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元洲的好事被秋梦期给搅黄,最后只能让何老九给苏韵捎了一句话,让她好好考虑,明晚上他会到下一个驿站等她。

  只要她点头,他就会想办法把她给弄出去。

  到了次日晚上,当苏韵再次被何老九提出来,她心里也早有准备。

  苏长平也板着一张脸跟在一侧,似乎只要谁对自己长姐不敬,这位小少年就会不惜一切代价随时扑上去。

  可孟元洲早就烦他碍手碍脚,让何老九使了点手段把人给支开了,这才有了和苏韵独处的空间。

  然而当苏韵再次拒绝跟他离开的提议,这让以为已经拿捏住她七寸的孟元州觉得很不可思议。

  苏韵原本确实是想从他这里找到切入口,可自从见了小县令后,此人已经不是她的最优选择。

  孟元洲一再被拒绝,眼里的光亮逐渐幻灭,脸上也挂不住:“不走了么,这么好的机会怎么会不想走……”

  “我不明白啊,你宁愿发配也不愿跟我走……”

  一开始只是喃喃自语,但渐渐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语言也变得越来越恶毒。

  他死死地盯着她,咬紧的牙关在颊边若隐若现,“苏卿韵,你可知道,像你这样的漂亮的女人,到了岭南是要发配去卫所当军妓的!你想想,所有戍边的将士人人都可羞辱你,你难道愿意成为一个被万人骑的娼妇也不愿意跟我走吗——”

  再也没有伪装的必要,他几乎是咆哮着喊出了这句话。

  只可惜,眼前风姿依旧的神女,在听到他如此下作的语言,也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如同看待一只可怜虫一般。

  而这样的反应在孟元州眼里看来却极其刺眼,他面目也终于变得扭曲。

  “我看你是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处境,既然那么想做娼妇我成全你——”孟元洲说着一把捏过苏韵的胳膊,将她朝何老九推去,“何老九,她是你的了。”

  他要给这个女人点颜色瞧瞧,让她知道什么是世道险恶,让她知道要是没有他她会面对怎样残忍的处境,他倒要看看她被别的男人压在身下的时候,脸上还会不会一直保持这样的清高和不屑。

  何老九早就垂涎苏韵的美貌,但这个女人是孟家二公子罩着的,他有心无胆动不敢染指,如今对方居然来了这么个指示,他仿佛被天上的馅饼砸晕了一半,好半天没回过神来。

  等他真正反应过来的时候,猥琐之态展露无遗,垂涎欲滴迫不及待地扯住苏韵的胳膊,就要往墙后面拖。

  苏韵想过孟元洲会暴怒,但却没想到对方竟丧心病狂至此,她用力地挣扎着要挣脱何老三的锢桎,却被一张大手给捂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何老九使着力往墙角拖人,却见孟元洲虎着一张脸跟在他的身后,错愕地喘着粗气道:“二公子,你——你也要一起吗?”

  孟元洲脸色铁青,他当然不愿意心爱的姑娘被人玷污了去,就是想稍微警告一下她,让对方害怕,进而屈服于他。

  只是看着这个女人带着倔强和恨意的表情,他不禁萌生出一个变态的想法。

  然而还不待他多想,一串狗叫声从墙的另一边传过来,狂吠不止。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孟元州警惕地直起身子四处张望。

  随着一声叹息,年轻的声音也随风而至,“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绿帽癖。”

  孟元洲整个人脸都黑了,这个声音是他最讨厌的声音,没有之一。

  他不知道“绿帽癖”是什么说法,但此人像苍蝇一样随时出现,坏了他的好事,简直该千刀万剐下油锅都不能消除他心头之火。

  他四下张望着,想要找到那个嚣张的小县令将其撕碎,却没想到一昨日的那条黄色的大狗突然蹿了出来,冲他龇着牙一脸凶相。

  而此时被扣住双臂压跪在地的苏韵,在听到这道声音那一刻,整个身子终于不再紧绷,卸了力道瘫软在地。

  何老九好事被搅,恼怒无比,但来人是小县令,就算心中万般不情愿也不敢在他跟前胡来,不得不放开苏韵的手臂。

  可依旧还仍不死心,跪在地上觍着脸道:“秋县令,这是孟二公子赏给小人的,求您高抬贵手,要是秋县令你喜欢,小人先给大人尝尝鲜,小人再——”

  秋梦期听到这些不堪入耳的话,再看看一旁女人狼狈的身姿和通红的双眼,简直不能忍,将他一脚踢开两三丈远。

  何老九疼得直咧嘴,但却不敢反抗,只能甩锅给孟元洲:“小人是奉孟二公子之命,小人……小人也是不敢不从……”

  说着,又心虚地抬头看着孟元洲。

  “何老九的意思是,首辅家的公子下令让你□□罪妇,此话当真?”

