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球究竟做了何事,竟引得你如此气恼?”李冉关切中带着几分好奇,从相识至今,他还未曾见过王洲面色如此难看。

  王洲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它偷偷对我脑子动手脚!”

  今日他已经发现,在修行之物以及自杀可能性这两件事上,他的脑子都像转不过弯。

  不说其他,方贵是一只修行的猴子,他想到付出的报酬全是他自己觉得美味的食物,联想不到修行之物不说,连猴子喜欢的水果都没给人多备几个。

  还是今日李冉小看高震,他心有不忿,才会想到自己寻些物资,帮助方贵等人修行。

  再有他最大的底气,受不了就自杀回现代,明明毛球夸耀过很多回它的保护能力,王洲却从来没想过自杀能否成功这回事。他明明十分忌惮怀疑毛球,但心底却总是对它非常信任。

  一件事两件事可以说巧合,然而方才他又发现了第三件脑子进水的事!

  明明他对跪坐深恶痛绝,来这近一年想起要做椅子的次数却只有那么几回,更轴的是他只想到木椅,竹椅、藤椅、石椅、金属椅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过!

  最蹊跷的是,他会发现后两件事,都是在所谓的保护消失之后!

  这种情况下,要说他的脑子没有出问题,打死他都不信!

  这叫什么保护?王洲怒发冲冠,毛球完全是在禁锢他的思维、管制他的意识、操控他的人生!

  听王洲说完省略自杀之事的分析,李冉的脸也沉了下来,用上他知晓的所有方式对王洲进行检查。

  折腾了好一阵,李冉轻舒一口气,“你的身体和神魂都完好无损,想来毛球所用应是类似幻阵,令你忽略掉某些东西。”

  而以王洲的性子,这种忽略,倒还真的算是保护。

  李冉想罢,柔声劝道,“你别气了,气大伤身。如今毛球正沉睡,你便是骂它它也听不见,还不如省省力气,等它醒来再好好骂它一回。”

  对!不能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王洲极力说服自己,别气,等毛球醒来再找他算账!但是不行,他还是好气!

  对了,照毛球所说,它初见就给他套了“保护”,所以他会被忽悠穿书不是因为喝醉酒,而是毛球暗中动的手脚!王洲抓狂,啊啊啊!他要气死了!

  “要不你试试现在就唤醒毛球?”李冉提议,相比王洲的难受,毛球的所谓成长什么也不算。

  王洲很有几分心动,但立刻便理智地控制住自己,“这只是一项,我要多感受几日,找到证据再好好跟它算总账!”

  “大王,饭食已得,可要立刻送上来?”门外子谧的声音打断了李冉即将开口的劝说,也让王洲从愤怒中清醒了几分。

  他运了运气,扬声道,“送进来吧。”

  李冉说得对,气大伤身,不能因为生气跟自己过不去,不吃饭饿肚子难受的是自己。

  听得吩咐,子谧打开房门,几个十五六岁的姑娘鱼贯而入,目不斜视地上酒上饭。

  待姑娘们摆好饭食退出门去,子谧略微近前,一一为王洲指点,“大王,此乃石朵最擅长的肉干,其他烤鸡、蒸鱼和冬笋瘦肉汤也是她的拿手菜,这酒则是小女酿了三年的青梅酒,还请大王品鉴。”

  “管事割爱,孤倒是要好生品尝一番。”闻到食物的香味,想起这是自己开口索要、公认好吃的美食,王洲总算有了几分兴致,“孤用饭不喜人在旁,你也自去用食吧。”

  “臣告退。”子谧与随从打听过大王用饭的习惯,闻言毫不迟疑地退出门去。

  没了旁人,王洲一指案上,“道友且尝尝这人间饭食、山村特色。”

  李冉应好,二人各自拿起碗筷开动。

  王洲先夹了一块据说无人不喜的肉干,一口下去,味道鲜美、香味浓郁,还肉质紧密有嚼头,果然对得上石戎鼓吹的名声。唯一的不足,便是这肉干中有一股淡淡的苦味。

  烤鸡外酥里嫩,蒸鱼鲜嫩爽滑,冬笋瘦肉汤鲜甜爽口,不愧是十里八村最好的厨师。只奇怪的是,这几道菜也一样带着一股淡淡的苦味。

  几道美中不足的菜肴令王洲格外郁闷,也没心情与李冉多聊人间美味,借口明日早起,各自洗漱安歇。

  ***

  惦记着飞上山去看日出,王洲强逼着自己早早睡觉,然后成功在凌晨四点半醒了过来。

  借着光屏照亮,王洲简单地收拾了下自己,便决定去寻李冉。

  轻手轻脚地开门,抬眼就见李冉正站在三步之外,王洲又惊又喜,“道友早啊!我们这便出发?”

