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一罪归百【完结番外】>第14章 疆狼

  冬日的月亮总是很明亮,夹杂着冰雪的味道,照射在皮肤上显得阵阵晕眩。

  都市的一角,背光的地方,下方就是灯火阑珊,变幻莫测的灯光带着人间的喧嚣,伴随着十字街道的车水马龙。

  八爪章却没有丝毫打算进入的意思,只是恰到好处地站在全黑的地方,面色晦暗不明地盯着那道光。

  他悠哉的舔着雪糕,一手拿着个在普通不过的手机,声音阴沉,却有些跳脱:“潘支队长,波塞冬老板对你的失职可是非常恼火,为什么猎杀白鹰的最后一环不是定好的你,而是那个废物?”

  潘志祥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迫:“不是说白鹰残忍无道吗?最后一环本就不可能起到作用,鬼知道他真的会为了那群菜鸟跳崖,而且命这么大!!”

  八爪章冷笑一声:“不要小看任何一个敌人,尤其是白鹰,他可是屠空之战的幸存者。不过,既然你失败了,那么总要付出点代价,蓝鲸快到了,做好准备吧。”

  “喂?!八爪章!八爪章!!”

  回应潘志祥的是“嘟嘟”的忙音。

  下一刻,这位堂堂特警支队支队长狠狠摔在了椅子上。

  面色土黄,那名为绝望。

  蓝鲸亲自来。

  完了。

  ……

  “别急嘛。”

  另一边的八爪章诡异地笑了声:“疆狼大哥的儿子竟然当了刑警,而且是号称战无不胜、无所不能的巨齿鲨……”

  垂着头,也不知道八爪章透过这繁忙的都市看谁,眼神颇有些穿透性:“替大哥清理门户,他黄泉之下,会感谢我的吧。”

  八爪章一松手,手机下坠,下一秒,川流不息的车压过,顷刻间化为了碎片。

  月光之下,仅仅留下八爪章潇洒而去的背影。

  和一句环绕在风中的话。

  “要知道,就算是巨齿鲨,也有很多东西,无可奈何的……”

  ……

  骄阳之下,冬意愈深。

  时间飞逝而过,半个月眨眼之间。

  白隳的伤好的很快,期间邵康抽空来看了几次,纪检委几次来想趁机审问白隳都被江池堵在了门口。

  好吧,白隳不得不承认,论演技,江池可比罗艘高明多了。

  瞧瞧那个拦住罗艘的时候快要杀人的眼神,怕是自己都要当真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空气中弥漫着酸酸的味道。

  像是冬日里的酸梅,苦涩。

  至少罗艘觉得苦涩。

  白隳只觉得好笑。

  而刑侦支队则发现了个不可思议的现象。

  他们一向外表冷酷内心温柔留在最后才下班的顶头上司江池,这半个月每到下班点溜得比钟表还快,谁也找不着。

  就连隔壁技侦组的林哥来找求他帮忙加班翻个垃圾桶都没用,拿什么补偿都没用。

  倒是刑侦组其他人看着那补偿的大包子眼馋的要死,可惜了,林哥不找他们。

  恐怕是害怕这帮子手臭的人翻垃圾翻出个人体组织什么的。

  除了林哥,就连马副局长每次拿着资料找江队都无功而返,听说江兔崽子又去了中心医院都会努力瞪大他本就没多大的眼睛:“他受伤了?”

  “哦没有,那还好……”

  “又去探望白鹰组长了???”

  ……

  但这半个月可苦了白隳,江池几乎把他当成了易碎的玻璃,这也不让走,那也不让去。

  但是,身为一只成熟的鹰,要学会不听话……

  左边抓抓耗子,右边筑筑巢。

  当然,如果排除白隳总是身形一动,老实的躺回床上这一点就好了。

  守班的护士一看到这一幕,就知道准是江池到门口了。

  然后就开始莫名其妙的奸笑,像是见到了自己心爱的口红粉底。

  白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长的太好笑了。

  ……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还不能出院。”

  这是江池数不清第几次拒绝白隳的出院请求。

  老实的躺在床上的白隳轻轻搭住江池的小指:“江池……”

  “医生单独跟我说过了,碎荇这种毒,你对那种死法越是恐惧,药力越强,手术时直接压制住了麻醉剂的药力,后来因外界刺激,恐惧程度降低,这才释放了麻醉剂的药力,不确定暴动的碎荇会不会随时发作,还不能出院。”

  其实医生还告诉了他点别的猜测,但是没有定论,江池所幸就不告诉他了。

  白隳没有察觉到江池细微的变化,他的手悄悄上攀,搭上了江池掌心:“可我想喝奶茶……江池~”

  滚烫……好软……不是,好热。

  江池猛地站起看向白隳戴着面具仅仅露出的一双眼睛。

  卧槽!

