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迷糊了?”

  路青雪只是顿了一下, 手便抚上了韵春后背,轻哄地拍抚。

  韵春还惊魂未定,梦里的画面让她胆颤心惊, 她将头埋在了路青雪颈窝, 猫儿似地哼唧:“别走。”

  韵春不是个爱撒娇的人。反正她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此刻她扑在路青雪怀中, 埋头在路青雪颈窝,完全是因为做的那个梦外加刚睡醒没有安全感。更别说用鼻音哼哼唧唧, 让路青雪别走……也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对, 就是因为这个。

  放在平时, 她一定不会这么做,一定不会。

  她会这么做,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她抱着的是路青雪。

  是一个无限包容她的女人;是一个她可以在其面前当小孩儿的女人;是她想抱着撒娇的女人。

  因为是路青雪, 所以韵春可以不是韵春, 而是路青雪的小乖。

  五年来韵春在外人的眼中,私下是一个坦率开朗, 潇洒大方的人, 工作时认真严谨, 干练十足。

  不是说英姿飒爽的她不可以撒娇, 每一个人都能撒娇,对家人, 对朋友,都是在爱自己的人前的小情趣。而是说韵春窝在别人怀中像猫儿似撒娇这种事…打死别人也想不到。

  主要是脑补不出来画面, 想想一个在T台大方光彩, 机场路透图就能引得粉丝说‘姐姐杀我’的人, 私下娇娇妹宝似的抱着姐姐,祈求姐姐别走……

  反差感太足, 就算见惯大场面的人看到这一幕,脑海中都忍不住飘过那句歌词“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莫月出声:“她不走,我走。”

  沙发周围的空气忽然凝滞了。

  就连屋子都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路青雪明显的感受到怀里的人身体僵住,就连吹在她脖颈时的呼吸都屏住了。

  路青雪嘴角微微翘起,手抚上韵春的后脑勺,看向莫月说:“路上小心。”

  韵春快速地从路青雪怀里退出,站在地上,故作无事发生轻松的样子看向莫月,“大…”第一声因为紧张没发出声音,轻咳嗽了一声后才说:“大老板再见。”

  莫月眉毛一高一低,带着几分揶揄。“嗯。”

  目送着莫月走到门边,待到关门声响起,韵春如石头一般僵在原地,纹丝不动。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莫月在啊?!!!

  为什么莫月没有走?

  啊啊啊!

  再一次社死,她重新扑进了路青雪怀中。

  后背被拍了拍,路青雪唇抵在她耳边,含笑:“已经走了,怎么还害羞?”

  韵春头埋得更深。

  路青雪喉间是压制不住的笑,笑得怀里的韵春身体跟着一起颤动。

  韵春闷声:“……你别笑了。”

  路青雪:“我只是笑你这个反应,怎么更像是小乌龟了?”

  韵春抬起头,“你骂我是王八?”

  路青雪挑眉。

  韵春自知是她没事找事,又蔫了吧唧地躺到路青雪肩头,哑声:“你怎么不跟我说大老板在啊……”

  “没来得及。”路青雪手指摸上韵春的发烫的耳朵,先是碰了碰耳尖,那里比夏天还要热,又下滑到了耳垂,软热得像是在太阳下暴晒,汲取过多阳光的花瓣。路青雪将韵春耳朵夹在双指间,轻捏着,“没事,莫月不会说什么的。”

  她当然知道莫月不会说什么,可——

  还是觉得尴尬。

  脸上因为尴尬而升起的潮红未退,韵春脸粉扑扑的,“我没脸再见大老板了。”

  “怎么?”

  “不好意思。”

  路青雪喉间的笑意不减,“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莫月又不是别人,她早就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而且在怀里撒娇,不是情侣之间最常做的事么?”

  “……”

  有些事情虽然尴尬,但注意总会被另一件重要的事引走。

  韵春愣了两秒,反应过来路青雪说了什么什么后坐起身,不确定地问:“你说什么?”

  和路青雪对视着,韵春的心好似热气球,点上火就能轻而易举飘上天空。

  而点燃韵春的是路青雪所说的话,韵春重复:“情侣之间?”

  原本充斥在沙发周围空气里的尴尬气息,被一股名为悸动的青涩代替。

  涩如绿皮橘子,酸中带甜。

  路青雪开口的那一秒,就像剥橘子时喷扬出来的果皮汁,清新。她说:“嗯,情侣之间。”

  说完路青雪冲韵春微笑。

  她的笑如雪夜上空的月。

  月透亮到空中星星不是那么多,只有平时最亮的几颗,显得夜晚空旷又神秘。而在雪的照应下,月神圣到不敢多看一眼。

  看一眼就会沦陷其中,愣在原地久久迈不开腿。哪怕回到了屋子,或是到了任何一处看不到月亮的地方,都忍不住探头望向空中,心里想再看一眼,最后再看一眼。看了最后一眼后,又会在心里回味。

  韵春品尝着月的圣洁,眨眨眼,又觉得此刻是夏天,是白天,用雪夜的月亮来形容,还要跨越一个秋,太远了。

  她想跟路青雪近一些。

  路青雪现在就好像光打在窗户上的倒影,是她张开手就能拥抱的夏日。

  韵春口渴,她去冰箱拿了瓶啤酒,仰头喝了一大口。

  小麦的甘涩刺|激着味蕾,韵春坐回到路青雪身边,侧目:“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路青雪看了眼韵春手中的易拉罐,她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韵春在喝酒壮胆?

  她弯嘴角,有意无意地问:“你什么意思?”