  “好。”李冉回以一抹浅笑,揽上王洲的腰,便飞身而起,踩着屋顶往山的方向飞去。

  王洲两手捂嘴,将惊叹吞回腹中,两只眼睛盯着越来越近的山林,眨都不眨一下。

  此时的速度可比昨日快多了,不过也好,白日视野清晰速度慢些算是游玩,而黑夜之中只能看见个轮廓,走快点可以节省时间。

  就在二人即将到达山林交界处时,王洲隐隐看见依林而建有一座矮小木屋,正有一道小身影从中射出,直往山林而去。

  看看木屋,又看看那道身影几乎看不见的细长尾巴,王洲福至心灵,“那是一只狐狸吧?”

  李冉的眼力自非王洲可比,点头肯定他的猜测,“是一只脱毛救人的狐狸。”

  而以它身上虚浮的妖力来看,它不止是脱了毛,更是险些耗尽了自己的妖力。若问它的妖力用于何处,只看那完全不觉冷肃的木屋便一清二楚。

  王洲啧了一声,下定决心,“明日回宫,我便让木檀将三小童的趣事,讲给朝歌城外的百姓们听。”

  李冉的身形略微一滞,还没等王洲发现便已恢复正常,只是眼中闪过一道奇异的流光。

  “唧!”一声形似孩童的尖叫刺破夜空,然后就是连声的求救,“救命!阿妩救命!”

  “是那只狐狸!”王洲立刻反应过来,两手焦急地抓住李冉的手臂。

  李冉面色一肃,速度比之前增加何止一倍,眨眼便至声响传来之处。

  只见二人方才见过的那只狐狸,正被一长条状物追得上蹿下跳,口中不断呼救。而那追逐者一语不发,只身躯扭动得越来越快。而狐狸的速度却是越来越慢,眼看就要被整个缠住。

  “道友,快快快!快救狐狸!”王洲看得心惊肉跳,连忙求助李冉。

  这狐狸受他所托一心救人,绝不能让人不明不白地欺负!

  李冉也不迟疑,只将王洲安置在一平缓之地,便赶至“战场”,并指在那长条上点了两下,将它定住不动。

  发现再没东西追自己,狐狸全身脱力,“啪叽”一声摔在地上。顾不得疼痛,后怕的狐狸整个身体缩成一团,发出一声又一声嘤嘤的哭泣。

  愿意救人的狐狸多么可爱啊,怎么会有东西想要伤害它?!王洲看得又是气愤又是心疼,抬脚就想走过去安慰它。

  “小友且慢!”李冉赶紧出声阻止。

  山林之中障碍极多,王洲又无法在夜间视物,自己走过来不知要跌多少回。

  王洲应声而止,李冉立刻赶到王洲身边,揽腰一带,三两下又回到狐狸身旁。

  避开被定住的长条,王洲倾身抱起狐狸,温柔地抚摸它,“别怕别怕!没有东西再追你了!”

  “呜哇哇啊啊啊!”有人安慰,狐狸哭得更伤心了,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

  它明明是听老祖的话,来救人送毛毛,它生怕救的人死掉,还耗费了大半妖力给他保温,只剩了一点妖力供自己回家。

  谁知半途竟会遭到阻击,残存的妖力眨眼间便消耗殆尽,在那一刻它是真觉得自己就要死掉了。

  因为做好事而差点送了命,狐狸心里的委屈和后怕那是一波一波连绵不绝。

  王洲完全理解它的心情,心疼地又摸又哄,好半晌才终于令狐狸止了哭。

  “谢谢你们救我。”狐狸抬起水润润的眼睛,两只前爪朝李冉和王洲作揖。

  “你不用谢孤,”王洲轻轻捏住狐狸的爪子,歉然地看着它,“是孤请你们帮忙,却想得不够周全,险些令你送了命。”

