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的床格外柔, 屋子里的温度正合适,可能是路青雪的房间,给了一种家的感觉, 韵春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 在恬淡的氛围下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她确实很累。

  这些天一直连轴工作, 都没怎么休息。

  枕着小熊的腿,犹如之前枕着路青雪腿一样, 韵春眼睛合住没多久陷入熟睡。

  而当韵春的呼吸逐渐规律, 房间的角落里显现出了一抹身影。

  身影虚幻近乎透明, 刻意收敛了的气息不易被察觉。一身梨花白的旗袍,绣线端雅,衣面上的绣花纹路清晰,没有丝毫杂乱, 看得出下了功夫。而做出这么一身庄重的衣服, 只为了穿着它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路青雪坐到了韵春身边,韵春是蜷着身体睡的, 脚并拢搭在了床边, 双手环胸, 睡姿极为没有安全感。路青雪眼里的柔光闪了闪, 看着韵春弯起的膝盖,身子慢慢地躺下, 微微弯起的腿隔着空气靠着韵春的膝盖,高开叉的旗袍随着动作滑落在床, 修长纤细的腿暴露在空气中, 肤若凝脂。

  不过路青雪没在意衣服的滑落, 反而胳膊支起,脑袋轻轻地倚在曲起的食指上, 一双美眸直勾勾地盯着熟睡的人儿看。

  韵春眼底布着淡淡的黑青,睡得并不随心,眉头是皱着的,比村子远处的山川还要崎岖,忧虑到完全不像之前在她怀里睡觉时憨态可掬的小模样。

  看了只有心疼。

  路青雪因为看到韵春而勾起的嘴角,在韵春浅浅的呼吸声中淡下。

  搭在腰臀处的手抬起,缓缓到了韵春的眼前,她想要去将韵春紧皱的眉头抚平,可当月光般柔冷的指尖即将碰到韵春的眉间,只剩下不到一厘米的距离时,路青雪停了下来。

  指尖蜷起。

  最后收回了手。

  连带着一抹清淡到几乎闻不到的石榴香,一同从韵春的面前撤回。

  韵春好像有什么感应一样,眉在忽然间皱得更深了。

  路青雪暗暗喟叹,最终无奈,收回的手轻轻地碰了下韵春额前的刘海,似安慰。

  手指感受了白发的质感,路青雪眸光沉甸甸。

  怕吵醒韵春,也怕过多的接触让她不舍,路青雪细眉低下,心里暗暗叫道:“小乖…”

  姐姐也好想你。

  路青雪睫毛轻颤,颤出了一个冬天。

  一个让她和韵春都感觉到冷的冬天。

  盯着看了十多秒,耳边有清扬的铃铛声响起,路青雪知道,这是千山在找她。

  她挤出时间,只为能看韵春一眼,知道相处的时间不会太久,可没想到眨眼就过去。

  到了分别的时刻,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那只不敢碰韵春脸的手指,终究是没有忍住,在韵春的鼻子上点了一下。

  韵春感觉到了痒,下意识抬手摸了摸鼻子。

  同时还无意识地哼了声,好似在烦鼻尖的痒。

  这一声,路青雪熟悉无比,几次夜里韵春睡得舒服了,就会发出这样一声这样的哼唧。软乎乎的。

  路青雪勾起了唇,眼中漾起了浓浓春意的笑。

  心里是那一句无数次的感叹:怎么这么可爱啊。

  只是笑意过后是一阵落寞,路青雪柳叶眼眯了一下,将情绪敛起。

  最后手撑着床缓缓起身,给韵春盖上了被子,手指松开被子的那几秒,视线如胶般难以从韵春脸上割舍,眸中蓄满了一场雨。

  只为韵春下的雨。

  绵软的,洗刷着韵春周围所有的不堪。

  丝丝细雨间,路青雪为韵春撑起了一把伞,在雨落时说:

  小乖,别再为我悲伤了。

  ---

  韵春醒来,一如那天,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不过屋子里挂着的星星灯亮着暖黄色的光,驱散了屋内的几分夜色,烘托出了些春节的氛围。

