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屿舟在画院的工作进行得很顺利,虽然还是会有人在背后非议,但他听到就装作没听到,所以也没什么关系,而且还有郑待诏和他做朋友,两人切磋画技,互相指导,总比和那起子小人勾心斗角要强。

  这天画院来了个极漂亮的华贵女子,听郑待诏说是如今最受楚兴帝宠爱的丽妃,穿着一袭红色轻纱,如荷花初绽,真真是美极了。

  丽妃来画院不为别的,专门来找郑待诏给她画一幅椅栏赏花图。画院这么多丹青高手,丽妃就只看得上性格怪异的郑待诏,只让他给画。

  郑待诏这段日子受聂屿舟触动,对绘画有了新的想法,向丽妃推荐聂屿舟。

  丽妃起初甚不在意,她听说过聂屿舟就是镇北侯江野的冲喜男妻,以为聂屿舟全靠江野的关系才进的画院,本人是一点本事都没有,所以嗤之以鼻。及至见到聂屿舟画的几幅画,丽妃大为震惊,立刻就命聂屿舟跟着她去御花园,马上要尝试聂屿舟的新画法,将自己的绝世容颜留给后人瞻仰。

  聂屿舟意识到,这是他打响名声的第一步,将丽妃画得好了,自然就会有更多人来找他绘画,那世人就会知道他聂屿舟不是只能靠江野,他本人是天赋异禀的。

  御花园的荷花开得正绚烂多姿,丽妃倚栏赏花,美景衬美人,整幅画面令人陶醉。

  丽妃笑着笑着忽然眉眼间多了一丝伤感:“只是御花园的荷花再好看,也比不上我家乡的。”

  聂屿舟心道,有哪儿的花敢和皇家御花园的相比?

  “小人斗胆一问,娘娘家乡在何处?”聂屿舟一面作画,一面问道。

  丽妃看着聂屿舟,忽然噗嗤一笑,仿佛不可置信:“你竟然不知道我是哪里人?真不知道吗?”

  聂屿舟懵得摇摇头,他对后宫的各位娘娘是一丁点都不了解,除了知道皇后是聂琼春的姨娘。

  丽妃惨淡一笑:“我是西魏人。数年前,西魏和楚国交战,西魏战败,我身为西魏公主,被献给楚兴帝,成了囚禁在这后宫中的妃子。说起来,还是你的夫君镇北侯江野打赢的战呢!”

  聂屿舟尴尬地不知所措,这不是冤家路窄吗?!丽妃明知这些纠葛,还允许聂屿舟给她绘画,这……这简单吗?

  聂屿舟不由得深深看了一眼丽妃,心里头在想这曼妙女子是否在算计什么?

  丽妃却眨眨眼,天真笑道:“别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我不恨江野,没有江野,楚国照样会赢西魏。我更不会恨你,我在楚国宫廷过得也很好,皇上很宠我。我已经打定主意,在这过一辈子。允许你给我绘画,也没有什么坏心思。”

  聂屿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毕恭毕敬地绘画。

  等傍晚时分,江野来接聂屿舟下值。江野已经养成了每天接聂屿舟下值的习惯,甚至耐着性子等聂屿舟一个时辰的情况也是有的,在外人看来,这对夫妻恩爱和谐,世上少有,自然还有人以为两人在演戏给皇上看。

  对聂屿舟而言,虽然已经习惯江野的陪伴和照顾,但只要分别,无论时间长短,再见时内心一定涌出无数的喜悦。

  今日也不例外,他笑着走近江野,江野竟然从身后拿出一朵新摘的荷花,送到他面前。聂屿舟眉开眼笑地接过荷花,清香扑鼻,怡人心情。

  没等聂屿舟提丽妃的事,江野就先开口道:“今天你去给丽妃画画了,她有没有为难你?”

  聂屿舟环顾四周,并无其他人,他惊讶地问道:“这你都知道?!”

  江野笑而不语,一脸神秘莫测。

  聂屿舟知道了,他的天虎营无处不在,连皇宫里到处都有他的魔爪,难怪他一回归朝廷,就有那么多人不乐意。

  聂屿舟平复心情道:“丽妃很良善,并没有任何为难我的地方。”

  江野狐狸笑道:“丽妃当年是作为俘虏被献给皇上的,心里怎么会没有怨恨?你别被她的花容月貌给迷惑了。”他的笑眼打量着聂屿舟,仿佛试图看穿聂屿舟的内心。

  聂屿舟皱起眉头,辩解道:“怎么可能!这么多年过去了,就算心里有怨恨,也消失殆尽了。丽妃说她只想在后宫安度余生。”

  江野忽然问起一个不知所谓的问题:“丽妃是西魏第一美女,那你觉得是我长得好看,还是丽妃长得好看?”

  聂屿舟张目结舌,这也能比?

  聂屿舟白了江野一眼,道:“你是男子,她是女子,相貌完全不同,如何相比?”

  江野执拗得很,偏要追问:“都是人,如何不能比?你就说我们俩谁更好看?”

