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嘉韵跟着凌诊晴进了研发部的会议室，十几个戴着眼镜盯着自己笔记本的人已经坐在那了。凌诊晴拉开正对着投影的椅子，她看了一眼四周的人，随后朝一个微驮着背，胡子有点邋遢的四十来岁的男人道，“陈庭杰，你把你这周的实验数据说一下吧。”
陈庭杰愣了一下，他有点紧张地看着凌诊晴，道，“凌部，我这周只是做了体外崩解，没什么好说的。”
“怎么没什么好说的。”凌诊晴瞬间挑起了眉头，道，“如果新制造方法成了，那你的实验数据到时候是要提交给药监局的。”
陈庭杰见自己实在躲不过了，他只好道，“我这周做了安韵新工艺的体外崩解实验，每次4组，分别在1分钟，5分钟，10分钟，15分钟，半个小时，1个小时，1个半小时和2两小时取样，进行分析。我一共重复了……”
陈庭杰顿了顿，道，“重复了4次。结果显示在差不多1个半小时的时候药片完全溶解。”
凌诊晴轻轻敲了敲桌子，问道，“你四次做的结果都一样？在90分钟的时候都达到了95%以上的溶解？”
陈庭杰连连点头。
“那5分钟的时候，溶解度是多少？”凌诊晴又问道。
陈庭杰看了一眼自己的笔记，道，“45%。”
“四次的结果也都相似？”凌诊晴问道。
“是。”
凌诊晴手一伸，道，“你把原始数据给我看一下。”
陈庭杰额上瞬间出汗了，“凌部……这……”
“有什么问题吗？”凌诊晴问道。
杨嘉韵看了凌诊晴一眼，凌诊晴这是觉得陈庭杰的数据有问题？可是她是怎么知道的。杨嘉韵又看了看别的人，他们的视线都盯着陈庭杰。杨嘉韵心里更奇怪了，这些人怎么都知道陈廷杰的数据有问题的？
陈庭杰脸色都白了，他低声道，“凌部……我……我只重复了两次。”
杨嘉韵在那一刻只觉得整个会议室里的人的呼吸都停了。
凌诊晴看着陈庭杰，她冷笑了一声，道，“陈庭杰，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点你吗？人事部每周五上午都会给我研发部和对外部的考勤资料。你这周考勤是个什么样，你自己心里有数。”
“陈庭杰，实验数据是不会撒谎的，你干活了，不管好坏，你肯定会得到一个数据。你在这个行业从业十几年了，快二十年了。什么事情能干，什么事情不能干，你还不知道嘛！”
凌诊晴的那一声怒喝，连杨嘉韵都不由得吓了一跳，杨嘉韵看着沉了脸的凌诊晴，看样子以前她对自己发火还是压下了怒气的。
“陈庭杰，你如果家庭有事，你可以请假，可以让研发部别的人帮你。说实在的，你今天就算是直接告诉我，你只重复了两次，我都不会像现在这么生气。随意篡改数据，新英格兰的教训是还不够深刻吗？我们做药，面对的是病人，你就是这么拿人命来开玩笑的？”
“我们在座的还有两名在校博士生，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给他们带来了什么影响？会让他们成为一个什么样的研究员？他们到时候跟导师一说，朋友圈一发，我们公司就成了业内的一个笑话！还会有哪个高校愿意把学生交给我们？和我们合作？我们公司当场就可以关门了！”
凌诊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怒火，道，“你这一周的工资就按实际到岗时间来算，这个月的全勤奖扣除，另外就你编造数据的行为进行全公司通报批评。”凌诊晴说着看了楚组长和丁副部长一眼，道，“我，你的组长，还有副部长疏于管理，没有早一点发现，各扣一百，以作警示。”
“今天例会就到这吧。今年的篮球比赛也快开始了，我们约个时间，从下周开始一起练一个小时。陈庭杰，你留一下。”
会议室里的人近乎是用他们最快的速度走了出去，杨嘉韵看了凌诊晴一眼，也出了会议室。
凌诊晴起身把会议室的门关上，她看着不安地坐在那的陈庭杰，道，“陈庭杰，我今天当众批评你，不是想要你难堪。凭心而论，我从来没有因为你们做不出东西来而发过火，因为没有谁能保证每次实验都能成功，都能有结果的。”