  “就是——”

  韵春抿唇,仰头又喝了一大口酒,换了个问法:“你跟我告白是什么意思?”

  逗小孩儿玩,逗几句就够了,再逗下去她不保证韵春会不会炸毛。

  路青雪这次没再拐弯抹角,“因为爱你呀。”

  准确来讲,是心让她这么说的。韵春的心,她的心,它们一起提醒路青雪,她有一句话没对韵春说。

  以前路青雪一直觉得语言太苍白,爱与不爱说不说都无所谓,所以将事情全都付诸在行动上。可是听着韵春一遍遍询问会不会离开,会不会不要她、一次次被韵春搂紧腰时,路青雪才知道,原来有些话是要说出来的。

  哪怕对方能从行动上感受到爱,可话语上的空白,终究还是飘渺。

  一句告白,就像是定海神针,给在海中陷入迷茫的韵春,找到可以依靠可以抓住的东西。

  一句不够,那她就多说几句,至少不再给韵春一种她会像之前那样不明不白突然离开的不安。

  路青雪想,给韵春安全感,除了陪伴外,就要一遍遍地对韵春做保证。

  保证不会不要韵春,保证不会离开韵春,保证……

  路青雪启唇,再次说:“小乖,我爱你。”

  韵春将瓶中剩下的酒喝掉,起身站在路青雪的面前,右腿弯曲跪在沙发边,左手撑着沙发靠背,颇为霸道的将路青雪圈在怀中,垂眼。

  “我想我懂你意思了。”

  被韵春居高临下地低睨,路青雪非但没感受到压迫,周身反而弥漫着从容。她稍稍抬起下巴,悠着柔笑的眸轻眨。

  “说来听听。”

  说?

  韵春背在身后的右手紧张地握紧松开,最后无奈地举起搭在路青雪肩头,她本人则坐在了路青雪腿上。

  双手捧起路青雪的脸,韵春指尖是路青雪发丝的顺滑,鼻间是路青雪传出的淡淡清香,眼里,是满满的路青雪。

  这是她找了五年之久的路青雪。

  春去秋来,夏别冬至。

  热与冷,都不及路青雪的一颦一笑。

  该怎么说呢?

  说喜欢太浅,说爱太深。

  她自然是爱路青雪的,可她怕说出来路青雪不信。

  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呢?可能是她没有给予路青雪任何东西;没有像爱一个人那样去爱过路青雪;没有坚定地选择过路青雪;没有学会宠溺、纵容、包容和原谅。

  怎么看,她都不像是爱路青雪的。路青雪肯定也从来没有感受过她对她的爱,所以几年前她对路青雪说在一起,路青雪没有回应她。可她知道,那个时候的路青雪也是爱她的,只是路青雪没说,只是她没在乎。

  她曾说对路青雪的爱像平地而起的旋风。

  旋风刮过,掀起的是纷纷扬扬的尘土,以及将原本有序的生活卷得杂乱无章。

  她太糟糕了。

  她对路青雪的爱也是这么糟糕。

  可如今——

  如今路青雪说爱她。

  是不是说明不管她对路青雪的爱意如何,路青雪也许就喜欢风刮过时,无声的生命有了声音的那一刻?就像风吹树动,树叶沙沙作响的时候。旋风卷起塑料袋,塑料袋在空中舒展舞动时犹如诠释生命的舞者。

  路青雪喜欢的是这种被风赋予生命力的感觉?

  韵春拇指压在路青雪嘴边的位置,低头,在路青雪眼角的泪痣落下了一个吻。

  她在心里为自己鼓劲,试探地开口:“我也爱你,路青雪。”

  不管我多么的糟糕,我想,爱能抹平一切。这份滤镜直到你不爱我为止,路青雪,你以后会不爱我吗?

  这个问题就算韵春鼓起了勇气也不敢问,但她鼓起勇气,不会只说一句我爱你。

  更别说我爱你说出后,她没有从路青雪的眼中看到一丝的不相信,心里的劲头越来越高。韵春对上那双会下雨的眸,坚定地说道:“我敢向你保证,我韵春这一辈子只爱你一个。”

  她的手勾到路青雪的后颈,真实地拥抱着她的夏日,“只会你有感觉,只和你共度余生。”

  韵春想,她终于回到了有路青雪在的夏天。

  说完,韵春问:“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路青雪前一秒还沉浸在韵春的告白中,下一秒闻言弯眸,笑:“明白。”

  韵春:“那咱俩就是一个意思喽?”

  路青雪颔眸,柔笑:“嗯。”

  韵春点头,“好,那现在来聊聊你是鬼王的这件事。”

  路青雪撩了撩眼皮,话题跳转的是不是太快了?

  告白在一起之后,按照流程接下来不该是亲亲吗?

  韵春怎么一副审问犯人的架势?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嗯……情侣之间不该亲一下吗?”

  韵春耳尖发热,却想也不想拒绝:“不,我一会儿还要吃饭。”

  路青雪不解:“吃饭跟亲有什么关系?”

  韵春哼哼:“舌头麻了怎么吃饭?”

  “昨天舌头就被你亲麻了,喝粥的时候还疼呢。”想起喝粥时舌尖的酸爽,韵春打了个冷颤。她决定远离路青雪,起身往远处走。可刚走了一步,就被路青雪拉倒在怀。

  路青雪捏上她脸颊,眉眼间浮现淡淡忧虑:“是吗?舌头伸出来我瞧瞧。”

  韵春:“…”

  如果不是韵春了解路青雪,她或许真的被路青雪这副样子骗了!

  温柔腹黑的坏女人!

  真的是关心她舌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