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进来的时候,沈音尘吃了一惊。

  那个已经被原主杀掉的皇帝老儿,已经年岁不小,五六十岁了,但是这个皇后看起来倒是年轻,看起来似乎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保养得当,面容精致雍容,衣着光鲜板正,看起来倒是担得起皇后这个名头。

  皇后名为赵清风,似乎是赵家的嫡女,如今与皇帝老儿婚配十多年了,早就在深宫养了一身的心眼子。

  沈音尘对这种没有其他事情做、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用来勾心斗角的人一向是敬而远之的,毕竟她自己也是一个满身心眼子的人,自然知道这样的人到底有多么难缠。

  “皇后,若是有什么事,直说便罢。”沈音尘见皇后在进门后,便是一副将哭不哭的模样,满脸哀戚地面对沈音尘,将礼数做的很足,沈音尘只觉得一脑门官司,说道:“不要把有限的时间,浪费在无限的繁文缛节里,按理来说,面对我这样的人,你身上至少揣着十种毒药吧?”

  皇后似乎没有想到,沈音尘会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掰扯得这般清晰明了,她身为皇后,确实应当厌恶沈音尘这么一个乱臣贼子,但是她作为皇后,也最清楚沈音尘到底是为什么坐上这个位置的,难免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因此即使沈音尘将话说的这么难听,她也在心里生不出恨意来。

  “不,陛下。”赵清风朝着沈音尘盈盈一拜,说道:“臣女此次前来,本想让陛下给臣女一个痛快,但如今在见到陛下后,臣女心中忽然有了企及,希望陛下可以将臣女放出宫去……”

  “等等。”沈音尘不留情面地指出皇后的语言问题:“你身为那个皇帝老儿的皇后,怎么可以自称臣女?”

  “臣女确实应当估计脸面,自称臣妾,或者其他的一些符合皇后的称呼,但他已经死了,臣女也不必再做什么皇后,更不必再顾及这些脸面。”赵清风最终还是对着沈音尘跪下了,她说道:“当年他顾忌赵家的权势,便将臣女要进宫中,后来见臣女生的模样不错,便很是宠幸了一些,只是……他并未对臣女的母家手下留情。”

  赵清风口中的这个“他”到底是谁,不言而明。

  赵家的家主,也就是沈音尘的父亲,曾经是一国宰相,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处在这样的位置,如果是一个宠臣,那么官运自然亨通无比,但是如果想要做一个清流的话,那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沈音尘曾经从原主的父亲口中,听说过一些关于这位赵家家主的事情,自然也知道赵家的家主如今被贬谪的这件事,但赵家并没有因此彻底没落,估计便是因为,宫里有这么一位皇后在。

  赵清风如今的模样看起来可怜,但是能在深宫中,战胜那么多心眼子,自然也有很多旁人所不能企及的长处,因此沈音尘如今听着赵清风讲述,也仅仅只是听着赵清风讲述而已。

  赵清风似乎很久没能说这些让人畅快的话了,于是一旦开始说,便有些刹不住车,她见沈音尘没有说话,便以为沈音尘是将自己说的话全都听了进去,她继续说道:“陛下,若是您对臣女的性命没有企图,求陛下将臣女放出宫去吧,臣女早已厌恶了这宫中的一切,便是日后可以在京中寻一处寺庙,青灯古佛一生,也好过如今这般让人心力交瘁的日子。”

  沈音尘听了好半天,终于将赵清风的目的听了出来,只是这个目的,跟沈音尘一开始想的,相去甚远,本来她以为,赵清风至少要要挟点什么,毕竟她是皇后,皇后这个身份,在如今这么一个封建的国家,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

  要知道,皇后便代表着正统,皇帝如果死了,那么皇后生下的孩子,即使只是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孩,也会有很多人附庸,将那个孩子认作正统,即使日后那个孩子再烂泥扶不上墙,也定然会有很多自诩清流的人,将这么一个无用的孩子,高高的供奉在那个位置上。

  “你不能走。”沈音尘看着跪在阶下的美人一副柔弱可期的模样,似乎是从骨子里透出的那些恶劣分子,忽然开始作祟了:“你是皇后,这个国家已经没有了皇帝,自然不能再没有皇后,若是你走了,日后谁来当那个可以将‘正统’推上皇位的人呢?”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赵清风很是茫然地问道。

  她虽然受过宠,但是如今到底已经三十了,虽然风韵犹存,但是哪里有那些先皇搜罗出来的鲜活漂亮的女孩子受宠呢?

  那些个鲜活漂亮的女孩子,在即使改朝换代了的情况下,都敢逼着她要牛乳,并且还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洗澡,这样蛮横的要求,即使是赵清风最受宠的时候,都不敢提出。

  一是知道苍生苦楚,知道民生不易,知道自己还有一大家子的族人,需要她在宫中苟延残喘着过活,所以如履薄冰,举步维艰。

  而如今,她只是空顶着一个皇后的名号,早已在宫中失去了很多耳目,因此并不知道沈音尘早就宣扬出去的那一出“要在宗室子弟中,选择一个,作为继承人培养。”的说法。

  “我的意思是,我需要你给我一个正统的孩子。”沈音尘快乐的做谜语人,让赵清风去猜。

  赵清风虽然丧失了许多耳目,但是在见到沈音尘之后,沈音尘说的很多话,也都给她透露出了不少消息,她垂下头沉吟片刻,竟然真的让她猜出了一些东西来:“陛下的意思是,需要臣女将一个孩子认在名下,当做太子培养,日后好让他可以名正言顺地继位?”