“但是编造数据，这在我们行业是多大的错误，你不知道吗？这件事如果传出去，你就不用在我们行业混了。”
凌诊晴说着出了一口气，道，“你如果自己的事还没有处理好，我给你假，你去处理，崩解实验我来做都可以。”
“我已经处理好了。”陈庭杰连忙道。
凌诊晴点了点头，道，“好，我相信你。你去忙吧。”
凌诊晴把东西收拾好，她出了会议室就看见杨嘉韵坐在自己办公室里。凌诊晴瞬间觉得自己也许应该在实验室里面转转，等杨嘉韵走了她再回办公室。凌诊晴不由得自嘲般地笑笑，她怎么可以因为杨嘉韵在自己办公室里她就逃避不回去呢。
凌诊晴鼓起了勇气，她才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杨嘉韵就道，“把门关了。”
凌诊晴瞬间想要退出去，但她还是本能地遵守了杨嘉韵的命令。杨嘉韵靠在椅背上，她看了凌诊晴一眼，道，“凌诊晴，你不用杀鸡给猴看的。”
凌诊晴看了杨嘉韵一眼，她很想说陈庭杰就算再差，那讲的细节也比你多啊。凌诊晴小心翼翼地走回到自己的椅子前，道，“我的教授曾经说过‘魔鬼在细节里’，不管今天有没有你，我都会让陈庭杰讲的，毕竟他的考勤表实在有些过分了。”
凌诊晴顿了顿，接着道，“另外，你今天的ppt虽然确实是抓到了最主要的部分，但是缺少了细节。就比如说我们临床三是分为了三个组，使用了安韵的两个剂量，那是因为在临床二中我们发现2毫克虽然能够减轻轻微疼痛的症状，但是对于中度或是重度疼痛的病人，效果一般，且会产生耐受性。然而4毫克就没有这个问题。”
“而我们的临床2实验其实测试了3个剂量，分别是1毫克，2毫克和4毫克，但是因为1毫克在实验初期就有许多病人因为感到没有效果而退出了实验，所以这一支没有继续下去，这一点我们在临床2里是有写明的。而我们之所以想要测试1毫克，2毫克和4毫克，是因为在临床1中，我们发现即便是健康的人在使用6毫克的时候，也有超过一半的人有了副作用，所以我们的剂量就没有超过4毫克。”
“这些细节是各个药监局所注重的，同时以后当我们推销我们药的时候，对方也会对这些细节产生疑问。就好比说我们临床3虽然在各国招募了超过3000个人，但是其中黑人只占1%，那如果有一个人医生，他的病人是一个黑人，那么我们的药会对他的病人起效果吗？”
凌诊晴说完下意识地看着杨嘉韵，她在发现杨嘉韵一样看着她的时候反应过来了，她怎么能希望杨嘉韵来回答这个问题呢。“答案是没有问题的，因为我们做了子组分析，结果证明，不论是什么种族的人，我们的药都会起效果。”
“另外你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点没有说，那就是我们的药有没有效果，副作用大不大不完全是看它自己的比例的，还要跟对照组来比。我们临床2和3对照组其实是设了两个，除了有安慰剂以外，还有市场上用的最广的那个止疼剂。我们的药和这两个相比，效果有明显提升，而副作用并没有太多得变化。这个就是我们上市之后的卖点。除此以外，我们的药还是一天一次到一天两次，每天次数吃的少，这有助于病人记得吃，也会让病人倾向于使用我们的药，而不是使用需要一天多次服用的药。这些都是我们可以用来打广告的点。”
杨嘉韵站了起来，她朝凌诊晴点了点头，道，“我回去重新把这几篇文章看一遍，下周二会向你提交新的ppt的。”杨嘉韵顿了顿，喊道，“凌部长。”
凌诊晴被杨嘉韵对自己的称呼吓了一下，她有点懵地点了点头，道，“可以。”
“你下周二什么时候有空？”杨嘉韵又问道。
凌诊晴看了一眼自己的时间安排，道，“有人约了我八点半过来聊事，要不然你九点半过来，或者是下午五点之后过来？”
“五点之后我有空。”杨嘉韵道。
凌诊晴应了一声，给丁秘书和曹秘书发了消息，道，“好，我已经告知曹秘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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