  丽妃长得很美,男子看了很难不动心,前提是这个男子是直男;至于江野嘛,相貌俊美近妖,更是一等一地好看,非要相比较的话,那还是江野长得好看。

  聂屿舟承认地指了指江野。

  江野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这还差不多。”顿了顿,他又慢悠悠道:“你得防着点这个丽妃,她心思没那么简单。”

  “怎么说?”聂屿舟想到丽妃那张纯真的脸,还是觉得她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江野端正脸色道:“我的人已经查到,徐渊和丽妃有来往。徐渊叛国,投靠西魏,丽妃本就是西魏公主,两人有来有往,也在意料之中。”

  聂屿舟惊道:“啊,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所以丽妃身负血海深仇,想和徐渊一起灭掉楚国,一起去西魏嘛?”他把前前后后串在一起,已经足够在脑子里开一场大戏。

  江野揉了揉聂屿舟的脑袋,笑道:“大概吧,但这是他们的痴心妄想。区区一个徐渊加一个丽妃,就想颠覆楚国,痴人做梦罢了。”

  聂屿舟细细思量片刻,问道:“那你有找到徐渊通敌卖国的证据吗?”

  江野摇头道:“徐渊那只老狐狸狡诈得很,来往书信一封不留,大概是看完就烧了。所以我准备下一步往丽妃那里去查,但丽妃身在后宫,查她多少有点不便。既然她让你给她画像……”

  聂屿舟眸子亮了起来,接过话茬道:“我可以帮你!我可以找借口去丽妃宫里,把证据翻找出来!”

  江野定睛看着聂屿舟,握起聂屿舟的手,慢声道:“这会有危险。况且身为画师,是不能去后宫妃嫔宫里的。”

  聂屿舟才有种英雄终于有用武之地的感觉,自然不肯轻易放过这个机会,坚定道:“对付徐渊和丽妃这样的奸诈小人,我必须掺和进去。就算不能进后宫,我和丽妃有接触,肯定能找到蛛丝马迹的。”

  再厉害的将士也需要谋士相助,江野不到迫不得已,是绝对不会让聂屿舟以身犯险的。江野不得不承认,以聂屿舟现在的身份来说,确实比他更容易找到证据。

  之后数日,聂屿舟继续给丽妃画画像时,注意到她有两个贴身宫女,一个是宫里分配的,另一个是她从西魏带来的,名唤彩纹。两个宫女,孰亲孰疏,很容易就能区分出来。

  那宫里分配的,常常被丽妃打发去拿东西,而彩纹则和丽妃形影不离,时常说些体己话。

  聂屿舟不动声色,仿佛只对绘画感兴趣,对其余的一概不理,静观其变。

  等了四天,江野告诉聂屿舟西魏皇帝病逝,西魏境内乱成一锅粥,各大皇上臣子皆有所图。这时候徐渊和丽妃一定会按捺不住,要偷偷出手拥护丽妃的亲弟弟上位。

  次日聂屿舟去绘画时,果然发现丽妃面色难掩憔悴,心不在焉,不过他还是假装视若无睹,一心一意扑在绘画上,等到彩纹悄悄离开时,聂屿舟立刻给藏在暗处的明境一个手势,让明境追上彩纹。

  果不其然,明境发现彩纹是和一个徐渊府上的小厮接头,当场将两人拿下,擒获一张丽妃和徐渊通信的信件,足以证明徐渊有通敌叛国之罪。

  另一头的江野得了天虎营传来的消息就将徐渊扣下,丝毫不给他反抗的余力,再将徐渊送到楚兴帝面前,证据确凿,抵赖不得。

  徐渊对江野破口大骂,痛斥他杀了自己的儿子徐君思,诅咒他不得好死。江野淡淡道:“知道你为什么找不到你儿子尸骨吗?因为他被大黑熊吃了。”

  徐渊当场气晕了过去。

  楚兴帝对江野这次立功大加赞赏,无数金银财宝往镇北侯府送。

  江野没有居功,将聂屿舟的鼎力相助和盘托出,楚兴帝感叹这对夫妻年少有为,聂屿舟更是了不得,不仅绘画技艺高超,没想到还是个智计超群之人。

  晚上回到镇北侯府,聂屿舟激动道:“没想到徐渊那个大奸贼,这么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

  他不知道,江野早就做足了功夫,表面是这般简单,其实从江野复出以来,就在搜集徐渊贪污受贿、欺压百姓等各种罪证,楚兴帝早就恼了徐渊,只是徐渊是老臣,楚兴帝才会勉强容忍他,而今卖国罪一出,无论如何,楚兴帝都不会再容忍他的。

  江野用手指撩了一下烛光,道:“我就知道,有你相助,这件事会变得简单,果不其然。小少爷,看来,你不仅能冲好我的身子,还是让我的仕途一帆风顺。”

  聂屿舟切了一声。他毕竟才十八岁,虽说这次争斗结果是好的,但其实这几天他一直提心吊胆,觉得行走在危险的边缘,命悬一线,随时丧命。

  “你别哄我,这次是我们走运。以后难说,我才进画院这几天,感觉人心难测。”

  江野一把搂住聂屿舟,道:“小少爷这是害怕了?”

  聂屿舟心有余悸,但再来一次也不会退缩。

  江野定睛看着聂屿舟的双目,道:“别怕,我一直在。”四目相对,极其暧昧,江野忽而笑道:“这几天,小少爷辛苦了,今晚补偿你一回,你咬我脖子一口。”

  说着,江野就凑过去,还拉开衣领,露出修长无暇的脖子,甚至半个肩膀,青筋毕现,张力满满。

  聂屿舟捶了他脖子一下:“我可没那癖好。”

  这时,外面传来周氏嚎啕大哭的声音。江野厌恶地蹙起眉头,聂屿舟也忍不住啧了下嘴,怪扫兴的。

  周氏哭得实在厉害,两人不得不从房间走出来去问发生了什么,原来是周氏的哥哥周大富受不住牢狱的苦楚,得了重病,快死了。

  周氏来求江野救周大富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