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概率很低，但池琅一想到那种可能，心都要烧起来了。那轮高高挂在的天边的月亮，与他的距离忽然缩小了数倍，给了他伸手就能触到的错觉与期望。
简峋这个月不是考试、兼职，就是跟他待在一起，根本没有多余时间去和所谓的“女朋友”相处，池琅更没看到一点他跟情人打电话聊天的迹象。
而且自己和简峋刚刚还……做了那种事。
池琅跟在他后面，急躁得不行，犹豫又急躁，脚底将夜市摊上凸起的砖重重踩下，一颠一颠的。
简峋背影很平静，池琅甚至开始胡思乱想他一天是不是有额外的24个小时跟人谈恋爱，怎么就热恋中了……怎么突然就热恋中了！
池琅第一反应想起简峋的前女友跟他藕断丝连，可联想前台小哥的话，应该不可能。第二反应想起“赵心怡”，也不太可能简峋这么有道德底线的男人，不会和未成年女孩谈恋爱的。所以，难道是有第三个人……
又或者是……简峋开始对男人感兴趣了？
池琅拳头紧了又紧，掌心疯狂冒汗，视线抬起死死地盯着简峋戴着戒指的手腕部，很想将他的手抽出来问一下。那种抓心挠肺的感觉让他一秒都等不了，把他烧得昏了头。
简峋脚下一顿。
某只毛茸茸的东西忽然拱上来，抓着他的胳膊挨挨蹭蹭，甚至将脸蛋贴了上去。夜市里的行人来来往往，光线不算明亮，池琅黏着他，像只挂件狐狸，气息急促。
池琅脸蛋很热，隔着断袖T恤蹭他的肩背，然后顺势埋进了肩骨，遮住了偏棕的漂亮眼睛，“……简哥。”
简峋嘴唇动了动，直至抿成一条线。
池琅磕磕巴巴，“我，我想说……”
简峋：“什么？”
池琅：“……”
池琅张了张唇，话卡在喉口，死活说不出来。旁边经过的路人偷偷打量举止过于亲密的两个男人，视线过于明显，伴随着异样的眼神和指指点点，池琅心底悄然发凉。
这个世界上，同性恋还是不受大多数人认同的。
他猝然松开手，勉强地撑起一个笑，“不是大事，我想问晚饭吃什么？”
想想可能性太小了，他的简哥喜欢女人，要不怎么在刚才能对自己硬起来，还做那么激烈。
……简峋这种不戴戒指的人，应该不知道那些意思。
池琅这一天累死累活的，吃完饭以后就有种虚脱的感觉，后来实在不想再装了，下了地铁，龇牙咧嘴地岔着腿走。简峋余光似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伸手打了个车。
池琅很清楚自作自受，这厢根本没立场发脾气，还害得简峋最爱的钱包大出血。车停在巷口进不来，下车后他踩在泥地上一脚深一脚浅，第一次如此痛恨吉民新村这条短短的小路，走路的时候腿根擦着裤子布料，一磨一磨的生疼。
半晌终于走到门口，娇贵的少爷长舒一口气，双腿发抖地蹲下来，像坐在田埂上望风的败狗，“呼……”
屋里一大一小已经睡了，简燕探出脑袋，看到他俩才放心，“回来啦。”
池琅一下子来了精神，起身道：“哟，厉害啊，自己去警局做笔录的？”
简燕本身笑着的，闻言，脸蛋皱起，没好气地拍他的肩膀，“要你废话，我又不是小孩了，什么事做不成？”
池琅：“嘶！”
简燕一愣，就着院子里稀薄的灯光看他的肩颈，“咦……你后面好红啊。”
池琅心想着“什么红哪里红”，下一秒，他脸色扭曲，蹬蹬蹬倒退三步，……哦，哦打架打的！”
罪魁祸首简峋沉默不语，拿起院子里的水管浇花。
简燕狐疑道：“打架？他揪你脖子了？”
“没见识了吧，打架的时候薅头发咬脖子都正常，你肯定没跟男生打过架。”转移话题王者池琅信誓旦旦地道：“还不是为了保护你，你看看你看看，你要不再看仔细点。伤在我心痛在我身，下回要对我好点，知道了没？”
“才不要看臭脖子，都是汗。”简燕捏着鼻子，退避三尺。
池琅面上吊儿郎当，心里陡然缓气。简燕这丫头就是好奇心重，他越回避她就越好奇，真说透了，到时候谁都下不来台面。
水管的声音淅淅沥沥的，池琅偷看了眼浇花的简峋，酸唧唧地心道：浇浇浇，就知道浇，怎么不来浇浇我。
“对了，你知道后来有多少人跟我一起去做笔录吗？”简燕眉飞色舞地左右比划，将后来遇到的事情跟他们一通说，由于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印象深刻。八个女性陪她一起去的警局，按照记忆调出地铁里的监控作为佐证，挖出一箩筐猥琐男的罪行。为了安抚受害者情绪，警察让她们先回去，等判处结果出了，再电话通知她们。
这是一场意义特殊的胜利，几个人互相帮衬，互相安抚打气，让没有勇气说出来的女孩坦诚直面自己被猥亵的事，并勇敢地在警察面前说出来。
池琅听她叽里呱啦一通，忽然道：“碰上这种事的是少数，你别想太多，以后还可以穿裙子。”
“当然啊！穿裙子是我们的自由。”简燕昂着脖子，理所当然地道：“为什么不穿？我们都商量过了，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就是要放心大胆地穿！”
池琅好心安抚拍在了马腿上，噎住。
简燕嘿嘿笑了一声，眼睛发亮地盯着池琅看。
池琅心里发毛地往后缩时，简燕忽然凑近亲了下他的脸，轻声道：“谢啦。”
池琅：“……”
浇花的水管嗞错地方，溅了一墙水。
简燕心情很好地背着手，一蹦一跳地回屋去了。
右脸上触感温温热热的，野丫头的皮囊下也有一颗细腻的少女心，池琅懵了。这种亲吻似乎和正常感觉不一样，不是那种被倾慕的喜欢，表达的只是一种更深层的感谢，是语言无法言说的东西，又或者是因为她的傲娇脾气羞于去说。
谢谢陪了我一天，辛苦了。
池琅想了许久，用手背蹭了蹭脸，无奈地嘀咕：“这丫头，占我便宜。”
身后，简峋缓慢地，沉默地关上水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