  挂在墙上的暖光,让这种时候醒来的韵春,没再感受到像之前那般太过强烈的孤独寂寥。

  当然也有一半的原因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在身上的被子给了她另一半的温暖。

  窝在被子中的她,好像找到了她的专属龟壳。

  嗯……她忽然想到了路青雪叫她小乌龟。

  眨眨眼,韵春手肘搭在了额前。

  被子应该是路婉怡给她盖的,睡觉的过程中她没有动,就感受到了温暖覆盖。

  暖洋洋的,她本来想看一眼是谁,可眼皮沉重,她完全没有办法睁开。

  只感觉到了给她盖被子的人动作小心翼翼,温柔到无可挑剔。

  缓了缓,韵春坐起身,她先是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是晚上六点,她睡了近三个小时。然后打开微信,回了几条工作消息,又看到秦星给她发消息,说年后有个工作,问她接不接。

  韵春:[我想休息一阵儿,近期先不接工作了。]

  秦星很快给了她回答:[好。]

  秦星:[在哪儿呢?要不要来我家吃年夜饭?]

  前两年秦星也这么问她,但那时她都回了不去,而是去KTV上班。

  秦星:[今年不在尚鼎了,总不会还有拒绝我的理由吧?]

  韵春嘴角扬了扬:

  [有。]

  [我现在在路青雪家。]

  看到这个名字,秦星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

  她不由地想到韵春家里摆放的路青雪的遗照。

  按理说一个被莫名安排冥婚的人,就算认识对方家里的人,心里多少会留有芥蒂,老死不相往来更别说了。可…韵春非但没有计较,还一口一个青雪姐喊着,家里放着路青雪的照片,现在还去路青雪家里过年……

  秦星感觉有什么被她忽视了,或者不能说是忽视,而是心里的那个可能过于细思极恐,秦星不愿意确认。

  难不成让她说出韵春喜欢上了一个已经死掉的人?!

  这话秦星说不出,也不愿让这事发生在韵春身上。

  所以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希望韵春对路青雪纯粹是友谊。

  可是想到这段时间韵春的状态,秦星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秦星:[准备休息多长时间?]

  韵春看到,以为秦星是想看什么时候给她安排工作,想了一下,回:[半个月到一个月吧。]

  秦星:[休息这段时间准备做什么?去旅游?]

  韵春:[等一场雪。]

  秦星:[?]

  天气预报说,近一个月可能会降雪,具体哪天还不清楚。

  韵春垂下的睫毛遮挡了眼中的神色:[好久没看到雪了,不是吗?]

  ---

  和秦星聊了几句结束聊天,韵春将床整理了下出门。

  她没想到会在客厅看到莫月。陷朱服

  和莫月视线相对的那一瞬间,韵春:“大老板。”

  莫月嗯了声,“睡好了?”

  韵春摸了下鼻子,“嗯。”

  她问:“大老板什么时候来的?”

  路婉怡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韵春坐下,“你睡着没多久小月就来了,我看你睡得熟,就没叫你。只是把墙上的灯给你打开,怕太晚了你看不清。”

  韵春应了一声,心里确认被子确实是路婉怡给她盖的,张口对路婉怡道了声谢。

  路婉怡正想说这有什么谢的,另一边的莫月站起身,“干妈,我先回去了。你跟干爸说一声,我就不等他回来陪他喝酒了。”

  路雨生被村子里的人叫去打麻将了。

  路婉怡,“不再坐会儿?”

  莫月无奈一笑:“家里催我回去吃饭,你知道的。”

  路婉怡清楚莫月家里复杂情况,这三年莫月每年都是这样,来了坐一会儿就得赶回去。她其实对莫月说不用每年特意这个时间来,但莫月不听,说除夕这天替路青雪回来看一眼,看到他们两个好才放心。

  路婉怡笑着道了声好,“那有时间再来。”

  莫月:“好。”

  见路婉怡穿衣服打算送她,莫月伸直胳膊制止,说:“外面冷,干妈你就别出去了。”

  韵春在一边:“嗯,我去送就行。”

  莫月看向她,挑了挑眉:“你这刚睡醒,在屋子里待着吧。”

  “送到门口,没多远。”

  “…”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走在红灯笼高挂的小巷。

  有几个孩童在巷口玩着烟花,向地面扔着摔炮,噼里啪啦的声音应当震耳,却被远处升到空中的炮声掩盖。贤珠付

  炮声鸣耳,年兽肯定被吓得不敢出来。

  而村子里的烟花爆竹声,让韵春感受到了小时候的年味。

  走出巷口,韵春看到她停的车后,一辆看着就很昂贵的商务车停在了那。

  车上的司机看到莫月,连忙下车打开了车门。

  而莫月则脚步一顿,闲聊似的开口:“星儿的车?”

