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薇的世界里并没有太过明确的善恶之分。
有杀了人依旧逍遥法外的——就诸如村子里那些莫名其妙出现的女人, 又莫名消失在村子后山那块鲜为人知的大坑里。没有人会去报警,或者有人去了,但是找不到。也有长期被□□, 最终逃出去又被抓回去,失手杀掉对方锒铛入狱的。
她也为陈爷办过很多事, 一些陈爷的“旧识”会找到这个偏僻落后的小镇,通过关系离开这里的。那些手上沾满鲜血的人都能离开, 唯独她无法离开这里。
她厌恶这个地方, 却又不得不依附这里存活。
时间久了, 她已经分不清善与恶、错与对,她只能从别人那里听说、听陈爷的“教导”,要对亲近的人好。如果别人捅自己一刀,那么一定要对对方斩草除根。
她在那群女人嘴里听到的是, 做人还是要踏踏实实才好, 违法乱纪迟早会毁了自己, 连累亲人。
这样说来就讽刺得多。
让她自己都没想到的是, 她竟然也会有一天劝别人不要违法乱纪。当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时,竟有些愣神。
问到秋柔云时, 更是想也没想地替其开脱。
她依旧是陈薇,是从混乱肮脏三不管地方长大的陈薇,哪怕来到这个看上去道德感高上不少的大城市, 骨子里依旧难掩她对善恶是非的漠视。
她就是一堆永远也无法变好的烂泥。
陈雅得到不是很想要的答案后沉默下来, 片刻她自我调节,至少她妹妹还是很亲近她的,清了清嗓子:“我就知道你很关心家人。”
陈薇回过神听到这话:?
陈雅并没有理会她的一脸茫然, 而是接着之前的话讲下去——秋家一开始用秋柔云交换利益这件事, 陈雅是不知道的——陈雅着重强调了这一点, 主要是正常人都没能猜到秋家会这么丧心病狂。
“唐家在上流圈子臭名昭著,稍微要点脸面的世家都不会跟他们家过多牵扯,秋家看上去也正常得多……”陈雅顿了顿,“虽然抱错孩子这件事挺离谱的,不过艺术来源于生活,说不定其他地方也有这种情况。”
陈薇看她:“抱错和这件事也有关?”
陈雅叹息:“怎么没有?秋柔云不是亲女儿,那把人送出去心里就没什么负担,还能给亲女儿腾位置。”见陈薇沉默下来,陈雅又继续道,“换成一般人肯定就慌了神,尤其是被养得天真无邪的,哄一哄,掉几滴眼泪还是会去。”
秋柔云也去了,但还是和其他人不太一样。
她比陈雅想象中的还要聪明,本以为是只能依附他人生存的荼丝花,结果却是不动声色的食人花。她找上陈雅要求合作,开出自己的条件,陈雅还真被她说服了——主要是,她竟然还能说动唐骁和唐雯潼。
“不过我前段时间才从得到的消息里知道,我猜,她和唐震也有合作。”陈雅微笑,笑容里透着一丝欣赏,似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和人分享一般,“你知道唐震为什么同意和她合作吗?她和唐震,明显是小白兔和恶狼的对比。”
陈薇猜不到,却也大概明白过来,秋柔云作为反派,肯定是有自己的筹码。只是她以为秋柔云会是男女主情感道路上的恶毒女配这样的反派,结果却是奔着事业去的大反派boss吗?她摇摇头:“怎么做到的?”
