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柠握着手机下了车。
他戴着口罩和帽子, 遮住了自己的脸。
刚下车，手机就震动了一下，是贺筠发的消息。
贺筠就早上的事做了检讨和认错, 说自己不该冲苗柠发脾气。
苗柠：“……”
他有些不理解，贺筠……哪里和他发脾气了？
他看着面前的大楼，走进门去。
“先生, 有预约吗？”前台微笑着问。
“预约？”苗柠一呆，“什么预约？见贺筠还要预约吗？”
“是的。”前台语气温柔, “贺总很忙, 所以见他需要预约的。”
“我现在预约可以吗？”苗柠问。
“现在预约的话, 您今天可能见不到他。”前台有些为难。
“那我……发个消息给他？”苗柠试探性问。
“当然, 您当然可以。”前台含笑道。
苗柠点进贺筠的对话框, 微微蹙眉。
“您可以在旁边坐一会儿。”前台指了指大厅的沙发, “等回信。”
“没事。”苗柠摇了摇头, “他很快就下来了。”
前台微微一顿，没有再说话。
苗柠纠结了一会儿还是给贺筠发了消息, 他来这里，不就是为了看看贺筠吗？怎么能来到了楼下又不上去？
消息刚发出去，贺筠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你来公司了？”
“嗯。”苗柠说，“我不知道见你要预约，下次我会提前说的。”
是他来得太突然了。
贺筠低声说，“等我两分钟, 我很快就下来。”
贺筠说两分钟就是两分钟，两分钟后, 他准时出现在大厅, 惊得打工人们都站直了身体，不懂大老板怎么突然下楼了。
前台有些紧张, 她没有让苗柠上楼，应该……
“柠柠。”贺筠握住苗柠的手，“怎么一个人出来了？我不是说了，不要乱跑吗？”
“见你也叫乱跑吗？”苗柠有些不解了。
贺筠：“……”
他抬头看了一眼前台，惊得前台冷汗涔涔，生怕因为自己没让苗柠上楼就被开除。
“他。”贺筠取下苗柠的口罩，和前台说，“如果以后他来，不需要预约。”
“……是！”
前台有些恍惚，她没想到来找大老板的是这么好看的男生，老板亲自下楼来接，看起来关系匪浅，难怪不需要预约。
贺筠握着苗柠的手进入专梯，他低下头看着苗柠，“有没有被吓到？”
“什么被吓到？”苗柠有些迷茫，“你是说你们公司吗？”
“嗯，他们都是按要求做事。”贺筠轻声说，“不过以后你不会被拦在楼下了。”
“我知道。”苗柠蹙眉，有些不高兴，“我看起来很像是无理取闹的人吗？”
不等贺筠说话，苗柠又说，“算了，我不想和你吵架。”
“我也不想。”贺筠声音沙哑，“柠柠，你不要因为有其他人就不要我了。”
“我哪里有不要你了？”苗柠觉得贺筠在无理取闹，“我明明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嗯，是我的错。”贺筠问，“那我还能抱你吗？”
苗柠哼了一声。
贺筠心底又软了起来，他把苗柠抱进怀里，才觉得一上午都空荡荡的心被填满了。
他在心底苦笑，这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的人。
为此，他宁愿忍受着苗柠和其他男人交往，在他面前带其他男人回家，而他安安分分地守在一个安全的位置。
贺筠拉着苗柠进了办公室，他说，“还没有来得及收拾干净，所以显得有些杂乱。”
苗柠转眸看了一眼，没有发现有很杂乱。
“柠柠，你坐一会。”贺筠拉了拉苗柠，“想吃什么？”
“不吃。”苗柠摇了摇头，“你忙你的，你不用管我。”
贺筠的确有些忙。
苗柠盘腿坐在沙发上，又看见了傅九霄的消息。
【傅九霄：你也该发展自己的事业，毕竟不能总和贺筠在一起，对吗？】
自己的事业……如果他和贺筠的恶魔契约之后，他该留在人类的世界吗？还是该回到恶魔的时间了？可是恶魔的世界里什么都没有。
他回去之后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他不太喜欢去恶魔的世界，他想要留在这里。
所以，有一份自己的事业是不是很重要呢？
他从来没有出去工作过，除了在欧米亚的请求下去大学里面当了几天的讲师。
演戏？这是个他从来没有了解和踏足过的领域。
苗柠眨巴了一下眼，看向贺筠，“贺筠。”
“嗯？”
“那个，傅九霄给我发了一个剧本，说想邀请我去演戏。”苗柠小声说。
贺筠敲着键盘的手一顿抬头看向苗柠，“剧本？演戏？”
“嗯。”苗柠摸了摸耳朵，“他说那个角色很适合我什么的……”
贺筠不动声色地问，“你看过剧本了吗？”
苗柠嗯了声，“看过了。”