  孟元洲瞬间气得鼻子都歪了,这话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做人。

  “秋植,本公子想做什么,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那怎么行,我堂堂的朝廷命官,食君俸禄替君分忧,遇到不平之事,怎么能袖手旁观。”

  “真是胡搅蛮缠,这些都是犯人,本公子想怎么惩罚就怎么惩罚,轮得到你来管我?”

  “你无官职在身,没有处理囚犯的权利!”

  “既然如此,你也并非负责苏柳贪污一案的官员,你更无权管这趟子事。”

  “那你可别忘了,这些犯人可是建设岭南戍边的劳力,也算是家国百姓,我身为朝廷命官,劳力受损百姓受难岂能坐视不管!”

  孟元洲没想到这娘娘腔居然刚硬至此,明明知道他的身份还敢顶撞,如此油盐不进,倒反让他不知从何下手了。

  秋梦期见他吃瘪的模样,心中畅快极了,“孟公子既不掌管押解之事,又不是出差公干,怎么三天两头跟着我们屁股后面转,莫非是想——劫狱?”

  劫狱这样的事情是能说出口的吗,这可是要犯杀头的罪,就算孟元洲能利用手段把人给弄出来,但也是各方打点悄摸摸进行,岂能容得他在这里大声宣扬。

  就在这时,驿站门口传来动静。

  几人一看,居然是王伽来了。

  事情涉及世家子弟,王伽早些年不服软吃了亏,近几年就再遇上这种事就直接龟缩不出,没想到今晚却出来了。

  孟元洲虽然有孟家在背后撑腰,但朝中官员相互制衡,别人也在盯着他们家盼着抓住小把柄,要是他的事传出去,明天他爹在朝堂之上定会被御史台给参上一本,陛下阴晴不定,指不定要怎么弄他们家。

  如今已经惹上了一个油盐不进的家伙,要是再跟眼前的参军过不去,实在没有必要。

  于是他恨恨地瞪了一眼地上的何老九以作警告,在王伽没到来之前迅速抽身离去。

  王伽心里跟明镜似的,慢悠悠地就等着人走了他才好过来。

  看着跪在地上的何老九,面露不悦:“怎么回事,没事把犯人提溜出来作甚,人跑了你能担当得起吗?”

  何老九嘴巴蠕动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磕头赔笑,说些讨好的话,又偷偷给王伽塞了点银子。

  王伽这才抬手让他把人带回牢房去。

  苏韵在被带走之前,忍不住回头张望,看着秋梦期,眼中似有千言万语。

  可惜秋梦期正转头和王伽说话,并未看到她一步三回头眼神。

  何老九看着苏韵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张望,忍不住出言嘲讽,“你不会以为那姓秋的碰巧帮你解围一次就真的看上你了吧,呸,别痴心妄想了。”

  苏韵听着耳边的讥诮,想到刚刚他扯着自己往墙后拖的情形,对此人厌恶不已,更遑论还要跟他说话,直接摆过头去,不给他一丝眼色。

  何老九见她这种不屑一顾的眼神,气得牙齿痒痒。

  一个阶下囚,竟然给他摆脸色。

  随即冷笑道:“臭娘儿们,你给我记着,姓秋的不会时时刻刻在你身边转着,你总会有落单的时候。”

  正巧苏长平也刚好赶过来。

  他被另外几个官差支走之后,才知道事情要糟糕。

  如今见到苏韵没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冷着脸反驳道:“官爷也最好记着,古往今来被遣往宁古塔和岭南的官员和皇家子孙不计其数,但最后被召回来的也不在少数,本朝就有几个先例,苏家贪污饷银之事子虚乌有,不然到现在官兵都搜不出银子来,若是有朝一日我大伯官复原职,到时候我定第一个拿你开刀。”

  十五岁的少年,恶狠狠地说出这样的话来,仿佛一只凶狠的狼,随时都要扑上来将人撕碎。

  就算是何老九这样的老东西,被这么一威胁,心脏也止不住狠狠地跳了跳。

  苏长平所说,的确是事实,官员被贬下大狱,有时候不过是皇帝一句话的事情,万一哪天皇帝心情好了,给太后和皇后过个寿,直接来个大赦天下,这群犯人即刻恢复自由之身,到时候难免不对那些落井下石之辈施以报复。

  何老九毕竟是老油条,他哈哈干笑两声道:“我不过是奉命行事,你拿我开刀作甚。”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苏长平哼了一声。

  双方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