陈雅微笑:“我也不知道。”
陈薇:……
陈雅:“你和她关系这么好,你去问问。”
见陈薇脸色沉沉,陈雅没有再提这事,转而说起她和秋柔云的合作,秋柔云打着唐家集团的主意,她不知道秋柔云是怎么和唐骁、唐雯潼说的。总之,她和每个人的说法肯定是不同的。
“唐震年纪大以后就越来越不爱动弹,唐氏的生意也有意要退回景市的打算,大权在握,一直等着想要掌管集团的其他人心思浮动,也只能暂时老实下来。不知道她怎么说动唐震,竟然同意和她一起去国外谈一个跨国的合作。”陈雅说着安静下来,她仔细回忆着从朋友那里听来的消息,据说那项合作就连京圈的秦家也有参与,也难怪唐震肯出国了。
停顿片刻,陈雅越发觉这和秦家新开展的业务领域有关,立马想要再去找朋友确认一番,当即就将自己的推断全部告诉陈薇:“唐骁和唐雯潼就在这期间对唐震动手了,他们并不是唐氏子孙里最有竞争力的继承人,但也不会连一点好处都捞不到,但这次动手之后,说不定就会从唐氏除名。”
虽然至今外界对于唐震遇袭这件事都以为是意外,唐震虽然年纪大了,但不代表脑子坏掉,他的心腹手下对他依旧忠心耿耿,未必查不出这起意外之后的幕后黑手。
陈薇皱眉:“那秋柔云……”
陈雅眨眨眼睛,她从容不迫地从陈薇的床边站起身,随意地理了理衣服:“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呢?”离开房间前她拍拍陈薇的肩膀,似是安慰:“她比你想象中的还要聪明。”
秋柔云敢这么做,肯定有信心不会被人抓到小尾巴。况且,她觉得秋柔云未必就怂恿过唐骁和唐雯潼做什么,只是秋柔云挑选的这两个人就很特别,性格急躁又自私。
陈雅打开房门走出去,房间内又再度恢复宁静,只余外面雷雨阵阵的轰鸣声,一道闪电划过沉闷的黑夜,将房间里的景象一瞬间照得惨白,随即又黯淡、消失不见。
片刻后,陈薇失笑地摇摇头。
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好笑,可能是因为秋柔云并非她以为中的白莲花那样柔弱,又或者明知对方不是什么善茬,却因对方能保护自己而感到欣慰。
真好,喜欢的人没有出事。
陈薇简单洗漱出来就看到秋柔云发来的消息,不像在电话里那样兴奋,而是颇为矜持地发来两张截图,没有一句解释。
点开查看,一张是开往景市的高铁票,时间是竞赛的前一天。另一张则是包装得四四方方、面积很大的东西,陈薇观察半晌,猜测这大概就是秋柔云要是她的那幅画,像是可以挂在墙上的巨幅画像。
陈薇:要我去接你吗?
陈薇:画得太抽象可能没地方挂。
秋柔云仿佛就守在手机屏幕面前,看到陈薇的消息立马就发送语音消息过来,属于少女的声音带着天然的甜愫,仿佛将人含在嘴里□□:“不抽象。”
陈薇播放一遍,总觉得这声音和以前听到的不一样,于是又听了一遍。
几遍之后她终于察觉出来,以前的声音像是盛夏被刀切开的西瓜甜,干脆爽口解渴;现在则是加了蜜糖一般,甜得能拉丝。她猜想,可能是因为秋柔云要睡觉了,所以才这样。
她多听几遍没来得及回复,秋柔云已经忍不住再次发来消息。
-“到时候你有空吗?”
陈薇听完“不抽象”,又点击播放下一条。
秋柔云也点击自己刚刚发送出去的语音,平时她很少关注自己的声音,只是突然想起以前曾经有人夸过她声音很好听,于是才没忍住给陈薇发语音。现在听起来,有点怪怪的,跟小猫撒娇一样。
她用手背贴贴脸颊试图降温,又将脸埋在枕头里,随即又抬头查看微信,心中疑惑陈薇怎么还不回复。她清清嗓子,按住空格键:“微微姐姐,你还在听吗?”
陈薇按下播放键,听到秋柔云的声音差点没拿稳手机,她面不改色回复:我在。
-到时候我去接你。
想到那幅画,陈薇抬眼看到床对面挂着的那幅抽象画,当初是秋柔云拿来“讨好”她的,现在得知这幅画的来源,内心便觉得复杂。一边觉得不该再挂着,一边又觉得这是画家想要送给秋柔云的心意,只是被秋凌云给糟蹋了。
她发去消息:之前的那幅画怎么处理?
秋柔云一时间没能理解过来,只是立马发来消息:“还有人给你送画?你收了别人的画?”
陈薇微微蹙眉,不太明白秋柔云为什么这样说,顺手拿起手机对着那幅画拍下照片发过去:这幅。
秋柔云似乎已经忘记这回事,输入片刻后再次发来消息:“那幅画你放着吧,别放卧室里了。”
陈薇想要询问秋柔云是真的不在意,又还是有别的顾虑,她想要劝说秋柔云不用太在意秋家,亲情是无法用别的东西来换取的,只能说她和秋家的确是没有缘分。又兀自猜测,秋柔云知不知道这幅画本身就是画家想送给她的礼物。如果不知道,她是不是应该提醒秋柔云?