“你想要去？为什么突然想去演戏？是因为邀请你的人是傅九霄吗？还是因为你本身喜欢？”贺筠问。
苗柠眨巴了一下眼，“不是因为邀请的人是傅九霄，现在我还在和裘洲谈恋爱了，就算我真的对傅九霄有什么想法，我也不可能现在去和傅九霄纠缠不清。”
“所以……”贺筠勉勉强强松了口气问，“为什么想去？”
“因为……”苗柠揉了揉耳朵，“我得有一份自己的事业，我又不能一直和你在一起，到时候恶魔契约自动解除了之后呢？我和你在一起不太合适吧。”
“而且你也得谈恋爱，结婚呐……”
说到这里，苗柠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来，他发现贺筠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儿。
贺筠低低地笑了一声，“还有那么多的时间，你就已经在考虑离开我的事情了。”
“不是啊。”苗柠意识到贺筠好像又想岔了，他咬了咬唇，“我不是那个意思。”
贺筠推开椅子站起身，朝苗柠走过来。
苗柠莫名有些胆战心惊。
贺筠倾身，手扶在沙发背上，看起来就好像他把苗柠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贺筠身上的气息让苗柠有些不知所措，苗柠抬头看着贺筠，“贺筠？”
“是我太克制自己了。”贺筠低声喃喃着低下头来，“柠柠，是我过分克制自己了。”
“贺筠。”苗柠有些心慌，明明他才是恶魔，可是现在贺筠给他的感觉好吓人，他的紧张流露在脸上，“我就是这样说说，你如果不喜欢我去演戏，那我就不去了，反正那个……我也不是非去不可。”
“我没有不让你去演戏。”贺筠的脑袋更低，额头抵在苗柠的肩上，“我也不阻止你去追求自己的事业，因为我总会在保护着你，你想要演戏，想要成为大明星，我就让你心途璀璨，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去做……”
“贺筠。”苗柠声音一时有些哑，“我……”
“但是，为什么要说离开我的话。”
贺筠声音低低地，温热的液体浸湿了苗柠肩膀上的衣服，浸在苗柠的肌肤上。
苗柠茫然无措地想，贺筠哭了，因为他说的话贺筠哭了。
“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好不好？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你。”贺筠的手缓慢地落在苗柠腰间，抱紧了苗柠，“柠柠，我不能失去你，没有你我会死的，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亲人了，我也没有朋友，我只有你。”
“如果你不要我了，我真的会死的。”
“不要胡说八道。”苗柠咬了咬唇，然后伸出手环住贺筠的肩，“我以后不说了，就算是恶魔契约解除，我也不说这些……除非你要谈恋爱了要结婚了，要不然我就一直和你住在一起。”
贺筠没说话，过了许久他才慢慢地松开了苗柠，露出微红眼睛告诉苗柠他刚才哭过。
苗柠有些愧疚，他伸出手摸了摸贺筠的眼睛轻声说，“你不要难过，我以后不说这些话了。”
“永远都不要说，永远都不要离开我。”贺筠声音沙哑，“你可以谈男朋友，谈几个男朋友都没有关系，只要不离开我就好了。”
苗柠答应说好。
他明白贺筠年少失去了母亲，父亲又娶了继母，从此以后贺筠没有爸爸妈妈，甚至在家里颇受排挤。
连召唤恶魔也只是召唤出来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恶魔。
和小恶魔互相取暖，把小恶魔当做最重要的人，最不可缺少的亲人，甚至需要保护着恶魔……在贺筠心里，恶魔已经不仅仅是恶魔了，而是他的精神依靠。
这一点，苗柠很清楚。
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贺筠，好像把他看得太重了，这样对贺筠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贺筠在苗柠旁边坐下，他看起来已经恢复正常了，“傅九霄说的剧本是什么样的？”
“我还没看呢。”苗柠摸了摸耳朵，“而且我也没有演过戏，我不认为自己可以……”
“你当然可以。”贺筠说，“柠柠，你什么都能做。”
苗柠眨巴了一下眼，他翻出剧本和贺筠一起看，“要不然先看看。”
贺筠嗯了声，他看了一眼名字，“游戏入侵？”
