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热,湖畔的柳条随风摆动,宿舍楼的空调一刻不停的运转着。

  沿着后门的楼梯一路向上,四楼左手边第三间寝室里,众人正在谋划一场迟到已久的表白。

  “绵绵,你真的想清楚要和许妍淑表白了吗?”

  她们计划今晚就表白,但陶依还是不怎么放心,虽然两人是她从小磕到大的cp。

  安宜清一手撑着头,笑容满面,“自然想清楚了啊,我都想多久了,再不表白我怕我会憋死。”

  一旁围坐一圈的两个室友大眼瞪小眼,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她们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安宜清要表白的对象居然是从小同居十一年的死对头。

  王沁然再一次不确定的问道:“你们真的认识十一年了?”

  安宜清笑着点头,“是啊,再过几天就满十二年啦。”

  这时另一位室友杨丽继续发出疑问,“你们当真是死对头?”

  安宜清琢磨了一下,“应该算吧,毕竟小时候我们俩就互相看不对眼,都想给对方找不痛快。”

  王沁然和杨丽异口同声道:“那你是怎么喜欢上她的?”

  这是一个好问题。

  安宜清也是因为几天前无意听到同系的一个女生向许妍淑表白,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喜欢了许妍淑好多年。

  那是安宜清第一次清晰的感受到了危机感。

  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许妍淑的呢?

  好像自从高二那年许妍淑替她扛下一棍之后,一切就开始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了起来。

  她看见许妍淑跟别的人有说有笑就会一个人暗暗吃醋。

  一整天看不见许妍淑更是说不出的担心,只想时时刻刻陪在许妍淑身边。

  重活累活她会抢在许妍淑之前做完,只想让许妍淑舒舒服服的。

  一开始,安宜清也是觉得自己只是在报答许妍淑救她的那一棍。

  可是时间长了,安宜清发现自己越来越迷茫,她嫉妒,吃醋,小心翼翼,想把许妍淑占为己有。

  等安宜清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喜欢上许妍淑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纠结,挣扎,成了这段时间常伴安宜清左右的东西。

  最后,安宜清想通了,她的性格从来不是磨磨蹭蹭的,既然喜欢了,那她就去表白。

  不能给自己的生活留下遗憾。

  众人见安宜清陷入了沉思,也都默契的没在提什么。

  “那就上,我们三个都会在你身后力挺你。”

  陶依拍了拍胸口,大有一种不死不罢休的感觉。

  另外两人也相继附和着。

  安宜清被逗笑了,她只是去表个白,又不是去上战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眼看着就快到约定的时间了。

  安宜清早早收拾好了一切,就等许妍淑回消息了。

  “嗡嗡!”

  安宜清的手机响了起来,界面上出现的名字赫然写着许妍淑三个字。

  这一下搞得全寝室的人都莫名紧张了起来。

  安宜清按了接听键,“喂,嗯嗯,好,我知道了,你先忙,好。”

  三人见挂了电话的安宜清兴致缺缺的样子,不由的担心了起来。

  陶依小心的问道:“许妍淑说什么了?”

  安宜清看着手机闷闷的回答道:“她说她太忙了,学生会有一堆关于毕业典礼的事情要操办,今晚可能没时间。”

  话音落下,三人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看来今晚的表白计划要延期了。

  “没事,今天不行,明天表白也行,明天毕业典礼完了她应该就不忙了。”

  “是啊是啊,就算明天她还是很忙,之后不也有的是时间嘛,我们可还有一整年的时间才毕业呢。”

  “你们是不是忘了这最后一年要实习啊?”

  “是啊,我们都忘了还有实习这回事了,她们俩的专业天差地别,怎么都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实习。”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搭着腔。

  而这件事的主角却异常的安静。

  其实刚刚许妍淑告诉她今晚可能没时间见面的时候,她就有点难受了。

  安宜清感觉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否则就像陶依她们说的那样,一旦实习开始,她们会离得更远。

  这两天一定要表白,否则安宜清真的怕被别人捷足先登。

  随后安宜清又好像想到了什么,还是觉得再推后两天吧。

  许妍淑做事向来一丝不苟,这些天又忙着筹备毕业典礼,根本没有空闲时间。

  过两天,等过两天许妍淑忙完,她一定会把人约出来表白。

  这么想着,安宜清觉得好像也没那么难过了。

  临近十点的时候,安宜清再次接到了许妍淑的电话。

  许妍淑让她下楼。

  挂掉电话,安宜清人都傻了,要不是陶依推了她一把,她可能就傻在那了。

  “怎么了?”

  “许妍淑让我下楼。”

  “真的!?那你还磨蹭什么?快去啊!”

  安宜清都不知道自己最后是怎么出的寝室门。

  她只知道,在听见自己说许妍淑让她下楼的时候,三人比她还激动,搞得好像,她表白了三人就能跟着一起脱单似的。

  安宜清提着袋子在操场找到许妍淑的时候,许妍淑同样提着一个大袋子站在灯光下看着自己。

  明明两人认识十几年了,这还是安宜清第一次看见许妍淑会不自觉的害羞。

  “你不是说你今晚很忙吗?”

