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权臣【完结】>第49章 伤寒

  良久,白子瑜脸色并没能好转,云月如眸底忽地变得幽深,她突然想到什么,取出银针,果然看见针底变了颜色。

  云月如猛地拽过白子瑜的手再次探脉,脸上神色几经变换,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一次白子瑜会损伤这般严重。

  她看着白子瑜,眼里翻涌出一种复杂地怜悯。

  “她体内有折仙散,连叶带根整株毒素都在她心脉处。”

  云月如几针下去,白子瑜虽然恢复了视力和听觉,可往后每一年每一个月,白子瑜的身体都会越来越差。

  尸蛊保护供主百毒不侵,可蛊本身并没有解毒的能力,它只是把毒素吸收在它的身体里。

  每当月末最后一两日,尸蛊都会苏醒,毒会随着蛊虫躁动,最后痛苦会加倍还给供主。

  “有劳师叔,又捡回我这条命。”白子瑜靠坐在床头,披着件道袍挡住了胸前,这一次她像是在阴间走了一趟。

  夏颜汐在外面听见白子瑜的声音,喊了一句“先生”。

  当隔扇门打开,肖玲儿看见夏颜汐眼底的血丝与挂在睫羽的泪珠,眉眼微动。

  狭长凤眼本显得人冷清矜贵,可这双眼睛长在夏颜汐的脸上,却像是融化了那份清冷,流露出焦急与关切。

  而那份焦急和关切之下还浅浅掩盖着一层惊心动魄的专注。

  “先生。”

  夏颜汐走到床边,那双眼看着床上的白子瑜,所有的克制变得薄如羽翼,那眼神不禁人细看就泄了底。

  分明不是对常人的关心。

  而是一种贪念。

  夏颜汐对她本该高山仰止的人,不知何时动了贪念,肖玲儿敏锐地察觉夏颜汐对于白子瑜的敬重之情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

  而这种变化是违背世俗的,更是不该存在的。

  肖玲儿眼眸微闪,心中震惊。

  “折仙散是陈医正下的,太后没死心。”

  “西城巷道的刺杀是叶冬做的,箭头上也淬了折仙散,殿下知道吗?”

  白子瑜对那神情毫无所觉,她开口的话让夏颜汐脸上一白。

  夏颜汐那日紧跟着陈医正赶到相府,白子瑜想起了那日她看见了夏颜汐。

  虽然她只清醒了短暂一瞬,却看到了夏颜汐那时脸上的紧绷与恐惧。

  她怕成那样分明是以为自己会死。

  清醒过来的人思绪也清醒得可怕。

  “此毒在世间消失许久,只有宫里还有少许保留。这样珍贵的东西放进你体内,可以让你死几百次了。”云月如没提尸蛊的事。

  “此毒解了大半,还有一部分毒被压制在你心脉,往后夏日脉虚,冬日畏寒,你往后两三年都得熬着。”

  热症在这毒物面前不值一提。

  云月如的话说给白子瑜听。

  夏颜汐此刻根本就不知道,这浅浅淡淡的两三年其实就是白子瑜的一生。

  她此刻夹在姜世岚和白子瑜的中间,既对白子瑜愧疚自责,又对他与太后之间的斗争袖手旁观,她看着两方厮杀较量,却窝囊地眼看着一方受伤。

  这种无能为力又无法明说的情绪始终在夏颜汐心里撕扯,像一把尖刀插在她心里,她疼,却拔不出来。

  夏颜汐不想两人走向至死方休的结局,她的目光变得茫然而空洞,仿佛被困在迷雾中找不到出路。

  她苍白地挽留什么,道:“我保证,太后娘娘不会再有下次,陈太医的事我一定给您交代。”?

  这话说得坚定,可也畏首畏尾,云月如从里面听到的是三分敷衍,看向白子瑜的目光不禁带着心疼。

  肖玲儿在神游天外,白子瑜听了夏颜汐的话,下一刻脸上泛起一片怅然,那种说不清的失望里夹杂着习以为常。

  想来是自以为是,竟觉得她最在乎的是自己。

  白子瑜垂下眼的刹那,眼里是心如死灰。

  ‘你就那么在乎姜世岚吗?即便我死了,你也不肯与她为敌?’

  白子瑜心里百般揪疼,却把那份疼全力压下,抬眼又露出一抹释然,温柔地点头。

  “好。”

  那声音带了久病的温柔,像她此刻脸上的温润如玉,亦如在人前的雅正疏远。

  她在虚弱的昏沉里与夏颜汐依偎,可又在清醒后与她疏离。

  这不是她心里的明君,白子瑜的心在此刻陷入绝望。

  她寥寥余生,还来得及给这千疮百孔的乱世一个海晏河清的盛世太平吗……

  夏颜汐离开后,肖玲儿抱着孩子,对白子瑜提醒说:“那孩子有点不对劲,我怎么觉得她看你的眼神有点不对。”

  白子瑜的思绪被困在那份绝望里还没有挣开,她听见肖玲儿的话却没有半分反应。

  她脸上的温润随着夏颜汐的离开而尽数散得干净,只剩拒人千里的疏离,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外界没了反应。

  “算了,她心里该明白了,长公主殿下不是随她摆布的纸人傀儡。”云月如整理好药箱,转身让肖玲儿和她一起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你没看见殿下守着她不是一天两天了,那衣裳和脸上的妆都乱得不行,而且殿下眼睛都哭肿了,她看着白子瑜的眼神带着一股劲儿,不像是看着师长,反而像是看着爱而不得的情人。”肖玲儿被云月如直接拉出去。

  隔扇门关好,云月如又扯着肖玲儿往外走,说:“你这人说话怎么没个忌讳,什么都敢乱说!”

