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中, 突然响起一道咕噜声,气氛顿时沉寂了半秒,须臾, 洲渚才尴尬地道:“我还没吃晚饭,饿了。”
杜佳云道:“他们昨日也是这个时辰给我送吃食的, 今日怎么不给送了?”
洲渚忍不住高声叫道:“外面有没有人,我要饿死了, 有没有吃的?”
半天都得不到回应,池不故思忖片刻,推测道:“晚上只怕没东西吃了,他们可能会让我们饿上一两顿, 直到我们没什么气力逃跑。”
洲渚:“……”
很快她就发现,池不故的推测是对的, 因为她们三人仿佛是被遗忘了一般, 他们不仅没给送吃的进来, 连水都没有。
洲渚为了蓄点力气, 也懒得动弹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 门缝处一点光都透不进来了,到了洲渚平日睡觉的时间, 她自觉地犯起了困, 靠着墙睡了过去。
她的脑袋一歪, 枕到了池不故的肩膀处,中途她稍微惊醒了一下, 很快又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睡。
池不故:“……”
听着她小声地打着呼,杜佳云也意识到她这是睡着了, 不禁佩服:“阿洲姐姐真不愧是敢只身出海远洋的巾帼、女豪杰,这般境地都能安然入睡, 想来是已经想到了脱困的法子!”
池不故缄默,大小姐只是心大,缺心眼。
密室内的空气有些黏稠,洲渚睡得很不舒服,不停地蹭来蹭去,她的发髻摩挲着池不故的耳朵、脖颈,带来丝丝痒意,池不故却因被捆绑的原因,无法挠痒。
洲渚简直是在挑战她的忍耐力!
就在池不故准备挪开身子,让洲渚摔倒时,门被打开了。
安婆一行人举着火把进来,看了眼“昏睡”的洲渚,十分满意。
另外两个跑了没关系,只要洲渚一直在他们的手上,这趟买卖就是稳赚不赔的。
这番动静之下,洲渚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问了句:“终于给送饭了吗?”
众人:“……”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处境,居然只惦记着吃饭?!
“已经三更天了,都带走!”安婆一声令下,她们便被堵着嘴赶出了雷公祠。
雷公祠的后门停着两辆牛车,其中一辆牛车装满了安婆这些年所积攒的钱财。
看到那一牛车的财物,洲渚都惊呆了:好家伙,这伙畜生得拐卖了多少妇女儿童啊?!
她们被赶上另一辆牛车,被送到了渡口,然后趁着夜色沿南渡河顺流而下,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河道越来越宽,透过皎洁的月光,能看到河湾处的津口。
此时,整个津口都静悄悄的,所有人早已陷入了沉睡,只有停靠在码头的船只会随着海浪而上下起伏左右摆动,发出嘎吱的声音。
一艘十余米长的大船上下来两个男人,借着火光,他们首先看到了最漂亮的洲渚,颇为满意地道:“这件确实不错,是处子吗?”
安婆又没检查过,哪里知道,只含糊道:“还没嫁过人的。”
洲渚气得胃里泛酸,恶心反胃!
他们又说了些话,然后就将她们赶上了船。
安婆他们也跟着一块儿走,这下看管她们的人便越来越多,加上船员,只怕有十几个人!
不过据池不故推测,这艘船应该是商船,船主跟这群拐子应该不是一伙的,只是拐子给了钱,船主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可以说是帮凶了。
被关进了舱底,她们再无从众人眼皮子底下逃脱的机会,安婆便给她们解了绑。
得了自由,洲渚才凑到池不故的身边问:“现在你有什么计划,可以说了。”
杜佳云也略带希冀地看向池不故。
被二人注视着,池不故道:“接下来靠你的了。”
洲渚:“?”
靠她为什么不早说,她可以在上船之前就将安婆一伙人给掀进河里淹死,何必来到这里面对更多敌人?!
