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晴把车在地下车库停好，进入商场，直奔三楼烘焙店。
烘焙店生意还不错，中秋做月饼的特殊活动拉来不少客。
“我前天预订了。”姜晴给前台报了一串电话号码，前台核实信息后，一个蘑菇头店员带她进了一个小隔间。
“我会指导您做月饼，在这里做好成品后，再给您拿到外面烤。”蘑菇头指着小房间说道。
“好。”姜晴笑道，“我没做过，可能要麻烦你了。”
“不会不会，您是顾客不会麻烦的，而且做月饼并不难。”蘑菇头赶紧摆手，她有些害羞。姜晴脸长得好，个子又高，这会儿穿了一身中性的休闲装，看着英气逼人，特别是她笑起来的时候，少年气息浓郁，“那我们先洗个手，就开始吧。”
姜晴洗完手蘑菇头给她带了条黄色围裙，上面有只白兔在吃月饼，大概是中秋限量款。
“对了，我等会儿能在上面自己画图案吧？”姜晴问道，“对新手来说会不会难度太大？”
“嗯……”蘑菇头犹豫了一下，“如果图案简单就还好，线条复杂的话可能做出来图案会不太明显。”
感觉要翻车。
姜晴心里虽然这么想，但面上还是神定自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会表演就是好，真代入进去了，唬人的时候还能顺便给自己添几分镇定。
因为姜晴提前打好招呼说家里人喜欢吃甜的，烘焙店分材料的时候多给了几十克糖。
蘑菇头坐在姜晴旁边指挥，姜晴就按照她说的步骤不急不慢地一步步来。
等把需要的面团做好后，蘑菇头说面团要醒个三小时，建议姜晴这段时间可以去商场里逛逛，等面团醒好了她给姜晴发消息。
姜晴在商场瞎逛，转到四楼吃了个砂锅，拍照给侯雪发消息。
「砂锅.JPG」
「中午吃的什么」
姜晴一般不在侯雪工作的时候给她发消息，怕打扰她工作，每天也只能卡着饭点和侯雪说说话。
「糖醋里脊和白菜豆腐。」
「想你。」
姜晴不自觉看着手机嘴角带笑。
侯雪发了个视频请求过来，姜晴想也没想按了接受。
“方便吗？”侯雪把手机放在支架上，调整了一下角度，低声问了句。
“嗯。”姜晴坐在砂锅店靠窗的最后一个位子，周围只有前桌有一对小情侣，“你怎么在办公室？”
侯雪坐在办公椅上，背后有一幅很大的油画——姜晴画的，内容是九朵朝阳盛开的向日葵。她右手边有一个小马克杯，是姜晴前段时间心血来潮买的情侣杯，倒水欢迎加入依五而尔齐伍耳巴一每日看文就能浮现出定制的图案。姜晴给侯雪的杯子上印了只小白猫，她的那只印的是只小黑猫。
这是侯雪的办公室，但到处都是姜晴的痕迹。
姜晴盯着侯雪的脸看。
这么多年过去了，侯雪身上肉还是没长多少，和十七岁的时候体重相差无几，身高却往上窜了不少。其中除了体质问题还有饭量因素，什么都是吃两口就不吃了，所以姜晴每天变着花样想给侯雪增肥，可惜总是没什么起色。
“吃完就回来了。”侯雪拿起杯子抿了口水。
“又没好好吃饭？”姜晴不太高兴，放下筷子，“你就是想我天天给你送饭是吧。”
“没有。”侯雪违心道。
她确实想每天多几分钟见到姜晴，但却又不想让自己女朋友为了自己在油烟中忙碌，所以从来没接受过姜晴的方案。
“到底为什么不吃？”姜晴声音柔了下去，“告诉我好不好？”姜晴当年就发现侯雪饭量不正常，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就小成那个样子，长大了工作压力那么大结果饭量只减不增。
侯雪又喝了口水。
她不太想说。
不止是这事没什么好说的，而且她也不想姜晴为已经过去的事不高兴。
两个人谈恋爱就只该留下开心的回忆，侯雪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也不想打破这份她所珍惜的，捧在手心的美好。
“侯敬军……曾经不让我吃饭。”
姜晴微微睁了睁眼，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但我那时候太小了，很饿。”侯雪温柔地看着姜晴的脸，她声音很轻柔，像是在说微不足道的事，“有一次我饿得受不了了，大晚上爬起来偷吃了一包饼干。”