  韵春嗯了一声。

  看了停靠在一起的两辆车,莫月眸光闪烁。想到秦星,莫月想回去后要不要去看看她。

  存了心思,莫月转眸看向韵春,道:“我没想到你会在。”

  韵春:“之前答应路阿姨春节会来,履行承诺。”

  莫月笑:“挺好。”

  她声音浅浅:“有你陪着,他们二老这个春节应该会很开心。”

  “看到你,他们也很开心。”

  莫月微微一笑,这时她们已经走到了车前。

  韵春看着莫月上车,当车即将离开时,莫月放下车窗,冲韵春说:“我现在有点喜欢你了。”

  ---

  送莫月离开,韵春转身往回走。

  巷口的那几个孩子还在,而这次,村子里的鞭炮声停了。

  孩子们手中的烟花和小型摔炮声阵阵,最关键的,是他们无忧无虑的欢笑声。

  吵闹?不,韵春只觉得热闹。

  声音赶走了整条巷子的寂静。

  三米宽的巷子,风吹过红灯笼晃起了红色波光,悠悠荡荡的修饰着墙壁与街道。

  不仅如此,那风还将鞭炮燃尽后的红色碎片吹起,洋洋洒洒的,像是一场带有颜色的雪。

  碎片从韵春眼前飞过。

  韵春视线紧跟着它。

  只见那碎片在落在地面,打了个旋儿,又一次飞了起来,被风带着去每条巷子贺一声新年快乐。

  韵春眼眉弯了弯。

  她想起那年路青雪牵着她的手走过这条巷子时的画面,听着烟花爆竹声,踩着灯笼的影子,顺着风,一路走回家。

  回家。

  弯起的眼眸依旧。

  路青雪,在我等到一场雪的那天,你带我回家好不好?

  忽然“砰”的一声响,震断了韵春的思绪。

  天空中有烟花绽放。

  韵春仰头看去。

  漆黑的天幕升起了一簇又一簇的花。

  似在赞同韵春的想法。

  韵春眼角有了润色,对着天上的绚烂,翕动唇,低喃自语:“和我见一面吧。”

  “……”

  除夕这晚,韵春和路婉怡路雨生,三人在沙发上看春晚。年夜饭不是饺子,而是米饭,炖鱼煮虾一大桌子菜,都是韵春爱吃的,当然了,他们没忘记做路青雪爱吃的菜。

  初一初二,韵春在路青雪家连住了两天。陪着路婉怡去亲戚家转了转,听着路婉怡说路青雪小时候的事情。还有不少人看到路婉仪的朋友圈,特意来家里和韵春合照的,说着见到活的明星了。

  初三跟着路雨生去给路青雪上了坟,接着回了趟村子,给韵月琴和姥姥姥爷上了坟。上过坟后,路过吕峰家她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开车离开,回了市里。

  初四初五,韵春在家休息了两天,期间去KTV和温文那伙人见了一面。

  初六初七,韵春去了秦星家,一是还车,二是秦星叫她到家里吃饭。这是她第一次去秦星家,是一个二层的小洋楼,很温馨。也才知道秦星离开莫家后,被之前在莫家当过保姆的阿姨带回了家,秦星从小就受这个保姆照顾,一直喊她奶奶。韵春也跟着喊奶奶。而就在她们吃饭的时候,家里的门铃响了,只见莫月提着大大小小的礼品盒走了进来。

  看到韵春,莫月:“还真是巧。”

  韵春摸了摸鼻子,笑着没说话。因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奶奶对莫月很热情,甚至很尊重,一口一个大小姐的喊着,而秦星脸则沉了下来。