  翌日,宫里来人时白子瑜依旧没能下床,胸前的伤口被包扎着,道袍虚虚掩住那一处起伏。

  魏福生带了夏昭天的赏赐,皆是金石玉器,披着黄绸子大张旗鼓地抬进相府,在枫园书房隔着隔扇门传来了皇帝对首辅的慰问,客气的官话拼拼凑凑十来句,说完魏福生便弯着腰客客气气的告辞离开,没一点拖泥带水。

  “这是背后给一巴掌再当众给颗枣,她堵的是天下人的嘴吧。”

  入夜,师正杰拐进了枫园。

  他行伍出身,也不爱讲究,看白子瑜起不来身,直接搬了把椅子坐在白子瑜的寝室里。

  白子瑜靠坐在床头,眸子微闪,拢了拢身前的衣裳。道:“她背后给的可不只是一个巴掌。”

  “老话说趁你病要你命,这女人歹毒地出人意料,心眼也小得不行。”师正杰自己泡了茶,给白子瑜一杯。

  账本的事没了头绪,白子瑜左思右想,暂时没了思路。

  “叶冬没死,可跟你一样在家里躺着起不来,虽然暂时没法子出来蹦跶,我们的人也进不去,反而她倒是歇得安生了。”

  叶冬府里的都是她的亲信,这人在明镜司里那么多年,秋明的人被她洗了干净,如今的明镜司虽然势微,可坚固得像是铜墙铁壁。

  “魏玠去了,师叔说人已经混进了。”魏玠那夜在巷道被叶冬的人杀得狼狈,他年轻气盛,也眦睚必报,吃了亏就念念不忘,回京知道秋明走了,他就直接奔着叶冬去。

  兄弟之间的账好算,仇人之间的账不能隔夜。

  “你的人倒是厉害,我让魏犇和程刚去转了几圈,也没见什么机会能进去。”

  魏犇和程刚在跟着师正杰过来,可不想魏玠还没有回来,师正杰进了屋子,他便看着程刚在院子里头戳冰凌子。

  程刚武艺不精,举着棍子把房檐敲得咣咣响,冰凌子一个接一个地往地上掉。

  白子瑜听着外面的声音笑了笑,没有谦虚。

  没有她拖累,魏玠即便不能得手,至少也能全身而退。

  屋里正说到魏玠,枫园翻墙便跳下来一个人。

  这人身上披了明镜司的衣裳,手里还拖了一个捆成粽子的麻袋。

  “砰!”

  那粽子差点砸到程刚,吓得他赶忙跳了一步往边上躲,正要喊人见那披着明镜司皮子的人抬起头。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

  程刚魏犇陡然变脸,秋白怎么会放人进来!

  程刚和魏犇抽刀就砍过去,同喊:“秋白!”

  “哥!刚子!”

  下一瞬这人的手在脸上撕开了一张脸皮,粗暴地样子吓得程刚立刻收刀,汗毛倒立。

  眨眼间,一张面皮撕落,露出了里面让人熟悉的脸。

  “你这龟儿子,吓死老子了。”程刚把刀扔了,上去就给了魏玠一个熊抱。

  魏犇把刀收回刀鞘里,看着许久未见的弟弟,两人对视的目光里都染着热意。

  “哥,我回来了。”

  白子瑜和师正杰听见外面的动静,喊了一声,让魏玠进来。

  “进来。”

  音落,就见魏玠拖着被五花大绑塞了嘴的人往里拽。

  这人虽然被绑着,可浑身的戾气不小,被兜了一个麻袋只露出一双脚还在不停挣扎,魏玠好歹是个高手,却拖着这人被累出了满头的汗。

  “大人,我可逮着个好东西,得让我月如师叔赶紧来看看。”

  魏玠累得直喘,脸上却极为得意。他拿刀割开麻袋露出了里面的人。

  “这……你打家劫舍的……怎么是个姑娘呢?”程刚站在隔扇门外钻出脑袋,他看见那女子的侧脸觉得有些熟悉。

  “你个熊蛋儿,眼瞎闭上狗眼吧!”魏玠瞪了一眼程刚,把叶冬的脸完全露出来。

  此时,莫说程刚,连师正杰和魏犇都倒吸一口凉气。

  “牛!真乃神人也!”师正杰坐直,看着魏玠的眼神皆是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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