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晓辰眼前一片漆黑,但可能是因为安然手上的温度和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他这一次对黑暗居然没有什么抵触的感觉。

  他微微仰头,在看不见的情况下靠嗅觉判断出安然的位置。他朝那个方位歪过脑袋:“好了吗?”

  安然的嘴唇抿到发白,捂着乌晓辰眼睛的手十分平稳,而握手电的手却止不住的颤抖。

  抖得光线在墙壁上一晃一晃的,恍惚间,竟像是摇曳的烛影。

  “烛影”点亮的那幅画显得分外血腥狰狞。

  血腥狰狞到了少儿不宜的程度。

  主角仍是白色的胡狼神明与人间法老,但这一次法老的身形却比乌普奥特大了许多。此外,他占据的也是壁画的制高点。

  而乌普奥特则被关在了笼子里,带着手铐和脚镣。他的周围战甲破碎,瓦斯权杖不见踪影。他身上的白衣也被鲜血染成红色,腹部的伤口触目惊心,甚至有内脏从其中流出。

  他的背上还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鞭痕,而法老的手中,赫然是一条染血的皮鞭。

  照之前的规律,这幅壁画应该潦草到连草稿都没打好的地步。但从完成度来看,说它是这条通道里最精致的一幅,可谓是名副其实。

  就连伤口里肠子的形状都描绘得清清楚楚,鞭痕上甚至有皮肤破碎的纹路。

  ……就好像,整整一条廊道里,只有这幅壁画才是主题。

  安然之前也不是没见过这类血腥的壁画,但他就是不想让乌晓辰看见这一幅。

  如果这位埃及古神的回忆里都是这种东西……

  ……那还不如忘了来的轻松。

  他抿了抿唇,关上手电,一只手仍捂着乌晓辰的眼睛。他牵引着他往前走,声音平稳淡然:“继续走了,我带着你。”

  小狼“嗯”了一声,很信任的顺着他的脚步。

  走廊已经到了尽头,再往前,就到了一间墓室。

  墓室的入口处没有阻挡盗墓贼的门板,门框装饰的规格也十分简单,看样子不可能是主墓室,最多是用来摆放陪葬品的群墓之一。

  安然把手从乌晓辰眼睛上拿开,用手电慢慢照过整间墓室。

  光线勾勒出里面陪葬品的轮廓。

  靠墙一周立着整整十二件人形棺木,外加在地上铺的到处都是、几乎占满了大半个房间的动物木乃伊。

  其中有一个猫型棺材甚至还因为离门太近,被乌晓辰踹了一脚,偏离了原位。

  “真是奢华。”

  安然目光扫过整间房,淡淡评价道。

  看样子这位法老陵墓没能修完,干脆就拿陪葬品来补了。

  而且这还不是主墓室。

  ……不过,他现在到这地方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考古。

  安然拿出定位仪,在屏幕上扫了一眼。他距离上面的红点倒是更近了,只是这房间从各个角度看起来,都不像是能有其他出口的样子。

  他微微皱眉,转过头,看向乌晓辰:“你……”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乌晓辰突然发出一阵轻微的咆哮。

  “怎么了?”

  他调整着手电筒的光线,困惑地顺着小狼的目光看过去。

  小狼正紧张的盯着最靠中间的一具棺椁。

  就在手电灯光的照射下,那具棺椁的盖子,突然微微张开一下,随即又极快地合上。

  墓室里一片寂静,“哒”的一声轻响冲击耳膜,仿佛在耳边回荡。

  ——

  安然反应极快,拉住乌晓辰就向来路退去。

  下一刻,他的后背触到了冰冷的墙壁。

  安然猛地回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块一块冰凉的砖块,整齐地码放在一起,毫无温度。

  来路被堵死了,之前的入口不知所踪。

  耳边又有了微弱但清晰的“哒哒”声,看样子,这一次被掀开来的棺材可就不只有一个了。

  安然抿紧了唇。

  瑞士军刀在之前跟假女警对峙的时候不知掉到了哪里,现在他们就连最简单的防身武器都没有。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整个房间,快速思考对策。

  棺材只是晃动了一会儿就安静下来,并没有真正打开。安然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转头看向乌晓辰:“注意配合我一下。”

  还没等乌晓辰反应过来这“配合”是什么意思,安然已经慢慢走到了最先响动的棺材跟前,伸出手,缓缓敲了几下。

  乌晓辰:“!!!”

  他瞪大了眼睛跟在安然后面:“你在干什么?”

  安然没有回答。敲完棺材后,他又用手扒着棺材缝试探着抠了几下。

  棺材板与棺材扣得严丝合缝,根本无法从外面打开。

  应该是对外面的动作忍无可忍了,里面的东西发出了抓挠棺材板的声音,刺啦刺啦的,听上去非常之令人牙疼。

  不过它似乎并没有打开棺材爬出来的迹象。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安然退后两步,目光淡淡扫过周围的棺材。

  然后,在乌晓辰松了一口气之前,他又波澜不惊地补充一句:“不过要是它们出来了,客观上说,我们大概率就要死在这了。”

  乌晓辰:“……”

  我觉得其实你只说前面那句就可以了。

  安大神似乎并没有这样的觉悟。他把小狼扔在原地,走到墙壁前,开始细细查看上面的壁画以及一些还能看清的象形文字。

  这间墓室里的壁画仍是很潦草……或者说,很奇怪。

  画里面的建筑物都很清晰,色彩也保存的相对完整。但到了人物,甚至连最基本的线条都没有。

  只有一团团黑漆漆的轮廓,或站或坐,不同形状,不同动作,外加面上一双突兀的眼睛和裂开的嘴。

  乌晓辰也注意到了墙上的壁画:“这不是那个影子吗?”