秋柔云看到她的状态一直处在“正在输入”中,竟也福至心灵地猜到她在顾虑什么,当即带着笑意发去消息:“那幅画的作者本来就是给我画的,秋凌云买下的时候他已经和我说过,还是我让他把钱收下的。”
说到后面,声线里才隐约透出几分恶劣的意味:“秋凌云的钱,为什么不要?”
陈薇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她想多了。
见秋柔云不怎么在意,她再面对这幅画也就没那么为难,当即决定挂在陈父的收藏室里——也算是一种弥补吧。
竞赛前一天,陈薇把要去接秋柔云的事和陈雅说过,陈雅不介意地点头同意,见她要出去,陈雅优雅地捏着文件一角问她:“你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陈薇差点脚滑,她稳住身形,伸手将落在额前的碎发给捋到脑后,稍显凌厉的眉眼在此刻竟也染上不少无奈,她踌躇片刻后才开口:“看秋柔云吧,反正我随时都可以。”
陈雅笑容不变,只是哦一声点头,又问她:“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和爸妈说?”
“等他们回来再说吧。”陈薇说完这句话就快速离开陈宅,背影看上去有几分落荒而逃。拉开车门坐上去,陈薇脑海里就自动回放陈雅的那句话,什么时候跟陈家父母说……
当然,其中更让她意外的,大概就是陈雅好像一丁点都不反对她和秋柔云结婚?
难道是这个世界的同性婚姻早就合法了吗?陈薇想着掏出手机搜了半天没能找到,又抬头问司机:“你知道圈子里有哪对结了婚的同性伴侣吗?”
司机以为自己耳朵听岔了,方向盘都差点没握紧,他神经紧绷,小心翼翼:“您是说,同性恋结婚吗?”
陈薇点头,耳朵莫名红了点:“嗯。”
司机迅速在脑海里搜寻过一遍,最后十分确定地摇头:“没有听说过。只在报纸上看到过。”当时还闹得沸沸扬扬的,他还记得那天陈家的大小姐和陈薇一起坐在后座,陈雅和陈薇聊起过这件事。
司机透过后视镜打量过陈薇的脸色,慢吞吞道:“上次大小姐还和小姐说过,结婚对象不用管是男是女,哪怕不是人都行。”
陈薇脸色微妙起来,司机下一句:“大小姐说,只要是你喜欢,不结婚也可以,她会养你一辈子。”
说完,司机就看到陈薇的脸色变了又变,要不是开出别墅区,司机还真挺想知道陈薇最后脸色会怎么样。
陈薇没怎么想,她只是觉得这种感觉很奇妙,因为她的个人经历中,从来没有经历过“别人对她无所图”的体验,所以现在感受,哪怕她并不是被施与恩惠的当事人,依旧会觉得新鲜。
景市高铁站离这边有些远,陈薇在车上和秋柔云聊天,对方这几天的分享欲非常旺盛,也从对方发来的照片中感受到,她本身是一个十分文艺的人——在没有金钱和生活上的压迫时,很有些精致田园风的味道。
陈雅每天都会询问她一遍,让她去问秋柔云到底是怎么说动唐震的。一直到昨天,陈雅就突然没再问,陈薇猜测要么是陈雅去问秋柔云,要么就是从她自己朋友那儿得到消息。
陈薇从来没有去过高铁站这样的地方,县城只有脏乱差的客运站,一些长途汽车偶尔会在路边停留,放下提着大包小包的人,风尘仆仆地涌入县城。像高铁站这样客流量大又明亮的地方,陈薇从来没有见过,就连在电视剧和短视频里也很少看到。
她站在标着硕大的“景市”两个字有些出神,景市的天空不算特别好看,只是夏季到来就让它显得没那么沉闷潮湿,只是云朵没几片,来往匆匆的人流也更不会抬头去看。
陈薇出神地看着,觉得这片天空好像不管怎么样,都要比小小的县城好看太多。只是她从一出生开始,就注定了她从没有选择这一结果。
系统要她帮秋柔云,何尝又不是在帮她自己呢?
