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在台上画框架，姜晴在台下转笔。
离放假还有最后一天，她想着今天放学带侯雪去趟超市，买日用品，其实这事让底下的人做就行，但姜晴毕竟不是正牌大小姐，在亲力亲为这事上毫无心理负担。
据说要去待上一周，姜晴昨天和徐淼谈了这事后，徐淼表示她要再带个表妹。
徐淼原话是这么说的：“你们都成双成对，我可不要落单。”
姜晴是哭笑不得，但仔细一想，也觉得徐淼思考很到位。
其实如果可以，她确实只想和侯雪俩人去什么地方。
但也只是想想。
她最近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一直不太对，像是出去玩儿这事不拉上别人一起会显得和侯雪关系很……不一般。
这显得现在就像是欲盖弥彰。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哦。”徐淼酸溜溜道。
比较有趣的是，姜晴觉得自己似乎还真没办法反驳。
总算熬到最后一节课，听完老班对台下准高三的各位地念叨和嘱咐后，姜晴就迫不及待地去找侯雪。
“我们去超市吧。”姜晴手撑着桌边，说道。
周围是各种乱哄哄的噪声集合，最后一个算是宽裕的假期正式起假让这群学生疯疯癫癫的。
“什么？”侯雪抬头，她没太听清。
“不是要出去玩儿吗，等会儿去超市……”姜晴被迫弯了弯腰，但“买日用品”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她就一个女同学鼓鼓囊囊的书包撞到了后腰上。
姜晴整个人不可控地向前倒去。
少女柔软但有些干燥的唇贴上侯雪脸颊的一刻，她微微睁大了眼。
但那一不过一瞬间的事。
与其说是短暂地贴了一下，不如说是蹭了过去。
“对不起对不起！”那个撞了人的女孩儿个子稍矮，脸上充满抱歉，伸手想要扶起姜晴，“姜晴你没事吧？”
“没……”姜晴大脑有些当机，“……没事。”她手接着桌子当支撑点，迅速起身，像是多待一秒就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一般。
她刚刚整个上半身都快贴在侯雪身上，唇上甚至还有些的余温，而且是在全是同学的教室里。
就算是意外，这刺激也有点大。
“刚刚真的抱歉。”
姜晴看见女孩儿的脸，在记忆里发现对方以前有段时间当过她的前桌，但原身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女孩儿是个腼腆冒失的性格，不在原身需要维持关系的范畴内。
“没关系。”姜晴笑着说，“假期愉快啊。”
“嗯！你也是。”女孩儿脸微微泛红，说完就和身旁的朋友从后门走了出去。
姜晴低着头摸摸后颈，不再在走道站着，又对这侯雪重复了一遍：“等会儿去趟超市，买日用品。”
侯雪背对着姜晴，点了点头。
她心情不错。
苗晓在一旁收拾书包，本来没怎么关注侯雪这边。
不过余光范围她也无法控制，只能被动看见非常诡异的一幕——她好像看见她万年平和脸的同桌，笑了。
……
姜晴让司机在超市门口等着，她和侯雪进去买东西。
超市里人还挺多，姜晴推了辆购物车。
姜晴半个人倚在车把上，一时有些想不起她上次逛超市是什么时候。
日用品区离超市门口不远，没走几步就到了。
这超市面积挺大，商品种类也多，单是毛巾，有小半面墙，一眼望过去还有些眼花缭乱。
姜晴对这同一个牌子的白色底小黑猫图案和黑色底小白猫图案中犹豫了起来。
“你看看，哪个更好？”姜晴摸着下巴琢磨不出来，侧头问背对着她的侯雪。
侯雪回头看了看，伸手把两个都拿了下来，说道：“我要那条的小白猫的。”
居然还挺霸道？
姜晴觉得新鲜，跟着侯雪转身到对面看牙刷杯。
“想要哪个？”姜晴看着对着杯子做思考状的侯雪乐呵呵地问。
侯雪勾唇，顺了姜晴的意，点了面前的牛油果绿和天蓝色。
姜晴完美复刻侯雪的那一套动作，毫不犹豫地把两个杯子都拿了下来，再低声说：“我要这个绿色的。”
侯雪只抿唇笑也不语。
有点可爱。
牙膏姜晴倒是没怎么犹豫，她在货架上拿了上辈子很平民的大众牌子，侯雪也没这方面的要求，自然是姜晴拿什么就是什么。
挑洗发水和沐浴露的时候姜晴想起来昨天被徐淼打断的那一茬。
“对了，你昨天不是说要给我调个香吗？”姜晴在台柜上看来看去，像是随口提起。
“明天吧。”
“这么快？”姜晴直起身，手里拿了瓶洗发水。
“嗯。”侯雪说，“那天你和我说后我就和她们联系好了。”
“灵感来得这么快？”姜晴把洗发水放进车里道。
“如果是你……”侯雪顿了一下，姜晴随之呼吸一滞，但表面上什么也未表现出来，只听侯雪轻声道，“你存在的本身，就是我的灵感。”
实际上侯雪说的声音并不大，是只能供两个人听见的分贝，但不巧的是恰好有个男生走到这边来选洗发水，刚好听见侯雪的那句话。
他的目光偷偷摸摸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最后停在阳瑞的校徽上，蹙着眉，表情有些微妙。
超市里正在放一首抒情纯乐，但这一刻乐曲忽然升了一个八度。
实际上没什么，但姜晴被那视线搞的有些不耐，心里很乱。