  “好皇后,我倒是让我觉得有些惊喜了。”沈音尘见赵清风很快便猜出了自己的所想,说道:“以你的才智,何苦困在这后宫中呢?如果不是造化弄人,你至少也可以在一方,当一个父母官,解解这如今世道的艰难。”

  赵清风见自己猜对了,松了口气。

  她冰雪聪明,哪里猜不出来,刚才沈音尘不言明意图,一副恶劣的模样让她自己猜,其实是给她的一些考验呢?

  虽然赵清风是一个皇后,但是在可以面不改色杀掉皇帝的沈音尘面前,一个皇后而已,如果站在沈音尘面前,挡了她的路,估计也会被毫不留情地被送下去给那个皇帝老儿作伴吧。

  万幸的是,她猜对了,不用担忧死了之后,也要和那么一个自己忍者恶心侍奉了许久的人,黄泉作伴。

  给秦楼月找一个好出身,这本来就是沈音尘打算做的事情,虽然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是面前有一条捷径,但是却不走,那可不是明智之举。

  “所以呢?皇后殿下,您的想法是什么?”既然通过了沈音尘的一些考验,那么沈音尘自然就会在接下来,给赵清风递出橄榄枝。

  “臣女……不,臣妾自然愿意。陛下的命令,为臣下的,自然需要践行。”赵清风知道,想要出宫回家这件事,再也没有任何可以奢望的了。

  她曾经在失宠之后,庆幸过自己是皇后,也并未犯过大错,因此即使皇帝想要废后,也不得不犹豫再三,也正是因为她坐在皇后这个位置上,所以少受了很多磋磨,不至于成为一个废后,在深宫中,无声无息地死了。

  但是现在,她恨不得皇后这个位置,是别人来坐的。

  她能作什么呢?即使沈音尘刚才说的话那么好听,说她“可以在一方,当一个父母官,解解这如今世道的艰难。”,让她险些以为有回旋的余地,但最后、最后还不是落得一个,无法得偿所愿的下场?

  赵清风这么想着,本存着一些希冀的心,忽然有些疼痛,就连视线,都变得模糊了一些。

  初次会面之后,沈音尘和赵清风充分地交换了意见,沈音尘对赵清风的识时务很欣赏。

  那么……给她一些甜头,也不是不行。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沈音尘缓缓地站起来,绕过书案,走到赵清风面前,将她扶起来,又从怀中掏出一个手帕,轻轻擦拭她的脸颊,说道:“即使你依然在宫中做这个皇后,但日后自然不需要日日待在宫中,这种地方,呆的时间久了,谁都要疯了。”

  赵清风被遮挡着的视线逐渐清明,这也让她看清了面前为自己擦拭眼泪的人的面容。

  沈音尘有一张好皮囊,不然也不会在庆功宴上,被喜好女色的皇帝看上,这会儿她表情温和,手上的动作轻柔,说出来的有都是好听的话,这让赵清风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时候,竟然有些微地不自在。

  不是不舒服的那种不自在,而是……有种悸动般的不自在。

  “好了,回去好好修正一番,过几天便回家一趟,我给你配几个暗卫,定然让你在路上安全无虞。”沈音尘将手中的帕子塞在赵清风手中,说道:“去吧。”

  赵清风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想要退出去,却在退出去之前,问道:“不知陛下看好的那位皇子,是谁呢?”

  “不是皇子,是皇女。”沈音尘这会儿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她名为秦楼月。”

  赵清风对秦楼月这个名字,只是耳熟,并不曾怎么见过,只是沈音尘既然这么说了,那么赵清风也认为,沈音尘的身上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这过人之处,就不需要她知晓了。

  她很快退了出去,只是在出门的时候,似乎看到了什么,身形微微一顿,也正是这一顿,让沈音尘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在未曾关严实的门缝中,看到了一个瘦小的身影。

  沈音尘看到那个站在门外的身影后,瞳孔蓦然放大,她对着门外站着的小太监喊道:“进来!”

  小太监便知道这是在叫自己的,他很快进来了,一进来就得到了沈音尘一顿责问。

  “皇女方才过来,你怎么不通报?!”沈音尘不知道秦楼月都听了多少,但是在这种时候让秦楼月听到自己的计划,并不在沈音尘的计划之中。

  “只是刚到……”小太监忙不迭地解释道:“奴才还想呢,来得倒是巧,皇后正要走了。”

  沈音尘松了口气,如果只是听到了最后一句,估计秦楼月再怎么聪明,也猜不到方才她与皇后在说什么,于是说道:“既然如此,便让她进来吧。”

  “陛下。”秦楼月这回儿已经收拾停当,穿戴一新,虽然不见奢华的首饰,但是干净整洁,和一开始见面的时候,那一副小乞丐一般的模样,相去甚远。

  就是太瘦小了,若是养好了,说不得是一个美人胚子。

  作者有话说:

  最近在稻妻开地图开的头晕,想捞捞珐姐又把荒泷一斗捞出来了,直接丧失了一些世俗的欲望,赶紧回来更新吧,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