“然后呢……”姜晴表情慢慢消失。
她在生气，但不太想让侯雪知道。
“然后，他打了我一顿。把所有饼干拿出来，我吃一包，他给我催吐一次。”
姜晴紧抿住唇。
“饼干有很多包。”侯雪笑了一下，“那之后我吃什么东西都……不能吃太多，超过一包饼干的量，我胃里会很难受。”
她这样过了多少年？这抹阴影萦绕了她多久？
“为什么才告诉我？”姜晴有些忍受不了，她很想现在就这么抱住侯雪，吻她的眼睛鼻尖脸颊和唇，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
但过去了身体的反应还是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们，曾经有那么一段令人作呕的往事发生过。
“怕你担心。”侯雪很直白地说，“曾经我是不想让你可怜，但现在，我觉得如果是你，也许我不会反胃。”
姜晴合了下眼，她忽然没了吃饭的胃口。
“吃甜的也会这样？”
快有半分钟，屏幕里的侯雪才开了口：“不全是，你给我做的，我能吃得多些。”
姜晴眼睛亮了一下。
她以为每次侯雪吃她做的饭都是因为她坐在对面的缘故才会逼着自己多吃。
“那好办，以后你所有的饭都被我包了。”
侯雪就怕她这样。
“其实不用，太麻……”
姜晴立刻打断她：“我是你的谁？”
“……女朋友。”
“你要和我过一辈子。”
侯雪对着她笑。
“所以没有麻烦不麻烦，”姜晴伸手在手机屏幕上摩挲了一下，“你要好好的，才能一直陪着我。”
侯雪觉得自己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她叹了口气，眼睛里充斥着宠溺。
“好。”
“那侯总赶快工作吧，今天可不能加班。”姜晴换上轻松的语气。
“嗯。”侯雪点头。
姜晴不太想说再见，但是现在时间到了，她并不想打扰侯雪工作。
最后姜晴还是理智地关掉了视频。
今晚侯雪整个人都是她的，有什么好急的呢？
但这顿饭姜晴是没再继续吃的想法了，听完侯雪的经历，她现在也很感同身受地有些反胃。
心疼。
特别心疼。
那可是姜晴怎么都舍不得伤害的人，无论到哪一步，她连咬侯雪一口都不愿意，刚刚却从这么珍爱的人口中听到那些阴暗的过去，只觉得她连呼吸都有些上不来气。
揉了揉额角，姜晴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姜小姐，可以回来做造型了。」
是烘焙店的消息。
「好。」姜晴回完就坐电梯下楼去。
……
姜晴做的是奶黄馅的，等她把奶黄包进去就到了给月饼做造型的关键一步。
成败在此一举。
“按您的要求，这是边框的模具，上面空出来画图案。”蘑菇头把模具递给姜晴。
“谢谢。”姜晴拿着模具比划，“要画两个小人，会不会有些困难？”
“尽量从简吧，主要是怕烤出来会模糊掉。”
姜晴画画很好，她上辈子课外没报过补习班，全用来学绘画了。
先给月饼全部按好形状，随后姜晴拿着小棍就开始作画。
小棍头不尖，是圆形的，因为这样的线条粗，比较明显。
姜晴就先画了两个娃娃卡通版头像，一个短发一个长发。
短发板着张脸，长发笑得开心。
摸清力度和深浅，姜晴就带上了身体动作，但线条没有画得很多。
还是短发和长发小人。
这次是长发在前拉着短发跑，两人的头发都往后飞。
“哇，您画得真好。”蘑菇头在一旁看着，“是您和您的朋友吗？”
“不是。”姜晴侧头看了蘑菇头一眼，又开始画下一块。
这次姜晴画的是长发小人和短发小人一起看烟花——多了背景。
下一块背景变成了电脑桌，长发小人靠在桌边，而短发小人埋在长发小人的脖颈处。
就在蘑菇头以为姜晴不会说出两人关系的时候，姜晴忽然说：“她是我女朋友。”
蘑菇头瞪大眼睛，很不可思议。
但等她上下打量姜晴一遍，又忽然释怀。
如果是姜小姐，倒也不是很奇怪。
姜小姐又美又帅，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似乎都不算维和。
“不太常见，所以有点意外。但您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吧，您很勇敢，也很浪漫。”蘑菇头说。