  气氛有点诡异。

  尤其是秦星进了厨房去给莫月拿碗筷,而莫月跟着进去洗手…过了一分钟两人才出来后,韵春感觉秦星和莫月之间是鸦雀无声的战场,流淌的火药味很浓。

  吃过饭,奶奶上楼休息,韵春和莫月坐在客厅沙发,秦星则在厨房洗碗。

  电视里放着春晚的重播,韵春看过了一次,重播看得索然无味。可莫月坐在身边,她也不能没有礼貌的拿出手机刷视频,只能一会儿喝口茶,一会儿嗑嗑瓜子,一会儿再剥个橘子吃,还问莫月吃不吃。

  莫月摇头说不,起身道:“我去看看星儿。”

  “…哦。”

  厨房是封闭的,坐在客厅看不见里面发生什么。

  等到莫月进去,韵春拿出手机玩。玩之前她无意瞥了眼时间,八点十五。

  而等到莫月和秦星从厨房出来,韵春又看了眼时间,八点四十五。

  “……”

  碗筷盘子加起来也就五六个,加上锅也才不到十个。这些东西两个人洗了半个小时?不止半个小时,莫月进去的前秦星就在洗了,怎么说也有一个小时了……

  而当韵春想问秦星怎么洗了这么久的时候,她的视线停在了秦星的嘴上。

  好像肿了。

  是吃什么过敏了?

  显然不是。

  那——

  韵春看向莫月,她看见莫月吃完饭补的口红花了,唇下还有被咬过的痕迹。

  哦~

  韵春好像懂了。

  但又好像没懂。

  秦星不是收养到莫家的吗?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不还是姐姐妹妹的关系吗?那怎么还——

  这不会就是秦星离开莫家的原因吧?

  呃…这晚的韵春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还脑补出了一场豪门间的爱恨情仇。

  当秦星两人坐回沙发,她明显有些坐立难安。

  喝了口水,润了润发干的唇后,韵春识趣的没有当电灯泡的意思,起身说自己先走了。

  莫月没意见,点头说了好,一副主人的做派。

  秦星则拽住了韵春的衣服,让韵春今晚睡在这里,理由是韵春吃饭时喝了酒,她怕不安全。

  她话一说完,韵春感觉身上冷飕飕的,瞥了眼莫月投来的眼神,韵春面不改色道:“家里煤气好像忘记关了,我得回去关煤气。”

  秦星:“……”

  莫月笑:“嗯,更喜欢你了。”

  说完看向秦星:“我让司机送她回去。”

  莫月给司机打了电话,对其说送完韵春后直接回家就行,明天再来接她。

  秦星:“你要留宿?”

  莫月指尖点了点发际线,“我也喝酒了,当然要住下。”

  “你可以不让司机回去。”

  “那怎么行?大过年的,得让人家早早回去和家人吃饭。”

  “没有你睡的地方。”

  “我不介意跟你睡一张床。”莫月,“小时候你不是一直哭着要跟我一起睡?现在满足你。”

  “……”

  后面两人说了什么韵春没听了,她匆匆地出门上了车。

  再听下去,她怕被秦星暗杀。

  之前还想过秦星的另一半会是什么样的,现在有了答案,她只觉得惊恐。

  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秦星这样的人,好像也就莫月能镇住了。

  初八初九初十,韵春三天都去了徐蓝椋家。韵月琴之前嘱咐她说要多照顾一下徐蓝椋,得知徐蓝椋从老家回来后,她便买了一兜子菜,填满了徐蓝椋家的冰箱。告诉徐蓝椋如果不会做饭,就花钱请个上门做饭的保姆,一个月也没多少钱,不要抠抠搜搜的。

  徐蓝椋听到后只反问了她一句:“你说我抠搜?”