池不故见她一脸无语,忍不住撇过脸去,悄悄地翘起唇角。
回过头,她又恢复了那清冷的模样:“咳,你听我的就行了,先去将门给开了。”
洲渚将信将疑,走到舱门处。就在杜佳云好奇她要怎么打开被反锁的舱门时,只见她双手按在舱门的两边,一个用力,一整道门都被她拆了下来!
拆、拆了?!杜佳云目瞪口呆。
而门外守着的男人也懵了,愣了一秒后,他反应了过来,下意识地上前想制服洲渚,后边又传来池不故的声音:“揍他。”
洲渚抓着一整块门板就像抓着一块纸皮,她像用电蚊拍扇蚊子一样,一挥出去,那个男人直接被她扇飞,撞到了船柱上,整艘船都摇晃了下。
池不故从容地走在她后面,继续指挥她:“继续揍,留半条命就行了。”
洲渚手中的门板仿佛广东人的人字拖,抓在手中拍打这个男人犹如拍蟑螂,啪的一下,男人吐了血,哀嚎声响彻了整艘船。
在上方船舱休息的安婆等人都听见动静冲了下来,然后就被这一幕给惊得目眦欲裂。
打手们一窝蜂地用了上来,打算用人海战术困住洲渚,她一拳下去,打手的牙都崩飞了,遇到拿刀的,她便用门板去挡,但她到底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应付一个人的时候还游刃有余,而人一多,她便露出了许多破绽。
而这时,一直在后方指挥的池不故也动了。
只见她身手敏捷,面对迎面劈来的刀,她也毫无所惧,身子一侧,便轻盈地避开了,同时反制了对方,赏了他一些下三路的招数,疼得那人捂着裆倒在地上起不来。
一直躲在后面的杜佳云都看傻了,原以为阿洲姐姐力大如牛已经够令人震惊的了,没想到阿池姐姐的身手敏捷得像是练家子。
这俩卧虎藏龙啊,难怪敢入局。
许是怕这儿的动静会引人注目,又许是怕她们真的逃了出去,拐子头目准备去要挟船主开船。
池不故面色一沉,当下不再留手,夺过对方的刀,便是一招割喉,直接断了对方的生路。
眼瞧着底下这群人竟然连两个女人都没法制服,拐子头目并不想被杀,只能往船上放了一把火,然后趁着船还未开远,跳海游回了岸边。
只不过,他回到岸边时,等待他的却是一支百人的都军!
船上,由于船为木质结构,而船主载的货物又多是酒,只需一把火,火势便迅速蔓延开来。安婆等人都顾不得去抓池不故与洲渚了,纷纷狼狈逃窜,他们像下饺子一样,都往海里跳。
有的不通水性,下了海就只能拼命挣扎,然后沉入海中。
船舱内,已经有烟压了下来,如果火势蔓延至船舱出口,她们便再也逃不掉了。
池不故拉着洲渚的手就往上跑,也不忘回头催促杜佳云快些跟上。
好在拐子死的死,伤的伤,还有的忙着逃生自顾不暇,她们很顺利地便出了舱门,来到甲板处。
船被海浪卷着,已经离岸边有好几米了,便是身手敏捷的池不故都没法跳过去,而且还有一个问题——她不识水性。
在海风的吹拂下,火势迅猛。眼瞧着那火舌都要烧到跟前了,池不故问洲渚:“会凫水吗?”
洲渚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杜佳云便被池不故给推下了海。
洲渚都懵了,旋即她也被池不故带着一起跳进了海里。
饶是洲渚会游泳,采用这样的姿势夭吾贰貳七五儿爸一每日更新最新完结文跳进海里的那一刻,口鼻还是灌了一些水进来。好在她迅速上浮,换了气,又借着月光和船上的火光搜寻海面,很快就看到了挣扎的杜佳云。
她抓着杜佳云,先给送回到岸边,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士兵将杜佳云拉上去。
这时,她看不到熟悉的身影,才意识到池不故压根就不会游泳!
洲渚一惊,迅速游了回去,惊恐地叫道:“池不故!”