  安然:“嗯。”

  他看了一会儿画,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接着他微微移动身体,开始翻译图画旁边的象形文字。

  说起来,“翻译”这个词用上去还有点太浪费了。因为四面墙上的文字部分加起来,一共就只有一个词。

  不过这个词被加粗了,用的颜色也是醒目的鲜红。

  「小心」

  ——

  小心?

  小心什么?棺材里的怪物吗?

  安然刚刚开始思考,只听旁边又是“哒”的一声轻响。

  这一次他眼疾手快,迅速侧身避开棺材的正面,接着伸手就把棺材的打开的那一小条缝隙抠住了。

  乌晓辰几乎被这番不要命的操作给惊呆了,但还是不忘安然“配合”的指令,浑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僵持了十多秒,棺材就这么在安然的手底下……静止不动了。

  安然:“?”

  他已经做好面对愤怒木乃伊的准备了。

  结果……它并不愤怒的吗?

  他思考半晌,看向乌晓辰,认真地问出一个问题:“我当时打算掀你棺材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乌晓辰:“……”这就是传说中的送命题吗?

  我要是说想把你弄死,你确定不会报复我?

  尽管乌晓辰没有立刻说话,不过看着小狼微妙的眼神,再结合他之前的一系列行动,安然也不需要语言的描述了。

  他一只手依然抠着棺材缝,犹豫了一会儿,接着就用手电朝着缝里面照了一下。

  白光射入,灰尘和霉菌都无处遁形。

  不过,起码距离棺材盖几厘米处,是什么都没有的。

  安然把手电筒收起来,垂眸思考一阵,看向乌晓辰:“你咬合力怎么样?”

  乌晓辰疑惑:“咬合力是什么?”

  安然耐心地跟他解释:“就是用狼形态的话,能把一个成年人的颈椎拧断吗?”

  看乌晓辰不太确定的样子,他又补充了一下前提条件:“已经死了很久的成年人,软组织完全腐烂,骨质相对松软。”

  再怎么反应慢,乌晓辰现在也明白这位大神的意图了。

  他差点没晕过去:“你让我咬木乃伊?”

  安然冷漠脸:“嗯。”

  小狼委屈:“脏,生病了怎么办?”

  安然:“我凑钱给你治。”

  乌晓辰:“……那为什么非得用咬的。”

  “你要是有其他办法也行。”安然的手已经开始往外用力了,“最好能钳制住,留一个完整的。如果控制不住就拧断颈椎,可以限制对方的行动能力。”

  看乌晓辰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安然想起来这狼胆子还并不是很大。

  于是他思考一阵:“要不你来开,我对付里面的东西?”

  乌晓辰:“……别。”

  他觉得可能还是开棺材的危险系数更高一些。

  ——

  棺材板只是在卡扣的位置接得严实,一旦拉开一条缝,掰开并不需要费太大的力气。

  安然屏住呼吸,手臂猛地向外侧用力。

  主打的就是出其不意,让里面的东西没有反应时间。

  棺材盖被一下拉开了。

  胡狼形态的乌晓辰已经绷到了极限,盖子打开的一瞬间就双腿蹬地,猛扑上去。

  结果……扑到了一团空气。

  还差点整头狼都装进棺材里。

  所以说……里面什么都没有?

  小狼困惑地停下来,把棺材扫视一遍,又嗅了嗅,最终后退几步,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安然。

  这什么情况?

  安然也皱起了眉,他来到棺材正面,伸出手,再棺材底层的隔板上轻敲几下。

  下一秒,棺材里又发出了那种刺耳的抓挠声。

  安然没急着躲。他寻着声音垂眸看去,只见一只圣甲虫正推着它的粪球,在棺材里东撞西撞。那粪球表面可能混进去了什么带角质的东尖锐西,刮在地上,声音听起来就像是指甲挠墙一样。

  安然、乌晓辰:“……”

  二人盯着圣甲虫和它的粪球,非常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别问,问就是挺有意思的。

  不过安大神很快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反正带着手套,他也不嫌恶心,蹲下身就把那只圣甲虫(说难听点就是屎壳郎)捏了起来。

  虫子挥动八条细长的腿,在他两根手指之间挣扎一阵,随后放弃希望,开始装死。

  乌晓辰倒是丝毫不慌:“小心点别弄死了,这可是某位高级神的化身。”

  安然“嗯”了一声,仔细检查起圣甲虫的关节处。研究了一会儿,他又把屎壳郎放下,转而研究起了那个粪球。

  里面的东西还都是新鲜的。

  他的眼神微妙起来。

  试问,一只屎壳郎,在一只棺材里,是怎么做到收集到新鲜的动物粪便的?

  而且走了这么久,他们在这层也没有见到任何可供屎壳郎收集的原材料。

  安然站起身,转身指挥乌晓辰:“我背包里有塑料袋和新的一次性手套,帮我拿出来。”

  小狼转回人形,把他要的东西送到他面前。

  安然摘了碰过屎壳郎和粪球的手套,放进塑料袋里系紧,又换上了新的一次性手套。

  随后,他又把塑料袋检查了一遍,放进背包。

  做完这一切,安然微微抬头,扫过一眼对面的墙壁。

  紧接着他就愣住了。

  墙壁上赫然出现了一个轮廓规整的长方形门洞,通往黑漆漆的廊道。安然的眼睛早已适应了黑暗,还能隐约看清离门最近的走廊里,那幅血腥壁画描摹出的人物轮廓。

  门刚刚消失了,不过,它现在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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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个挺简单的密室装置,虽然我就没怎么给线索,但你们不妨猜一下()

  周六日,可以多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