怡昨夜救她的恩情,“我自会退出成全你们。”

  果然还是没办法忍受萧瑾将她推拒,见萧瑾说得如此云淡风轻,毫不在意,孟宛怡心都像是被生生撕扯一般疼痛。

  “不必了,就这样,挺好。”孟宛怡拒绝,眸底无光,也无温度。

  马车内气氛微妙。她偏头,撩起布帘,手伸出去,一片雪花落在掌心,融化成水。

  孟宛怡蜷手握住,一片冰凉。

  身后的萧瑾倏而开口,“不冷吗?”

  孟宛怡轻轻摇头。

  有什么能冷过她的心呢?

  掌心摊开,簌簌雪花飘落,孟宛怡轻吐口气。

  她是不是需要对萧瑾给出同样的许诺?

  可真到那时候,她舍得放手吗?

  思绪飘出马车外,被冰雪寒天冻住一般,戛然而止。

  马车进城,布帘掀起,街道上有人冲着马车指指点点,鄙夷的目光如利剑一般向她们挥过来。

  孟宛怡放下布帘,诧异地倚靠在软垫上。

  “怎么了?”萧瑾瞧出异样,轻声询问。

  孟宛怡唇瓣抿紧,看瓷白里晃动的茶水,细长的茶叶湿漉漉地耷在杯沿。她摇头,“不知为何,总感觉他们看我们的目光不对,似是有什么事发生。”

  萧瑾闻言诧异片刻,指尖轻撩布帘,透过缝隙瞧上一眼,心生疑惑。

  马车在主街拐了个弯便稳稳停在将军府外,孟宛怡撩开布帘率先下车,转身向萧瑾伸出手。对方看她一眼,却并未将手递过去。

  “谢谢。”萧瑾冲她莞尔,道:“你忘了我身体早已恢复如常?不必这般小心翼翼。”

  尴尬地收回手,孟宛怡启唇解释,“我只是担心你。”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萧功德听闻两人的对话,再一联想今日一早便已在城内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蜚语,当即气得面色铁青,浓眉斜入鬓。

  萧功德走到两人跟前,勃然大怒,“瑾儿,怎得今日才回来?你们做什么去了?”

  “爹!”萧瑾轻唤一声,本欲解释,却被萧功德打断。

  “来人,将孟宛怡给我押进府内。”

  萧功德吩咐一句,便转身回府,留目瞪口呆的两人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