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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几日, 贺清元想要送顾宴舟下山,但顾宴舟的情况并不好,他体内的魔气近几日闹得太凶, 又排斥贺清元等人的灵力, 所以……只能由他自己扛。由于这该死的魔气, 顾宴舟每夜都无法入眠,整日昏昏沉沉的。这下山一事, 只好推延。

  距离比武大会还有三天时间, 但顾宴舟的情况却越来越糟了。他从床上爬起看着窗外明亮的夜空, 圆月高悬, 月光打在他的脸上, 他缓缓闭上眼睛感受此时的宁静。

  窗外突然传近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门外杂草中穿行。

  顾宴舟有些好奇, 反正也睡不着便起身去瞧瞧是什么东西。他披上外袍走到门前, 缓缓推开房门。

  一个黑团团的东西滚入他的眼中, 撞在他脚腕上停了下来。他弯腰将脚边的东西抱起,刚触碰到这黑乎乎的东西便感受到毛绒绒的触感。他将这黑团团抬起来仔细瞧着, “小东西,你是谁?”

  只见那黑团团慢慢展开身躯,漏出一只长了尖角的脑袋, 四只爪子胡乱刨着, 连最后面的尾巴也在使劲, 拼命想要从顾宴舟的手中脱身。

  顾宴舟明白了它的意思,弯腰将它放到地上。他蹲下身, 对着它说道:“你是这山中的灵兽吗?”

  黑团团原地转了一圈, 刚才的它太紧张并未看清顾宴舟的面容。现在的它看清楚了,便要往顾宴舟的身上扑。

  顾宴舟反应不及只觉这东西直奔他的眼睛而来, 一个侧身闪躲便侧摔在了地上。黑团团跳到他的身上,舔着他的脸表示亲近。

  顾宴舟急忙将他拉开,笑着说道:“我明白了,是不是小妖们派你来的?”

  黑团团点了点头,但它觉得自己的表示并不明显,又急忙原地转了个圈。

  顾宴舟将黑团团抱起,抚摸着它的后背,“辛苦你了,这段日子赶了不少路吧?”

  黑团团听到此竟然流下两滴泪珠,委屈的小表情在他全黑的脸上并不明显,它小声哀嚎贴到顾宴舟的怀中撒娇。

  “阿舟!”贺清元听到动静赶了过来。他跑上前将顾宴舟怀中的黑团团抓到手中,往后抛了出去,“你没事吧!”贺清元抓着顾宴舟的双臂,上下检查了一番。

  黑团团龇牙露出凶相,一口咬在了贺清元的裤腿上。它死咬着并不松口,熬过了贺清元的两次甩腿。

  顾宴舟急忙俯身将黑团团拉开,而后抱着它对贺清元说道:“没事的,它是小妖们送过来的。应该……是它们想我了吧。”

  贺清元盯着那黑团,还是不放心,“阿舟,再过三日就是比武大会了,届时你在山上的话我怕会出什么变故,既然外面有小妖接应,不如,我们现在就走。”

  顾宴舟的身上仍旧难受,但他觉得自己可以撑到下山,便点了点头。

  贺清元进屋简单收拾了两件衣物,背上顾宴舟就往山下走。黑团团一路滚着跟在他们身后。

  走到天街山门,他们迎面撞上了前来参会的望城山弟子。贺清元小声提示顾宴舟不要出声,他直直地往前走并不打算停下脚步。毕竟望城山来的弟子这么多,大部分人他瞧着脸也生,只要不被叫住应该可以混过去。

  他一步一步走着,为了不让身旁路过的望城山弟子怀疑,根本不敢加快脚步。他只求不要遇见熟人,按以往惯例,比武大会前几天清宁宗便要封山,只许进不许去,进入时也要确定好每一位弟子的身份。

  只不过,这些都是清宁宗的内部规矩,想必这些外宗弟子是不知道的。贺清元想到此稍稍松了口气,他加快步伐,想要同从他身边走过的望城山弟子们拉开距离。

  “清元!”一男声从人群中传出,惊得贺清元立刻转头。他暗叫不妙,再次小声提示顾宴舟不要出声。

  顾宴舟将脸藏在内侧,根本看不见来人身影,也不知是何人叫住了贺清元。

  只听得贺清元说道:“师……”他顿了顿又说到,“您也来了?”

  来人似乎十分高兴,就连声音都透露出欣喜,“这么多年没见了,你还好吗?”说到此他的语气却突然沉了起来,“之前的事情是我不对,你……莫要怪我。”

  贺清元犹豫片刻后才说道:“之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不知道您现在在望城山过得怎么样?”

  男人笑了笑,“就那样呗。”他身后的望城山弟子围了上来,他们早已听到贺清元的名字,纷纷向贺清元行礼,“晚辈等人见过拂云仙尊。”

  “掌门师兄,时间快要来不及了。”有望城山弟子在男人身后小声说道。

  徐砚青转头看了看传话的弟子,有些不悦地摇摇头,“我正同师弟叙旧呢,稍微再等一会儿。”

  贺清元重复出声,“掌门师兄?”