姜晴边画边笑。
“我们之间发生了很多，但现在我会让她幸福的。”
“祝福你们，那您和她是怎么开始的啊？”蘑菇头一旦接受了美女喜欢美女的这个设定后好奇心不减反增。
“嗯……”姜晴手上不停，“我们高中就认识了，她母亲和我父亲在一起过。”
好刺激好劲爆！
蘑菇头眨巴眨巴眼。
“你们是继姐妹啊？”
“名义上的，我爸和她妈没结婚。”姜晴手下的长发小人和短发小人牵起了手。
“你们很不容易吧，为了这段感情。”
姜晴听了这话有些出神，像是想起些什么久远的回忆。
“还好。”
看来是不太想说。
蘑菇头还算会看脸色，她转口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呀？”
姜晴不是个话多的人，也从不和谁谈这么多她和侯雪的事，但这时候花着她和侯雪的过往种种有些怀念过往，她好像又回到过去，多向侯雪走了一步，她说：“放宽点说，十二年。”
……
成品很成功，小人画像很清晰。
姜晴从烘焙店走出来的时候蘑菇头还在祝福她和侯雪，说异性恋坚持十二年恋爱都很难得，她们一定经历了更多，姜晴就笑而不语。
蘑菇头并不知道“放宽点说”的真正含义是什么，姜晴并不说破，就让蘑菇头这么以为，毕竟如果真的可以，她也想事实就是蘑菇头所想。
回到家，姜晴洗了个澡，换了件居家服，做了一大桌丰盛的晚餐。
侯雪六点下班，姜晴最后一个汤出锅的时候，侯雪刚好进门。
“回来了。”姜晴把汤端出来放下，立马走到侯雪身前，给了她一个大拥抱，“冷不冷，最近降温。”
“不冷。”侯雪回抱住姜晴，力气很大，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身体。
“怎么，一天没见这么想我？”
“嗯。”侯雪说，“特别想。”
姜晴拍拍她的背：“好了，洗手吃饭。”
侯雪松开她，但没动。
“怎么？”
“不想吃饭。”侯雪眯了眯眼，“想吃你。”
姜晴一口气没提上来，刚想说小孩儿小小年纪不学好，但转念一想，侯雪现在的年龄是合法的不能再合法了，就直接笑出了声。
“哪学的？”
“网上。”侯雪脱了风衣，“不喜欢？”她从小就有在网上学习知识的好习惯，很显然，这个好习惯一直延续到了现在。
“我们先吃饭。”姜晴扶着墙站直身，“再来决定，究竟吃谁。”
侯雪立刻洗手，坐在了饭桌前，用行动告诉姜晴：速战速决。
姜晴觉得侯雪可爱，嘴角都舍不得放下来。
等两人吃完饭，侯雪擦了擦嘴，就盯着姜晴看。
“看我做什么。”姜晴明知故问，就想逗人。
“爱。”侯雪起身，去揽姜晴。
“学了不少。”姜晴眼里全是笑意，去吻侯雪的嘴角。
侯雪含住姜晴的唇，动作有些迫不及待。
“哎，哎，”姜晴推了侯雪一下，“等会儿，先看看礼物。”
侯雪不听，就要吻她，好像多吻一下姜晴就会顺了她的意。
“先办正事。”侯雪模糊地说。
姜晴不知道今晚侯雪怎么了，心急得很，但她不讨厌。
“你先看看，不然咱们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去，你什么能看？”
“……嗯。”侯雪没再继续，放开姜晴。
装着月饼的袋子就在茶几上放着，姜晴把里面的月饼拿了出来。
“你过来看看。”
侯雪坐到她旁边，盯着两排月饼看了两秒，侧头看向侯雪，眼里多了些惊异。
“这是我们。”侯雪说，“奶黄馅，很甜。”
侯雪拿过月饼盒，仔仔细细地看那几幅画。
这是她们的曾经。
她们的点点滴滴。
“侯雪。”姜晴叫她，“中秋节快乐。”
侯雪凑过去吻她。
是个温柔的，细腻的吻。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姜晴甚至觉得这个吻带着股少年时的青涩感。
她们分离时，姜晴说：“我们还会有很多个中秋节，很多很多。”
“姜晴。”侯雪说，“中秋节快乐。我会一直陪你。”
姜晴把月饼盒放到桌上，笑着说：“那我们，来办正事吧。”
这个中秋夜，还很长。
姜晴想，等她俩先来几回合，再看圆月，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