  他在撒娇!

  这他妈是他江池能受得了的?!

  “等着。”

  脸上冰冷依旧的江池扔下这句话扭头就走。

  没人看见,在不为人知的角落,他的嘴角勾起的明显弧度。

  门咔擦一关,白隳面具之下露出了个得逞的笑,两腿有力的跳到地面,稳稳地站起。

  他走到落地窗前,通过窗户,望见了江池略显冷酷的背影。

  白隳愣了愣,拿着自己的指尖贴在玻璃倒映着的身影上,随着江池的移动轻移。

  指肚被压的有些泛白,白隳不知为何偏头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好傻。

  笑完,白隳就骂了自己一声。

  下一秒,他指尖突然收紧,白隳耳朵一动,笑容全无,倏然回头,戾气横生。

  ……

  “你确定那野种经常出现在这里吗?”

  “确定!那野种的妈不知道惹了什么人,被人报复到家,轮着上,爹更是个杀人犯,你觉得他儿子能干净到哪去?估计也是出来跟哪个人做的。”

  “好!父债子偿!今天我就要把他狠狠教训一顿,为我爹报仇!”

  三人踹开房门,没看见想见到的人,却见到一个奇怪的白鹰面具男站在窗边。

  白鹰面具半回着头,眼尾散发着可怖的血气,几乎要把来人生吞活剐。

  他的声线也冷的吓人;“说谁呢?”

  来人领头那个染了一头的黄毛,耳垂上挂着又大有沉骷髅头耳钉,整个人看起来杀马特,估计还没过最中二的时期。

  那街头混子的青年叫康盛,明明害怕,却自知气势不能输。

  毕竟对于一个自认为是老大哥,天下唯我独尊的年龄,恐怕不知道得罪人三个字怎么写。

  于是,康盛暗中掐了把自己的大腿驱散了些许恐惧,这才装模作样地说:“我们找江池那个野种!你是他朋友?我劝你离他远点,他脏!”

  “哦?”

  面具男似乎饶有兴味,缓缓转过身,背光之地看不清他的眸子:“你们很了解他?”

  康盛还不知死活,忙不迭的补充:“那是当然,我和他同村的,他家那些破事我全知道。他妈被仇家找上门,拍了轮着上的视频到网上,大家都骂她浪,也就他杀人犯爹,把她护的死死的,连儿子是不是他的都不知道。领一个破鞋回家,还那么高兴,呸!”

  白鹰非常平静:“那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康良说,“我爹就因为骂了他妈一句没人要,他爹就带人把我爹抓走了,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带走了我爹,第二天就发现了我爹的尸体!后来我才知道江池他爹是个毒贩!”

  白隳并没有什么波澜:“所以呢?”

  康盛暴跳如雷:“还有后来?后来他爹死了呗,据说是被警方当场击毙的,击毙他的还是什么副厅长!凭什么他现在还能当警察!还是个支队长!这世界坏人都可以这么肆无忌惮了吗?!”

  白鹰:“你要怎么惩罚他?”

  康盛舔了舔嘴唇:“一个和他娘一样,只配被万人骑的孽种,当然是给我开开荤!”

  几乎是常年的卧底生活养成的冷静在那一瞬间土崩瓦解,白隳转身揪起花盆里的仙人球照着康盛的脸摔了上去。

  黑乎乎的土尚且湿润,在康盛的脸上绽出点点红色。

  康盛捂着脸嗷嗷大叫,在病房外滚起来。

  这一次,没有第二个江池拦住发疯的白鹰了。

  两个小弟一看大哥受挫这还了得?凭着兄弟义气觉得即使自己两人干不过眼前这个面具男,起码也……

  算了,打不过跑吧。

  兄弟义气算个鸟。

  白隳似乎对眼前这一幕觉得好笑,又觉得爸爸打儿子没有挑战性,居高临下地看着康盛:“你觉得他不配?那这些人生死不明躺在手术室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那些被他们护着的人,到底配不配?”

