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花朝节。
相较于去年, 洲渚跟池不故为了躲着杜家安排的相亲而只能待在夏馆享受节日的气氛,今年她们可算是能光明正大地去新湖边踏青了。
池不故担心在外会遇到黄长生的眼线,只能跟洲渚保持距离, 顺便拉来杜佳云混淆视听。
不过杜佳云向来亲近洲渚多于池不故,于是花朝节上, 便见杜佳云拉着洲渚叽叽喳喳,把一言不发的池不故甩在了身后。
不像是出来游玩, 更像是二人护卫的池不故:“……”
到了正午,洲渚找个理由把杜佳云打发回了夏馆,然后笑眯眯地问池不故:“有没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池不故别过脸去:“没有。”
“谁让你总是这么谨慎的!”洲渚凑近她,拿出一个路上随手编的花环, 落在池不故的头上。
池不故一直以来的发型都是平髻,花环正好从发髻上穿过, 被固定在了头上。
“像神仙姐姐!”洲渚夸道。
池不故这才露出无奈的神情来:“你把佳云支回去, 想做什么?”
“当然是约会啦!花朝节本来就是年轻人出门谈恋爱的日子, 我们也该过一过二人世界才是。”
这番言论倒是新鲜, 池不故张望了一下, 洲渚知道她担忧什么,便道:“真叫黄长生看见了也不用怕, 就说是被我逼迫的。”
池不故心道, 这番言论, 真有大小姐的风格。
俩人逛了没一会儿,杜佳云匆匆跑来, 面色仓惶:“不好了阿池姐姐,夏馆来了一位妇人, 气势汹汹地说要找你。”
洲渚闻言,问道:“你不认识的?”
“不认识, 应该不是乡里的人。”
池不故沉吟片刻,道:“我先回去看看,你们——”
洲渚立马道:“我也跟你回去。”
杜佳云一个人的时候怂,但是想起她们二人的战力,立马就不怂了,也道:“我也一起!”
三人回到夏馆,便见门口站着两个身强体壮的妇人,池不故认得她们,便放缓了脚步,对洲渚道:“是黄长生的妻子陈氏来了。”
洲渚早就听闻陈氏以为池不故是黄长生养的外室,故而来这儿找茬,池不故也是被她逼得在夏馆住不下去,才会住到漏泽园去的。
“她来做什么?”黄长生不是已经对外解释过了吗?
池不故叮嘱道:“你自己小心一些。”
洲渚点点头。
“娘子已经在里面等你们了。”门前的妇人居高临下地看着池不故。
这儿明明是池不故的家,却被不速之客当成是自己的地盘,洲渚心中对那陈氏甚是厌恶。
本来考虑到陈氏嫁给黄长生这么一个垃圾,是她的悲哀,自己着实不该对她太苛刻,可她这行径,着实让人同情不起来。
进了夏馆,发现堂前的主位上坐着一个身穿锦缎、身材发福的女人,对方二十多岁,但是脸上抹了很浓的胭脂水粉,看不出真实的年龄。
旁边还有两个婢女,一人手中抓着拇指粗的荆条,一人腰系绳索,手执木棍,分明来意不善。
池不故的目光冷淡:“陈大娘子,有何贵干?”
主座的女人率先发难:“贱蹄子,昔日我跟你说过的话,你是忘了吗?竟趁我在家安胎,又出来勾人!”
洲渚箭步上前,两旁的婢女下意识去拦,却被她直接掀翻,紧接着,陈大娘子的脸上便挨了一个结实的巴掌。
这一巴掌,把陈大娘子打蒙了,两个婢女也都面露惊恐,她、她竟然敢打大娘子!
“嘴巴放干净点!”洲渚正要打第二巴掌,被池不故拦下了。
“你竟敢打我?!”陈大娘子捂着脸,尖叫起来。
门外的粗使婆子听到动静,纷纷跑进来。
“打的就是你这嘴巴不干不净的家伙!”洲渚道。
“你可知我是谁?!”
池不故抢先开口:“黄长生之妻,陈县尉之妹。”
陈大娘子失声道:“你们既然知道我是谁,还敢跟我动手,你们不想活了!”