“景市”两字下方有个巨型的时钟,到达整点时就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偶有人抬头看去,也有一身游客装扮的人拿出手机对着巨大的钟表进行拍照。陈薇被这动静给惊醒,她略显茫然地回收目光,然后拿出手机低头看过时间。
她站在原地没动,越往出口站的位置,看着就越像是猛兽张口的大口,吞吃那些相比较渺小的人类。
陈薇过于出色的外貌引来别人的关注,她周身的气质太过特殊,带着仿若有金属质感的冷漠,不经意间又会流淌出几分破碎感,像是引诱无数人朝她奔赴的谜一般的存在。却又因强大的气场和疏离冷漠的精致五官,让人望而却步,怕被她拒绝,又怕被她厌恶。
来往经过的人不禁慢下脚步,偷偷摸摸地掏出手机,猜测这是某个网红,又或是即将要出道的女明星。
直到他们看到一个手捧着大束鲜花的女生朝她走过去。
那女生也是好看得过分,但装扮又过分成熟。清清冷冷的面庞涂上浓郁的口红,乌黑的长发盘在脑后,过于成熟和性感的长裙穿在她身上,分明应该是少女偷穿姐姐衣服的不适才对,穿在她身上却将这份矛盾的性感完美地柔和在一起。
当她捧着花走来时,像是能唤醒每个人心中的那抹白月光,她带着明媚毫无阴霾的笑容走去,清甜地喊:“微微。”
陈薇循声看过去,对方便踩着阳光一步一步朝她走过来,驱散围绕在她心中的不安。
秋柔云将一大束红玫瑰送到陈薇面前,脸上是陈薇再熟悉不过的笑容:“好久不见。”
一句“好久不见”,陈薇觉得眼眶有些热热的,她不动声色地深呼吸接过,若无其事地问:“这花要给陈雅?”
话音落下,看到秋柔云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紧接着秋柔云忽然笑起来,看上去像是有点开心,她无比自然地伸手挽住陈薇的胳膊,手心紧张地出汗,面上镇定自若道:“这是不是说明,我是第一个给你送花的人?”
“送我?”陈薇愣住,又被秋柔云挽着往前走。这次她终于低头去看那束娇艳欲滴的玫瑰,品相很好,一看就是被精心挑选过的,在小小的县城里是不可能有这样的花,她只见过送钱送烟酒的,还没有见过谁送谁花的。
当然,她只在电视剧和短视频里看到的过,不过那群女人常常都说这些是假的。
秋柔云佯装镇定地点头,私底下忍不住悄悄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像陈薇那样冷淡的人可能会不肯接受,甚至都还做好了由自己一路抱回去的准备。
陈薇不由拢紧怀里的玫瑰,低头嗅了嗅,洒脱恣意的长发随着她的举动倾泻,竟也透露出几分柔情来:“很香。”陈薇做了评价,她又转头去看秋柔云,又说:“很漂亮,我很喜欢。”
秋柔云就又露出奇怪的表情来,似乎有些高兴,又想要佯装矜持,最终她将脑袋靠在陈薇的肩膀上,抬手摸向自己的脸颊,声音羞涩得发紧:“你喜欢就好。”
陈薇又在强调:“我第一次收到花。”
如果这不是在大街上,秋柔云可能都要蹦起来,她忍不住挽紧陈薇的胳膊,难掩羞涩:“我知道了……以后我会经常送你花。”
陈薇看着花,停下脚步,秋柔云跟着停下来不接地看她,陈薇一向无所谓的脸上透着懊恼:“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秋柔云再也忍不住笑出来,她眉眼弯弯,明明是明艳风格的打扮,在此刻笑起来又仿佛回到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样,陈薇认为她是个白莲花,就连笑容都是柔柔弱弱的。而现在,秋柔云的笑容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改变的只是陈薇的心境。
秋柔云说:“没关系,我收到过很多礼物。”况且,她已经收到了最好的。
陈薇很喜欢这束玫瑰,喜欢到上车时,把秋柔云护着坐到后座后,还要先小心地护着玫瑰放到秋柔云怀里,紧接着才自己坐进去。
秋柔云这一路上都有些累,在邻市她并没有太多放松的时刻,只有在陈薇面前,她才会偶尔想起还在校园里的日子。只是现在回味起来,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触。
不过相比较以前,她还是更喜欢现在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快慰,她不仅要得到更多,还要将过往蔑视她的人踩在脚下,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彻底释怀。
窗外的景色和以往似乎没有什么区别,物是人非也并非单单指环境,也是人心态的转变。秋柔云抬手支着脑袋看过片刻,心中感慨只有陈薇才是她一无所有时还能拥有的明月,她悠悠转头看向陈薇,就见陈薇抱着玫瑰低头玩手机。
秋柔云:……
秋柔云唇角带着浅笑凑过去,心中有些不满陈薇到现在竟然都还想着打游戏,又想到陈薇以前打游戏时经常有女玩家搭讪,其中甚至还有男装女的,心中瞬间冒出酸溜溜的滋味。
属于少女特有的馥郁花香,像是进入藤蔓深处开出稀有的花,只要闻到就能猜到主人也在这里。陈薇意识到这是秋柔云,身体不由紧绷起来,又不断暗示自己放松。
手机屏幕上的内容映入眼帘——
“女朋友送玫瑰花是什么意思?”