  许妍淑累一天了,看起来很疲惫,说话的声音也是弱弱的。

  “是啊,刚才真的很忙,这会倒是忙的差不多了,刚刚收拾的时候想起你之前说想吃零食,正好刚才我朋友买了一些回来,我就让她卖了一些给我,乘着这会有空给你拿过来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有空给你。”

  安宜清看着许妍淑手里提着的一大袋零食,心情更好了,“这么大一袋,你怕不是把人家买的零食都拿来了吧。”

  “倒也不至于,她零食很多的,好了,快拿着回去吧,我还有其他事要忙。”

  安宜清没有要接过许妍淑手里提着的零食的意思,而是反问道:“这么晚了你还要忙?你刚刚不都说忙完了吗?”

  许妍淑没想到今晚的安宜清会问这么多,往常不都是直接回宿舍吗?

  安宜清见许妍淑迟迟没有回答,不禁皱起了眉,“怎么?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是什么不能说出口的机密吗?”

  许妍淑被安宜清的语气逗笑了,“倒也不至于,就是导员那边还有点事,要过去一趟。好了,再不去,待会真的迟了,你赶紧回去吧。”

  许妍淑把零食直接塞到了安宜清手里,也不等安宜清说话就转身准备走了。

  好在安宜清没有忘记这趟的真正目的,及时叫住了人。

  “许妍淑你等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怎么了?”

  安宜清看着老老实实站定的许妍淑,深吸了几口气,给自己壮胆,不能怕不能怕,说出来就好了。

  接着,好似真的变了个样,大声且坚定的对着前面的人一字一句说道:“我喜欢你!”

  表白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安宜清只感觉周身轻松了不下百倍,她已经把她所有的好运和胆量都压出去了。

  十点多的操场依旧人头攒动,附近来来往往多数都是小情侣,这本不是什么安静的环境。

  却因着许久没有出现的回应,变得无比死寂。

  许妍淑没想到安宜清会突然对她表白,她们本不应该出现今天的这种情况,她该拒绝安宜清的。

  许是许妍淑沉默的太久,安宜清没有得到答案,却又像得到了答案。

  许妍淑正想张嘴,却被安宜清打断。

  “你等等,你先别回答我的问题,等你忙完了再好好回答我可以吗?”

  许妍淑从未在安宜清的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失望?伤心?逃避?忍耐?

  许妍淑不知道,但她还是答应了安宜清的要求。

  “对了,这是给你的礼物。”安宜清把手里提了一路的东西交到了许妍淑手里,“你不是还有事吗?快去忙吧,导员还在等你。”

  这次安宜清没有过多停留,毫不犹豫的转身回了宿舍。

  许妍淑看着安宜清离开的背影,渐渐收紧了握着袋子的手。

  等着许妍淑回复的这两天,安宜清觉得自己只剩了一具躯壳。

  表白那天就已经知道的答案,安宜清却不想面对,始终保持着侥幸心理。

  万一许妍淑那天只是太累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呢?

  万一许妍淑答应她了呢?

  那天都只是安宜清自己的猜想,只要她一天没听见许妍淑亲口拒绝她,那她就一天不信。

  只是早已有了答案的问题,再怎么掩饰,也无法遮盖真相。

  这天,安宜清收到了最不想也最想的那个人的信息。

  许妍淑约她晚上见面,地点还是在那天的地方。

  相比于上一次的紧张激动,这一次的安宜清却平静的不像她。

  安宜清按照约定时间去操场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台阶上的许妍淑。

  同样看见的,还有那天她亲手送出去的礼物。

  在看见礼物的那一刻,安宜清就已经死心了。

  强扭的瓜不甜,但,安宜清还是觉得心有不甘,她要问清楚,她要一个明确的答案。

  安宜清迈出的每一步都感觉异常沉重,明明十多米的距离,她愣是走了三分钟。

  “能给我一个理由吗?”

  许妍淑其实一早就发现了安宜清的不对劲,她在给安宜清缓和的时间,同样也在给自己缓和的时间。

  “我们认识十一年了吧,你不觉得太熟了吗?一点隐私都没有。”

  安宜清想过所有许妍淑可能会拒绝自己的理由,独独没想过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再开口,已是哽咽不成声。

  “就,因为这个?”

  许妍淑咬了咬牙,“是,就因为这个。”

  安宜清眼里的眼泪再也憋不住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许妍淑,你混蛋!”

  “人都快走远了,当真不追?”

  贺缘溪目睹了发生的一切,同时她也知道两人的事,或多或少。

  “追什么?”

  安宜清离开的那一瞬间,许妍淑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一起空了。

  贺缘溪看着许妍淑失了魂似的,不由感叹,当真是有病。

  “你说你这又是何必呢?喜欢她就直说啊,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干嘛。”

  “我十一岁住进她们家,十七岁喜欢上她,她说她喜欢的人一定要很有钱,因为只有那样才能满足她所有的要求,能开开心心的陪着她满世界吃吃喝喝。”

  “就因为这个原因你不敢承认喜欢她?”

  是这个原因吗?是吧,许妍淑告诉自己,就承认是这个原因吧。

  她们认识十一年,从小一起长大,她们最知道如何拿捏对方的短处,同时也知道怎样能让对方高兴。

  安宜清对许妍淑来说就像一束光,她虽然嘴硬,但却始终无法忽略那束光所带来的好处。

  可是她又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那份好处。

  父亲离世,母亲离家,将她和妹妹托付在了安宜清家,虽然安家对她们视如己出,但终究是寄人篱下。

  拿人好处却不知回报,她做不到。

  如今她二十二岁,和朋友合伙开了自己的小公司。

  再等几年,等她赚够了钱,还清了账,就能正大光明的占有那束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