贺筠微微挑眉，这不就是他们公司投资的项目，没记错的话，是同性恋的剧本。
傅九霄发这个剧本给苗柠，真是司马昭之心。
“他说，那个叫小满的角色。”苗柠摸耳朵，“下滑看看？”
贺筠往下拉了一页。
傅九霄说的是和苗柠的那个角色叫小满。
原本是游戏里弱小可怜的npc，种族是魅魔，游戏入侵现实世界后，失去npc记忆被曾经战力榜全服第一的俞意捡到。
现实世界变得危机四伏，小满和俞意在这世界里一起打怪求生。
经历了恶魔和精灵的混战之后，代表着邪恶的恶魔胜利了，而代表着正义的精灵这一方失败了。
这个时候，现实世界悄无声息的恢复了原本的模样，而游戏依旧是游戏，只是再也不是游戏公司所能操控的游戏。
为了拯救自己的恋人，俞意参与了游戏公司的绝密计划，大脑连接游戏，进入了游戏世界之中。
他看见了坐在高台之上的小满，挂着灿烂肆意的笑容，而所有的恶魔都跪在小满的面前，叫着他们的王。
游戏侵入现实不过是因为作为npc的小满觉醒了之后的一场游戏，曾经俞意无数次手刃这个叫小满的npc，为了报复，小满制定了计划。
剧本的最后是俞意问小满，“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爱过我。”
小满轻笑一声，“谁会爱上一个总是在杀你的人呢？和你的相遇相爱，都是为了报复你而已。说不定你也不爱我，毕竟我可是魅魔啊。”
俞意并不相信小满从来没有爱过他，他固执地守在大殿门口，看着小满招了一个又一个恶魔。
直到小满问他，“你还想和我在一起？即便是我骗了你。”
“想要跟我在一起的话，那就留在游戏世界里当我的一条狗。”小满勾着俞意的下巴，过分漂亮的眉眼上扬，“你将永远不能回到属于你自己的世界，抛弃你的亲人朋友和现实中拥有的一切。”
“你……愿意吗？”
剧本到此戛然而止。
苗柠抬眸看着贺筠，有些紧张，“他为什么突然让我演这个角色？难道他知道我的身份了吗？”
贺筠关了手机说，“不可能的，不要胡思乱想。”
“那是为什么？难道我身上恶魔的气息很明显吗？”苗柠开始咬手指头，“可是我已经在人类世界待了好多年了。”
“……”贺筠摸了摸苗柠的脑袋，“别乱想，你不喜欢就不去演。”
“可是看起来，好有趣啊。”苗柠小声，“你不觉得吗？看起来既是主角又是反派，表面看起来是小白花小可怜，其实是个操控一切的大坏蛋。”
贺筠：“……”
苗柠说，“特别是他说，你就要留在游戏世界里当我的一条狗那句话，好坏哦。”
贺筠：“……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苗柠：“也不是我喜欢这样的……”
“我也可以。”贺筠声音低哑，他靠近苗柠神色专注，“我也可以，当你的一条狗。”
苗柠：“！”
他的脸色一下子红了起来，贺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他说你适合，应该是指外形符合，清纯又艳丽，长得过分精致漂亮，现在的娱乐圈的确没有这样的人。”
苗柠嘀咕：“那可是魅魔。”
贺筠眉梢动了动，他说，“柠柠反应这样，难道你的种族就是魅魔吗？”
“怎么可能？”苗柠惊得差点没跳起来，他色厉内荏，“我才不可能是魅魔！”
反应这么大……贺筠想，果然是魅魔啊。
难怪总是需要男人。
“喜欢的话就接吧。”贺筠说，“有我在，也不会有人能欺负到你。”
苗柠抬头看着贺筠，“我其实来之前就想过了，说不定你并不喜欢我去做这些事情。”
“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贺筠有些无奈，“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演戏的话，可能会回不来哦。”苗柠眨巴眨巴眼，“我稍微的了解过一些演戏方面的事情，比如说主角一定会跟着剧组走啊。”
“你不能回来，我能去找你。”贺筠神色淡淡，“所以关于这一点，柠柠不必担心，我不会让你离开我很久。”
苗柠其实也不习惯离开贺筠很久，大概是因为他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一直和贺筠待在一起的。
就算是交男朋友，也顶多是在外面开房的时候留那么一夜，可是如果是演戏那种跟剧组的强度……
“喜欢就去。”贺筠轻声说。
只要苗柠不说离开他的话，他什么都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