  走廊的病友探头探脑地往这边看,看到白隳的眼睛又把头缩了回去。

  白隳蹲下身子,慢条斯理地用康盛的衣服擦着手上的血。

  “以为这些人能用一辈子护着你们,背后说他们什么她们都不在意,依然会护着你们,你们就觉得肆无忌惮,理所当然了是吗?”

  “白鹰!”

  是那个熟悉的声音。

  但白隳没有回头,他觉得自己没错。

  地上的康盛还不知死活:“我没说错!他就是没妈的种!他爹就是杀人犯!他也理应被万人唾骂!你凭什么打我!”

  江池一瞬间就知道白隳知道了什么。

  自己最害怕的事情终于是发生了。

  “白鹰,我……”

  江池去拉白隳的手,却被白隳摔了回去。

  那一瞬间,仿佛有人往江池的心脏狠狠捅了把刀,再胡乱地搅动起来。

  他永远不会怪白隳放手,因为他知道白隳究竟有多恨毒贩。

  但他不甘心。

  其他任何人的谩骂他都习惯了,唯独不敢看白隳失望的眼神。

  他的父亲江涛,代号疆狼,亚特兰高层毒贩之一,他从小到大永远摆脱不了的恶魔。

  因为“疆狼”,他父亲失去了一切。

  因为疆狼,他也失去了一切。

  整整十年,周围无论是熟悉的,不熟悉的,救过的,没救过的,都在谩骂他。

  骂他是毒贩的儿子,骂江郜是杀人犯的女儿。

  在他们一人当上刑警,一人当上医生的时候,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浪荡地做了什么,才打破了三代直系有案底便不能有编制的规定。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高考,因为疆狼,加了整整一百分。

  但那一百分,他们两个人,都不需要。

  不需要那种可悲的怜悯,要想补偿,澄清一下,不就行了?

  但是他们自己也知道,那不行。因为……

  江池低头自嘲地笑了笑。

  自己早该知道的,他这种人,就该躲在暗处,履行好自己的守护者身份,践行好当年警旗下的誓言,做好被人唾骂的,战无不胜的战神。

  释放着自己的感情,喜欢别人做什么?

  白隳不知道他在胡思乱想。

  下一秒,白隳做了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

  江池只觉得自己被白隳一推,推进了病房,门咔擦一关,身边人的唇狠狠贴了上来。

  面具不知何时被白隳摘了下来,这个吻和初见的陌生厌恶还有迫不得已不同,它带着安慰,温暖,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倾诉。

  他的战神,理应身披荣光凯旋而归。

  江池觉得自己一生最快乐的时候恐怕就是这个瞬间了。

  白鹰原来没有怪他。

  两人都不会吻别人,即使曾经千钧一发之际做过。

  白隳的嘴唇好几次磕在江池的牙,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江池叹了口气,一用力,扣住了白隳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白隳没经历过凶狠的攻势,傻在原地。

  白隳只得不断退缩,江池则不断攻占城池,买来的奶茶何时掉在地上都没人搭理。

  最终,白隳被江池按在了玻璃上,左手十指相扣,贴在窗前,白隳另一只手只能紧紧环着江池的腰。

  窗外,人山人海车水马龙。

  上空,两位战神促膝相拥。

  就在白隳被吻的全身绵软,几乎要瘫下去的时候,江池的头突然下移,咬了口白隳锋利的颈侧那诱人的喉结。

  白隳“嘶”了一声,只觉得被碰过的地方一阵酥麻,像是蚂蚁啃噬,瞬间蔓延至了耳畔。

  他高昂着头,呼出一口略显沉重的呼吸。

  江池温热的呼吸喷在白隳的脖颈,让白隳下意识退缩。

  白隳:“停……”

  江池:“别动……告诉你个事。”

  江池的手掐了下白隳的腰,这让他顿时不敢动了。

  只听江池声音说不出的低沉:“我父亲是警方在亚特兰安插的卧底,时间长达十年。可惜……死在了不知道他是卧底的警察手里。”

  疆狼是最成功的卧底,隐藏十年,没有人知道他是警察。

  他也是最失败的卧底,牺牲十年多,没有人知道他是警察,所有人都当他是杀人犯。

  仅仅留下了保护世人的江池战神和妙手回春的江郜医生。

  江池伸出舌头,舔了下白隳的喉结:“我告诉你,是想让你知道,告诉你也没关系,我相信你,不会告诉亚特兰。”

  我失去了一切。

  但我依然永怀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