她握了下拳，眼神晦暗不明，几秒后她往前走了几步，故作轻松道：“原来我身上这么有艺术气息啊。”
侯雪并未接话，她面无表情地看了那个男人一眼，男人被猛地一盯，打了个冷颤。
她推着车跟上姜晴，不再言语。
姜晴一直走在前面。
侯雪没想到姜晴会这么敏感。
这很糟糕。
她有些无奈，伸手揉了揉额角。
可能姜晴并没有她认为的那么好糊弄。
姜晴只是对她有些偏心，大概更多的算是种于心不忍。
曾经侯雪极其抗拒这样的同情，现在却希望姜晴再多可怜她一点。
比如，快一下回头。
姜晴停下脚步，像是听见侯雪的内心，回头看她。
小孩儿看起来有点落寞，低垂着眉眼像是做错事后的郁闷，瞧着乖巧得很。
姜晴有些不忍心，觉得小孩儿能懂什么？指不定更多的是她太自作多情。
叹了口气，姜晴后退几步，握住侯雪放在车把上的手，算是沉默的抚慰。
侯雪喉结滚动，低着头不敢去看姜晴。
她怕被姜晴发现，她眼神中带着那些无法在此刻抹去的，糟糕东西。
……
“我想散散步，”姜晴接过侯雪手里的东西，放到车上，散步纯属突发奇想，她问侯雪，“你要和我一起吗？”
超市离姜家别墅不远，步行也就二十来分钟，但在她记忆里原身没走过这条路。
十字人流量多而杂，附近好像还有所民办小学，人流量挺大，有不少摊贩在这儿摆摊做生意，每天固定的下午到第二天凌晨，规模不小，最后还弄出点名气，成了小吃一条街。
可惜原身的大小姐脾气根深蒂固，打心眼瞧不起这种充满市井气息的地方，每次经过这里等红灯的时候都会在心里想这里的人和她不在一个档次，不是一个世界。
而侯雪在原身眼里也是和这些人等价的存在，对于自己瞧不起的人居然和自己同住一个屋檐下，她自然无法容忍。
侯雪愣了一下，但随即点头：“嗯。”她根本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麻烦你了，你先回去吧，这些让人放进我房间就好。”姜晴往车里的司机吩咐了一句就关上了门，转身对侯雪道，“走吧。”
两人并排走在人行道上，这会儿不过晚上七点，天还亮着，只是太阳周边微微泛黄发红，云层在暖色中缓慢飘动。
暑假的晚很闷，虽然街道绿化做得挺到位，但只能挡住光，止不住燥。
姜晴很久没有像这样以闲逛为目标的无意义消耗时间行为。
粗略计算她已经穿过来了一个月，这个姜二小姐除去恶毒女配的身份外当得确实舒服，但和她以前习惯的生活模式不大一样。
姜晴上大学那会儿没事就和朋友去大学城小吃街瞎逛，每周定期撸串。
现在想起来这些似乎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但实际上并未过去多久。
《等雪停》这本小说的作者还是当初她高中的一个朋友给她推荐的。
姜晴第一天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想好了这些问题。
如果有机会能回去那更好，但要是真的回不去，就把这当作她带着记忆的第二辈子。
她没法改变超出认知的现状，那就只能改变自身适应这一切。
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在第一个月的小目标达成时，她确实很高兴，就想着和侯雪邀功。
可她又觉得自己离完全融入这个世界花不了多长时间，也为此感到些质疑。
过往的二十多年，居然真的只用这么一个月的光阴就足以消耗殆尽。
姜晴下意识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并非不够豁达，只是有些无奈。
她回不去的无奈。
这一个月来姜晴没仔仔细细地想这些有的没的一是因为要应付保人设考试，二是她也在刻意地逃避。
学业上阶段性的压力结束于昨天，现在她没什么事可做，迎着夏微暖的风和街道上热火朝天的叫卖声，脑子不可控地想着这些。
姜晴小时候有个挺圆满的家庭，有爱她的爸妈和不愁生计的家境。
一切止于她升初中的那一年。
那年她们一家去国外旅游，恰巧碰上了一场国内帮派□□，她爸的生命就永远停止在那里。
姜晴抹了把脸，眼里有些酸涩，可她什么湿润都没摸到。
但其实姜晴一直觉得她挺幸福的，从未对生活有什么不满，随着自己的性子但也是一步一步地走好人生。
她妈是自由职业者，家里积蓄不少，生活比她过得要滋润。
至于这么多年不结婚，大概也是为了她。
她就这样走了也挺好，最起码她妈终于自由了。
眼前是她上辈子所熟悉的生活节奏。
她想起和朋友插科打诨，她妈唯一会做的那道番茄炒蛋。
原来仔细想想，她还是有可以回忆的东西。
有些东西只能在你失去的时候才意识到它的意义。
姜晴苦笑，低声轻叹。
她在这悲夏伤怀，注意力就集中在走直路别撞到人上。
以至于侯雪用食指勾起她小指的时候，姜晴脑子没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这里是公共场所，侯雪犹豫了很久才勾起了姜晴的小指。
姜晴看她，但眼神并未聚焦。
侯雪知道姜晴有心事，可她不会问。
她只会试探地勾住眼前人的手，小声问她：“你现在想吃什么味道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