“玫瑰花的含义是真是假?玫瑰花数量代表着什么?”
“玫瑰花是求婚的意思吗?”
“玫瑰花怎么永久保存?”
最后的界面上多出一行回答:右键保存就可以了。
陈薇将手机收起来,她姿态松散,懒洋洋地对秋柔云道:“这网友真蠢。”右键怎么保存?
秋柔云忍了忍,唇角弯弯:“是有点蠢。”
司机:……以前也没觉得二小姐傻。
秋柔云没打算回秋家,本来想要住酒店的,陈薇说来接她,让她直接在陈家休息就行。秋柔云只略一思索就点头答应下来:“刚好,我还要找陈雅姐姐说点事。”
陈薇听她叫陈雅姐姐,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舒服,只当是自己没休息好。
到达陈宅,陈薇就要带着秋柔云进屋,秋柔云下了车没有急着进去,而是扭头看向秋家,似在打量什么。司机默不作声将秋柔云的行李给带进别墅。
陈薇站在旁边凝视她的侧脸,秋柔云道:“秋凌云他们呢?”
陈薇瞥一眼秋家那破败的模样:“陈雅说他们好像搬去之前的那个什么富人区了,在市中心那一片,有段时间没回来了。”看上去也没有安排人去整理,白天看过去也会让人觉得阴森。
秋柔云唇角带起浅浅的笑意:“于遥呢,也没回来?秋家一个人都没回来吗?”
陈薇不知想到什么,勾了下唇:“没有。可能是做贼心虚。”
秋柔云转过头抿唇笑起来,她不动声色地去挽陈薇的胳膊,陈薇没有拒绝,甚至将怀中的玫瑰换到另一只手上去,秋柔云悄悄吐出一口气,笑道:“等竞赛结束,我们还能去泡温泉。”
说实在的,这临近夏天的炎热天气实在没什么好泡的,陈薇倒是觉得冬天再去说不定会更好,想到这里,她脚步一顿,秋柔云扭头看她:“怎么了?”
陈薇若无其事道:“没什么,只是想到考试就觉得害怕。”
秋柔云就以为她真的是在想这件事,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没人帮你写作业,老师有找你谈话吗?你家里人怎么安排的,以后出国还是怎么样?”
秋柔云问了很多,到后面陈薇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秋柔云只以为她不爱听学业有关的事,也就没有再提。
进到陈家,陈雅已经从书房下来,看到秋柔云挽着陈薇的胳膊面不改色,只笑盈盈地和两个人打招呼:“我让管家去收拾一间客房出来吧,就跟以前一样。”
秋柔云没说话,只是看向陈薇,陈薇还在想事,闻言几乎没怎么过脑道:“用不着这么麻烦,她和我睡就行。”
闻言,陈雅和秋柔云两个人都沉默下来,陈薇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过她道德感一向不高,又继续道:“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陈雅微笑着从上面走下来,贴心道,“要不要我现在去帮你把户口本拿下来?”