  狐狸听出王洲的身份,脑袋轻轻在他怀里蹭了蹭,“不怪大王,朝歌城外一向没有别的妖精,以往我与同伴玩耍皆平安归家,今日不过是意外。”

  总的来说就是没有威胁,所有狐狸洞的妖精警惕性都不高!王洲想起原著之中被姜子牙捉住的琵琶精,不就是因为好奇心重又毫无防备之心,直接被姜子牙打回原形。

  将增强麾下妖怪安全意识纳入待办事项,王洲问得狐狸名字叫小白,又细细安抚了它好一会,才抱着它一起去看这次意外的罪魁祸首。

  那被定住的长条约莫有两三米长,二三厘米粗细,通体一节一节组成,头尾区分也不甚明显。王洲只觉得这东西模样有些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到底是什么。

  他抱着狐狸凑近李冉,“道友可认识此妖真身?是何来历?”

  李冉看看王洲,又看看那长条,挥手解除定身,“让他自己同你说吧。”

  长条得到自由,翻转几圈,竟化作人形,向王洲行礼,“臣见过大王。”

  王洲仔细看去,认出这人是神威大将军丘引。想想原著所写,丘引原为曲蟮成形,不就是蚯蚓成妖?难怪他见丘引原形觉得熟悉,却又认不出,原来是因它本体太大,一时联想不起来。

  “丘将军请起,”王洲叫起,很是疑惑,“不知将军为何在此?又为何追逐这狐狸?”

  丘引既在朝歌为将,定然不会不知城外狐妖,以往都相安无事,今日突然动起手来,定有缘故才是。

  丘引尴尬地涨红脸,“大王明鉴,今日之事实乃误会。”

  原来丘引因本体之故,需得每隔一段时日入土一回。此番本该初冬入土,然他厌冷,硬被他拖到前日,忍无可忍方才来了这城外偏僻之处。亦因厌冷不爱动,他在土中多待了一日,将将才出来。

  更不巧的是,他从土里钻出来时,恰好狐狸从木屋出来。丘引本体并无视觉,却有成妖之后灵敏许多倍的触觉和嗅觉,小白进出房屋的震动极为明显,立刻便被丘引注意到。

  其实丘引至朝歌后曾经关注过狐狸洞,偏小白因为脱了毛且妖力消耗殆尽,人味压过了妖和狐狸的气味,丘引完全没有认出来。

  而丘引本为殷商将官,他怀疑小白是外来害人的妖怪,才会一路追击而来。

  谁想到追的是单方面的旧识,人家还以狐妖之身被大王收入麾下。而他被人制住不说,隐瞒多年的本体也暴露在大王面前。

  但丘引也有一个隐秘的期望,既然大王连狐妖都能用,想来也不会介意他的妖怪身份,或许还会因此更加重用于他。

  照此说来,今日之事倒确实是阴差阳错。王洲想了想,决定试着为两妖说和,“丘将军身系朝歌臣民,孤很欣慰。然此番小白本是奉孤之命,以自身之毛发救助寒苦之人。不仅如此,它更是以妖力助人保暖。”

  “结果它却被你一路追逐,惊慌失措,险些丧命。此无妄之灾,全因将军失察之过,你认是不认?”

  “臣认错!”丘引答得极为爽快,然后便躬身向小白道歉,“小白狐仙,此番冒犯,全是我之过错,实在对不住。”

  “为表歉意,我府上所有物件可由你任意挑选三件,以作赔礼。不知狐仙可否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于我?”

  前日丘引经过村庄时,听见村民有提到狐仙之词,此时为了消除误会,索性直接拿来用。

  小白不自在地摇头晃爪,“不要叫狐仙,我当不得!我也没受伤,不用你的赔礼。”

  丘引试探地看向王洲,王洲低头摸摸小白的脑袋,“你不要他的赔礼,那我命人给你做几只鸡压压惊,可好?”

  “跟阿妩带回来的一样好吃的鸡?”小白眼睛一亮,垂涎地舔了舔嘴巴。

  “对,跟她带的一样好吃。”王洲肯定地点头。

  小白的狐狸脸喜笑颜开,“好好好!大王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