她一头扎进水里,然而海水跟泳池里的水不一样,况且是在天色未明的情况下,没有护目镜,她根本就睁不开眼。
她又叫了几声,估计是岸上的人猜到了什么,也纷纷叫唤起来:“阿池娘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洲渚的心也一点点地沉下去,就在她快急哭了的时候,听见池不故虚弱地叫了声:“我在这儿。”
洲渚寻声找去,发现船的后方,池不故正抱着一根倒下来,斜斜地插在海面的桅杆。
洲渚大大地松了口气,然后眼角十分不受控地滚落两行清泪。
她游过去,带着池不故游回了岸边,然后背过身去抹了把脸。
倒春寒的夜晚寒风凛冽。
刚才惊险逃生,洲渚的心思全系在安全上,如今缓过神来后,发现冷得直哆嗦。湿漉漉的衣服粘在身上,带走了身体的问题。
好在有人送了春衣过来给她们披上,她才不至于被冻僵。
这会儿,洲渚也有精力去思索这群突然出现的人是什么人了。
她看这群人似乎都认识池不故,对池不故的安危也颇为在意,想来跟池不故的关系非同一般。
难道这群人也是池不故计划中的一环?
洲渚的疑惑很快便得到了解答。
池不故向她解释:“他们是戍边军营下的掣雷都军,都头是我继父曾经的麾下。”
说曹操,曹操便到。
一身甲胄的掣雷都都头周凭骁走了过来,看池不故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批评道:“你这次太冒险了,应该等我的回信再行动,万一我没见到那个尼姑呢?万一我不在营寨,没法来及时接应呢?!”
池不故安静地接受批评。
难得看到池不故挨骂,洲渚觉得新鲜,看乐了。
这时,周凭骁把目光转向了她,向她郑重道谢:“多亏了洲娘子,我们才能擒获这一伙强盗。”
“强盗?”洲渚不解,不是人贩子吗?
池不故道:“略卖人口,为奴婢者绞杀;若是在略卖的过程中,伤人或杀人,都按强盗罪论处,也是死刑。”
拐子头目放了那把火,明显是想杀人灭口,行为恶劣,足以被按强盗罪判处死刑。
至于安婆等同伙,下场也不会太好。
抓到强盗是大功一件,周凭骁和底下的士兵们都十分高兴,但还有很多善后的工作要处理,他便让人先将她们送去营寨安置,换一身衣裳,免得生病了。
回去的路上,洲渚也想明白了,问池不故:“你在劝我跟安婆他们走之前,便已经联系到周都头了,之所以一直按兵不动,就是想将这伙人贩子一网打尽?”
池不故看起来被折腾得够呛,这会儿脑袋昏昏沉沉,浑身不对劲,但她还是强打着精神,将她的计划细细说来。
原来她去过糖寮,得知洲渚提早下班,便也匆匆赶回新福乡,然后便遇到了杜家人将杜佳云失踪的锅甩到洲渚身上的事。
她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先去白衣庵,请尽休师太帮忙替她给掣雷都驻守的寨头送口信,并说了自己的推测——她怀疑这背后是一个勾结颇深的大团伙,他们活动的地点不可能在这一带,而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被拐的人运走,只能是通过水路,时间应该在午夜。
她请周凭骁做好部署,然后就有了她出现,非要跟着安婆走的那一幕。
洲渚不禁佩服:池不故还是一如既往的可靠啊!
杜佳云插话:“那说要买阿洲姐姐的人呢?他不用受到惩罚吗?”
池不故道:“明知略卖人口是犯法的,也要买下被略卖的人,那是知法犯法。不过对方身居高位,而此桩买卖又没成,想要就此事来问罪于他是不可能的。剩下的,只能从这群人的口中撬开他们的嘴,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些已经被略卖的女子。”
洲渚气得牙痒痒。
正想说些什么,身旁的池不故却是一个摇晃,直接栽入了她的怀中,脸颊的绯红显得有些反常。
她一愣,抬手探了探池不故的额头,发现滚烫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