  徐砚青听到了向前走了两步,他拍了拍贺清元的肩膀说道:“这些年我一直活在之前的内疚中,整日闭关修行想要增强自己的力量,只为以后再有那种事情发生时,我可以保护好你们。”他收回手继续道:“望城山之前经过一劫,山中长老殒身,我这……才挑起来担子。”

  “这位……小友怎么了?”徐砚青终于注意到顾宴舟。

  贺清元不知道要怎么说,只好胡诌了一个理由,“他身上不舒服,我带他下山寻医士。”

  徐砚青笑出了声,“师弟你不会在同我开玩笑吧?这山中的五长老精通医术,这天下竟还有什么病症是他救治不了的?”

  贺清元不敢再多说话,面前这位可是从清宁宗出去的“老人”,只要说不好便会露馅。

  可是男人似乎并不给贺清元任何解释的机会,他伸出手就要替顾宴舟把脉,“让我瞧瞧?”

  贺清元转了个身,躲掉了。

  徐砚青的手停滞在半空,他尴尬地收回挠了挠头,笑道:“话说比武大会就快要开场了,怕是你拂云仙尊不想打才找此理由溜下山吧?”他看向身后弟子,示意他们帮忙说话。

  望城山弟子开始起哄,“仙尊!我们好多人可是抱着必胜的决心来的,我们的目标就是要打败你!你现在想逃可不行啊。”虽然是玩笑话,但这话落在当事人的耳中可不中听。

  贺清元吸口气,实在不行就闯下去!他掂了掂顾宴舟,抱紧了他的腿,做好下冲的准备。可刚准备跑,他的手臂便被徐砚青死死抓住。他转头看着一脸笑意的徐砚青,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徐砚青仍旧笑着,“师弟当真要跑啊?你可千万别让我瞧不起啊。”他抓着贺清元不肯松手,拉着他往山上走。

  望城山的弟子围了上来将贺清元下山的退路挡住。他转头看着这群正在凑热闹的人,咬牙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闯。

  顾宴舟察觉到贺清元急促的呼吸,他轻轻按了按对方的肩,贴在他耳边小声道:“莫要着急,既如此便先回山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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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回到住所,黑团团也从夜色中滚了进来。它跑到贺清元的脚边张嘴就要咬,似乎在责怪他没将顾宴舟带下去。

  顾宴舟眼疾手快地将黑团团抱起,坐在床边安抚着它,将它炸起来的黑毛捋顺。他抬眼看到贺清元似乎有什么心事,正坐在茶几旁发呆,“怎么了?”

  贺清元端起一碗茶闷了下去,“阿舟,你还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在魔兽窟吧?”

  顾宴舟站了起来,走到贺清元对面坐下,他将手中的黑团团放下,握住贺清元的手问道:“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在发抖?”

  贺清元沉声回道:“我父母是一对游侠,他们将我送入清宁宗后便云游天下行侠仗义。我好久未曾见过他们了,所以,当他们来清宁宗看我的时候,我便撒娇让他们带我一同去,我那时只想要同他们在一起。”

  “可砚青师兄不放心我,便跟着我一同去了,”他突然停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痛苦的记忆,“我们只不过在帮一个村庄驱逐妖兽,事情本来进展的十分顺利,直到突然有大量妖兽涌入村庄并将我们包围。”

  “我亲眼看着父母被他们咬死,砚青师兄身受重伤倒地不起,我拔出腰间佩剑想要同身前逼近的妖兽决一死战,却被它们嘲笑。

  它们笑我自不量力,并说要留我一条性命,看看我这根硬骨头能在另一个“地狱”中活多久。然后便将我扔下魔兽窟……”

  他继续说道:“后面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只不过……最让我惊喜的是,砚青师兄他竟然没死!我回到宗门才得知他因愧疚已经离开了清宁宗,往后再得知他的消息时,他进入了望城山了。”

  贺清元低下头,“其实一切都要怪我,如不是我贪玩耽误了时间,我父母也不会死,师兄也不会因此事离开宗门。”

  顾宴舟坐到贺清元身边将他揽入怀中,安慰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话虽如此说着,但顾宴舟却有一些事情想不明白。

  他记得尤奎忌惮妖兽,并将大部分的妖兽困在了魔兽窟,只有极小部分没有任何能力和威胁的妖兽才有可能藏在魔兽窟外不被他发现,比如说小妖们。但是贺清元却说他们遇见了数量极其多且力量强大的妖兽,如果真要找寻这群妖兽是什么来头的话,只能有一种可能,便是尤奎的座下亲信!

  他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父母得罪过尤奎?”

  贺清元摇摇头,“不知道。”

  顾宴舟没敢多问,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太久,再次提及不过是戳中贺清元的伤心事罢了。就算心有疑虑,一切也终将不可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