池不故皱了皱眉头,为洲渚开脱,道:“陈大娘子闯进我们的家中,她以为你是盗贼,所以才向你动手的。”
谁都知道她说的是假话,但洲渚并未主动提及自己是知晓陈大娘子的身份才动的手,因此,池不故之言放到公堂上也是说得通的。
“你、你们,岂有此理!”陈大娘子抓狂。
洲渚摇摇头,这女人是真不值得同情,不问青红皂白,上前就先辱骂池不故,且不说她明知池不故是被黄长生骚扰的那个,真正该骂的是黄长生,哪怕她不知道,也该先调查清楚再下结论。
“陈大娘子今日若是只为来夏馆撒泼,那还是请离开吧,我这儿不欢迎你。”池不故道。
陈大娘子在婢女的安抚下,也压下了脾气,她道:“你这贱——”
看到洲渚的拳头就要砸下来,她又把话给咽了回去,改口:“我从前便跟你说过,你若再纠缠我家官人,我定要将你浸猪笼!”
她这话可把洲渚气狠了,洲渚道:“你哪只眼看到池不故纠缠黄长生了?你颠倒黑白的本事真厉害,南康州人口增长应该有你出一份力吧?毕竟不少畜生在你的眼里都是人。”
池不故憋笑,很快又敛下笑意,对陈大娘子道:“我与黄主事之间清清白白,陈大娘子不爱惜黄主事的声誉,我还在乎我的清誉,这等污蔑之言,恕我不能接受。”
“你们若是清白,他为何总来夏馆?这分明就是他金屋藏娇之地!”陈大娘子道。
洲渚翻了个白眼:“求你将他拴在家里,别让他过来扰人安宁了。”
陈大娘子仿佛失聪了,耳朵里只听得见自己愿意接收的信息:“还有你……难怪,难怪他最近对我都不耐烦了,我还当是自己生完孩子,没有以前那么好看,所以他厌弃了我。若不是有人告知,他在这边金屋藏娇,我都还被蒙在鼓里!”
洲渚最烦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她问池不故:“要怎么样才能弄走她?”
想起以前池不故是独自面对这样的人,洲渚就无比心疼,池不故真是太难了!
池不故道:“大概是让她在这边发泄一通。”
“不行,这里是我们的家,那轮得到她来这边捣乱?!”洲渚气势汹汹地盯着陈大娘子一行人,只要她们敢乱来,她一定拆了她们的骨头!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道温润的声音:“阿池娘子,士谦冒昧来访,打扰了。”
洲渚心头一堵,一个搞事精还没走,又来一个情敌!
林士谦透过门口,看到里边的情形,他眉头一蹙,也顾不得礼仪便走了进来。
“阿池娘子,发生何事了?”林士谦问。
陈大娘子刚要冷嘲热讽,突然想起眼前的男子是谁,立马就不说话了。
“有女匪上门,烦请林教授替我们报官!”洲渚道。
“你才是女匪!”陈大娘子怒怼,她考虑到这里还有第三方,很快又恢复了端庄贤惠的模样,道,“林教授,我乃县尉之妹,不是什么女匪。”
林士谦一听对方的来历,神色立马淡了下去,目光往她那两个婢女身上扫去,道:“荆条、棍棒和绳索都带了,我还以为真是女匪呢!”
陈大娘子悻悻地让婢女收起这些家伙,却不甘心一味退让,反问:“林教授怎么会在这里,跟她们又是何关系?”
她这招歹毒,只要传出去,必定会有风言风语,池不故和洲渚她们的清白便毁了。
“踏青路过,特来祭奠一下池御史的灵位。”林士谦面不改色,不给她一丝制造谣言的机会。
陈大娘子知道,池不故跟洲渚今日有林士谦护着,她大概是讨不着什么便宜了,只能找个理由,先离开了。
话虽如此,洲渚打她的那一巴掌,她是一定要讨回来的!
等她们离开,池不故按礼节向林士谦道了谢。
林士谦道:“她如此刁难你的原因我已有所耳闻,也知阿池娘子解释过了,她却固执己见,一直针对你,真是冥顽不灵!”
池不故缄默不语。
陈大娘子这样的人处理起来最棘手,只要陈县尉和黄长生一日不倒,她便永远有作威作福的底气。
林士谦又道:“士谦有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洲渚虽然防着这个情敌,但还是有基本的礼仪的,她询问:“什么办法?”
林士谦似乎有些犹豫,好会儿才吞吞吐吐地道:“阿池娘子已经及笄多年,去年也过了居丧期,不妨寻一门亲事。只要你嫁了人,那陈氏便没有理由再来刁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