秋柔云脸色潮红一片,她将额头抵在陈薇后肩,只露出余光去偷看陈雅的反应。陈薇反手牵住秋柔云的手,她还是那随性不羁的模样,淡淡道:“不用。”
“这会儿民政局都下班了。”
陈雅:……
秋柔云抬手轻轻捶了陈薇一下,陈薇伸手将她另一只手也给攥住,秋柔云挣了半天没能挣脱,直接上牙啃上陈薇的肩膀。陈薇转身将她拉到身前,轻声道:“当心牙崩坏了。”
秋柔云:……
陈薇是有让两个人都闭嘴的本事在的。
陈雅从楼下走下来,简单和秋柔云交谈几句,两个人先前就有合作在,这会儿聊起来倒也不怎么陌生。只是涉及到一些比较机密的事,楼下就不太适合,索性两个人打算去到书房里详细谈谈。
她们边走边聊,陈雅已经从朋友那儿打听到,上次唐震舍得离开景市就是因为一项新能源的开发,在将来会是政府大力公开扶持的项目。身处京圈的秦家自然就很早得到消息,只是没想到秋柔云消息竟然也这么灵通,并且还真能搭上这艘巨船。
走到书房门口,陈雅率先将门打开,秋柔云矜持地进入,陈薇跟在后面随口道:“那我先回房间了,聊完有事叫我就行。”
陈雅握着把门手挑眉,秋柔云都走到里面了,听到陈薇这么说以后又走出来,她问:“你回房间是有什么事要做吗?”
陈薇也跟着挑眉:“没事。但你们不是在谈事吗?我跟进去没问题?”
陈雅意味深长地看陈薇一眼,伸手按住陈薇的肩膀将人往里面带,微笑道:“没关系。”
进去以后陈薇找了个单人沙发坐下,秋柔云本来很想挨着她坐,但是单人沙发的话……平时挤着坐一坐也没什么,可是陈雅还在,不管怎么说陈雅也是陈薇的姐姐,她如果硬跟过去和陈薇挤着坐,留给陈雅的印象肯定就不好了。
她慢吞吞地跟在后面,越发觉得陈薇是故意选的单人沙发,就是为了不跟她坐一起。她走在陈薇后面,微微垫高脚凑到陈薇耳朵后,手压在陈薇的肩膀上,低声道:“知道姐姐为什么让你也进来吗?”
陈薇下意识配合她微微低下身体,闻言刚要问为什么,就听到秋柔云带着气流的气音小声道:“因为姐姐知道你听不懂。”所以进来也没关系。
陈薇想要反驳,她回忆起过往,好像陈爷很多事也没有避讳过她,但那些又不涉及商业机密,她也能听懂,陈爷也还是让她跟着旁听了。显然不是因为她听不懂。
不过她还是没有说,因为这个世界她不了解,也的确不太清楚陈雅和秋柔云的合作,于是坐在单人沙发上没吭声,只竖起耳朵想要听听两人在讲什么。
陈雅倒是不急着开口,而是一人一杯先倒上茶水,才继续说下去。
国内暂时还没找到能够替代的能源,国外的新能源进入到国内将会有很长一段暴利的时间,这样巨大的蛋糕知道的人还不多,像唐震这样老了以后就畏手畏脚的人知道后,也会忍不住心动。不过心动归心动,能得到消息的人不止秦家和唐家,但能见到合作方面的却没几个。
“那位家住我认识。”秋柔云简单将她和对方因画结缘的事说了一遍,这是陈薇为数不多能从两人对话中听懂的——虽然她也不是很想听懂,她认为这大概就是“天道”给予秋柔云的“金手指”。
按照秋柔云走白莲花路线,前期有“她”这样冲锋陷阵的傻闺蜜,自然也有事业上无条件帮助她的人。按照小说逻辑,这样的人到后面,要么跟她一样变成炮灰,要么就跟着秋柔云一条道走到黑,最后家产全部送给男女主,让男女主走上人生巅峰。
“看来那位家住对你很好。”陈雅若有所思道,她以为秋柔云会借助对方的能力对唐家进行报复,结果没料到秋柔云后面说的话,听上去似乎是真的对新能源的合作很感兴趣,甚至还开始和陈雅谈论起如果两人合作,拿下这项项目的可能性。
陈雅有些心动,但是:“你哪里来的资金?”