  韵春抿唇无辜眨眼。

  好吧,在徐蓝椋的认知里,抠搜的人好像是她。

  为了证明她不抠,她连续三天,给徐蓝椋买猪肉馅的小笼包。

  要不是徐蓝椋吃腻了,她还能接着买。

  年十一这天,有银行人给韵春打来了电话,说她之前的基金项目已经通过,不日就可以施行。

  韵春说了声好。

  挂断电话,韵春望向茶几上摆着的几张银行卡,抿起的嘴角一勾,开心地笑了笑。

  过年前的那段时间,韵春将自己卡里的所有的积蓄汇总,抹去零头后,以路青雪的名义将三千五百万捐出,成立了一个基金项目。主要是用于资助医院里特别贫困的重大病症人群,让他们不会因为没有钱交不起手术费而错失活的生机。

  虽然韵春知道三千五百万对医院这样的情况来说只是小数目,可她想,这些钱能救一个是一个,只要挽救一个家庭,就是值得的。

  她尽力了。

  后面几天,韵春过得惬意。去公司转悠,追着秦星问她的情史,然后被秦星一脚踹出会议室;去莫月那看Merry,遛狗时被Merry拽着跑,摔了一跤,膝盖摔黑青;去徐蓝椋家下棋,因为技不如人,趁徐蓝椋喝水或者接待客人的时候,偷偷换棋。被徐蓝椋发现后,被罚磨墨,站在一边看徐蓝椋画符写字;去KTV唱歌,因为拉着温文她们一起唱歌,被总经理训了一顿,但她嘴上说着注意,却又拉着经理陪她一起唱歌……

  直到正月十五这天,元宵节。

  一家人团圆欢聚的日子。

  也是见意中人的日子,就比如——“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天空作美。

  这天下午,韵春盼了十多天的雪降落。

  最初时雪还很小,韵春看到下雪了后就开始换衣服。等她收拾好,叫了车,窗外的雪已如同鹅毛。

  司机问她:“下这么大的雪,你去海边做什么?”

  韵春视线从窗外的雪收回,眸光浅亮:“去看雪。”

  “不嫌冷?”

  “不会。”

  “一会儿雪下大了,回去时就不好叫车了。”

  “没关系,我让我朋友来接我。”

  简单的对话后,司机认真开车,没再问韵春问题。

  只是在后视镜瞥了眼后面裹得严实的韵春,口罩帽子围巾都带着,看着确实像是去海边看雪的。

  奇怪海边看雪有什么好的,年轻人的思想真是千奇百怪。

  半个小时后到了海边,天上的雪没像司机说的那样转成大雪,而是从鹅毛变成了星星点点的雪片,大小如同梨花花瓣。

  下了车,韵春仰头望着天空,天灰蒙蒙的,浮着厚重的云层。而飘落的雪花是那么的祥瑞,韵春摘下口罩,哈出了一口气。

  她从公路向下走,一步一步走向大海。

  海边没有人,沙滩被薄薄的一层雪覆盖,韵春每走一步,就会留下一个脚印。

  证明着她来过。

  可风吹过,雪落下,那脚印又变得模糊。

  无法证明她存在。

  走了几步后,韵春又摘下了帽子。白发随风飘起,根根发丝飞扬,衔接着雪花。

  从远处看,一个身形苗条的人漫步。她的面前是辽阔大海,海浪汹涌声阵阵,漫天雪花飘落,点缀着其周围空荡荡的空间,肆意飞起的白发,在风中寂静的喧嚣着。

  海边的天地有那么一瞬间成为了她的舞台。

  但不是。

  舞台上的她是充满干劲,活力的,有张扬的魅力,永不言败的决心以及坚持。

  而此时的她,嘴角虽然勾着,似乎在笑,可其实眼里没有笑意,也没有光彩,暗沉得和天空厚重的灰云一般。

  海岸线随着海浪弯曲绵延,韵春在距离连线两米的地方停下。

  她望着海,看着雪花飘进海面被瞬间吞没。

  比起湖泊,大海能包容的更多。可它虽大,却远没有湖泊温柔。

  她想看湖泊。

  可她找不到湖泊,只能来求助大海。

  薇薇说想做什么就去做,韵春那段时间想了想,她当下最想做的,是见到路青雪。

  所以……

  韵春丢下帽子,解开围巾后将其一同丟在了脚边。

  仰头,雪已经有停的趋势了。

  她等来了一场雪。

  也能等来和路青雪见面。

  当韵春缓缓低下头,空中的雪也停了下来。

  看着海浪将最后的雪花吞没。

  韵春抬脚,走向了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