秋柔云唇角带笑,笑容十分无害:“唐家啊。”她轻描淡写地说:“我打算把唐家卖掉,这样恶心的家族,陈小姐您认为还有必要存在吗?之前承诺唐家10%的股份和专利,我已经拿到了。”
陈雅故作疑虑道:“可是,唐家的掌权人还是唐震啊。”怎么看都像是在空手套白狼。
秋柔云瞥了陈薇一眼,陈薇垂眸,仿佛手机上的内容非常吸引她。
秋柔云微笑:“再过一段时间就不是了。”
陈雅这会儿竟觉得秋柔云有些黑,她大概意识到秋柔云做了什么——出国谈合作自然是谈了的,至于谈的什么内容就不好说,她忖量后道:“你的要求我答应了。”
“那位家住应该只是帮了你一个小小的忙吧?”陈雅又问。
秋柔云点头,笑容不变:“他只是给了我一个谈合作的机会。”
真是可怕啊,陈雅心道,抬眼看向陈薇,又忍不住想着人和人的差距还真大。不过,秋柔云眼光还是不错的,她妹妹确实很好。
秋柔云走在前面,陈薇在她后面,陈雅落在最后关门,她快走几步跟上拍拍陈薇的肩膀,语气中带着欣慰:“你和秋柔云结婚,现在想想我还挺放心的。”
陈薇闻言胡乱地点点头,忍不住在心中问自己,和她结婚,对秋柔云来说真的是好事吗?
吃过晚饭,陈雅就回自己房间,秋柔云抱着自己带来的笔记本住进了陈薇的房间,她一进门就往床对面的墙壁看去,上面还留着钉子的痕迹,那幅画已经不见了。
“那幅画你放哪儿去了?”
陈薇在收拾床铺,给秋柔云找睡衣,闻言抬头顺着秋柔云的目光看去,她懒散道:“放我爸的收藏室里了。”
秋柔云听她没乱放就放心不少,她比划了下墙的面积,最后扭头对陈薇说:“这面墙太小了。”
“太小?”陈薇有些疑惑地打量那堵白茫茫一片的墙,觉得挺宽敞的,想起秋柔云之前发来的截图,“你送的那幅画很大吗?”
秋柔云肯定道:“对,这面墙放不下。”
陈薇犹豫了下:“放客厅?”
秋柔云没吱声,显然是不情愿的。
陈薇盯着秋柔云想了想,试探地说:“我已经成年,马上也要结婚了,好像是该换一套私人公寓。”
秋柔云这时就说话了:“你住不惯公寓,换别墅也是可以的。”
听这话意思像是她要给陈薇买一样,陈薇是这样想的,也就把这话当玩笑话说出来了,结果秋柔云却十分认真道:“对,我就是想送你别墅。”
陈薇沉默地挺直身形,垂眸看她:“我姐先前还说你没钱。”
秋柔云脸色一赧:“很快就有了。”
陈薇犹豫很久,她拉着秋柔云坐下,张口似乎想问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后道:“其实我不在意住别墅还是公寓,又或者是像这间卧室一样小的房间,我都无所谓。”到这一刻,陈薇才意识到读书的重要性,不然也不会到了这一刻,她才发现要表达自己的思想是一件多么麻烦的事,她只是想要和秋柔云简简单单地在一起。
秋柔云会懂吗?会理解她想要说什么吗?会觉得她很可笑吗?
秋柔云显然再聪明也不懂一个文盲的绝望,但她耐心地坐在陈薇身边,尝试去理解陈薇想要说的话。
陈薇在脑海里组织语言,片刻后她道:“你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秋柔云没说话,她笑着看陈薇,看得陈薇一脸莫名其妙,在陈薇忍不住要问她时,秋柔云忽然笑着说:“我知道你的意思。”
陈薇:“你知道?”
秋柔云很肯定地点头:“你想要和我在一起。”
陈薇点点头:“是,但我要说的不只是这个。”
秋柔云忽然道:“玫瑰花呢?”
陈薇卡壳,随即转头看向书桌正中间装进花瓶里的一大束玫瑰:“我还让管家买了营养液,说是泡进去能开很长一段时间,等到快蔫掉的时候,还能制成干花,可以当书签,也可以当香包。”
秋柔云笑着点头,她一直望着陈薇,陈薇说着说着停下来。秋柔云就又开口,她有些紧张:“陈薇,我可以亲你吗?”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血色从陈薇的脖颈一路蔓延到脸颊,她略显僵硬地坐在床上,轻咳一声,有些沙哑地开口:“可以。”
秋柔云坐直身体,伸手捧住陈薇的脸颊,倾身靠过去。
浓郁的花香像是化为实质的藤蔓缠绕上陈薇的发丝,柔软的唇瓣轻轻压过来,带着香甜气息的舌尖轻轻舔舐过陈薇的嘴唇,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像是懵懂的幼兽在互相舔舐伤口,徘徊在入口,久久无法满足。
秋柔云颤抖的声音从两人厮磨的唇间缓慢吐露:“我把我的户口本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