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遥舟得到吊坠是将近一个月之后,离她第一次做梦,时间过去了两个半月。

  心理医生给出的诊断是她因创伤患有精神分裂症,多次心理评估后,夏遥舟被列为重症患者。但因为将她送进疗养院的人,并不是夏遥舟的监护人,签字也没有相应的法律效应,治疗计划不过废纸一张。

  夏遥舟根本不放在心上。

  拿到莲花吊坠后,夏遥舟也没得到任何指示。

  “没有任何用处的东西,拿了到底起什么作用啊?”夏遥舟随手将那个从拍卖场花了六位数买回来的小吊坠扔在病床旁边的柜子上,也不再去管它。

  等她按照惯例,需要为夏时白的生命延续治疗签字,离开疗养院再回来时,发现放在柜子上没有人动过的小吊坠不见了。

  夏遥舟让人调取房间外面的监控,看看谁进出过自己的病房,但走廊监控能够获取到的信息很少。

  病房在顶楼,除了主治医生和偶尔过来照顾护士,没有陌生人出入过。

  疗养院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还搜寻了主治医生跟护士的宿舍和休息室,都没有找到吊坠的下落。

  夏遥舟见状,便作罢。

  她按要求找到吊坠,头不痛就完事,至于这个世界到底会崩塌成什么样子,夏遥舟全然不在乎。

  当她以为就这样子算作结局,再次进入梦中又被梦魇住,怎么也醒不过来。

  可这一次,重新出现在她眼前的场景是全然陌生的世界。

  她能够从记忆里面看到一个小姑娘呱呱坠地,襁褓都还没有捂热,镜头一转,小姑娘就被送到了孤儿院门口。

  那一年,孤儿院的孩子被任命为夏姓,院长给小姑娘取名叫时白。

  漫天大雪淹没整个世界,叫作时白,意味当时白茫一片。

  夏和冬是完全相反的季节。

  这个记忆里面的夏时白同夏遥舟认识的“夏时白”也像是两个人。哪怕是孤儿,夏时白在孤儿院里面也获得院长跟育儿老师的平等对待,生活艰苦,但是又比夏遥舟所以为的开心些。

  同一张脸,完全不同的性格,这个梦绵长又让夏遥舟背后发凉。

  中间有关于“夏时白”的成长过程极快地闪过,二十年弹指挥间。

  正当夏遥舟迷惑于梦境想让自己看什么时,快速变换的画面突然放缓速度。

  夏时白背着包在道路的人海上奔跑,手里面还拎着奶茶袋,嘴上一边念叨着不好意思、借过,一边疯狂地往地铁站赶。

  在转弯路过拐角时,忽地被一股力抓住。

  夏时白一扭头,是一个穿着极其破烂的女人,浑身上下死气沉沉。

  女人非要缠着说夏时白撞到她,索要赔偿。

  夏时白着急上班快迟到,没有空理会这种敲诈勒索,两个人便当街吵了起来。周围人流窜动,上班高峰期算得上是人挤人,想要往里面走都得排队。

  夏时白挣脱好几次没能挣扎开,轻啧一声想要从口袋里面掏手机出来报警,见状,女人忽地将手松开,嘟囔着晦气便拖着自己的行李家当走了。

  被缠上的夏时白忍着怒火,骂道:“神经病吧。”然后转身朝地铁下面走。

  在她们两个争执的过程中,一直处于第三视角观看的夏遥舟看到自己搜集来但是失踪的莲花吊坠,凭空出现在半空中,掉入夏时白的奶茶保温袋里。

  随着夏时白一起消失在地铁站。

  梦里面最后能看到的,便是夏时白在那个世界猝死,当天早上落在保温袋里的莲花吊坠还没能过见到光亮,就消失得彻底。

  一早醒来的夏遥舟撇头看向突然出现在柜子上的莲花吊坠,陷入沉默。

  “……”

  女人的日记本记录了很多事情,时间线梳理过无数次。光是总结推理就有将近十几页。

  女人做噩梦到今天,时间也不过是跨越了五年。这五年里,她能做的就是像精神病一样推理着自己知道的故事线,猜测着那个灵魂被重新洗刷过后的夏时白会去哪里,又会怎么改变世界,将小说的故事线给打乱。

  她沉浸在这场大型的游戏里,甚至有预感,离她所想要的胜利,不会太远。

  小遥舟的头发被扎成花苞团。

  女人从床头柜的箱子里翻出两个南瓜发卡,帮她扣好,抬手捏捏脸蛋,爱不释手道:“拥有胶原蛋白还真的是天下无敌。”

  “嗯?什么?”小遥舟闻言,抬头迷惑地看向女人。

  眼前的女人同她有几分相似,但秀眉紧蹙,好像全天下的烦恼都压在她身上,没有放松和开心的时候。

  还没等女人出声,小遥舟就抬手摸上她的眉心,柔软的指腹轻按着肌肤,缓缓往两边拉开手指的距离。

  “不要不开心嘛!不开心会变老!尤其是成天皱巴巴着眉头。”

  “是吗?”女人轻轻捏了下小遥舟脑袋后面的两个发团,笑道:“我之后都不会不开心了。”

  女人试图让自己放松下来,但常年紧绷的精神状态,显然一时间不能磨平。

  大遥舟将日记本合上,神情复杂地看向女人,“这样做的理由是为什么?你为什么又要选中夏时白?而且平行时空的改变……你选择过去时间线的平行世界,却不选择自己所在的世界位面的过去时间段?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这些我无法操控。”

  女人指指大遥舟手里面拿着的笔记本,“你没发现吗?从头到尾,我只不过是一个触发任务的npc。它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时间线的选动和后续剧情的发展,我并没有决定权。”

  “那它是什么?”

  女人:“我想,它更像是一种维持所有时空世界不被坍塌的秩序力量。”

  “刚开始我的猜测是,所有的世界,只有我是属于原书世界,而你们都是可能性世界。过去的时间线有一个环节发生改变,那么原书世界就会发生剧情分支,衍生出一个全新的世界。”

  “所有世界的本源,又是同一个起点。”女人想了下,“我诞生于作者笔下,是她无数构想里确定的唯一。让我诞生的那个苗头便是本源。”

  “她为我填充的悲惨童年,生长环境,最初被她敲定落在纸上被人阅读到的,就是本源。”

  大遥舟随之揣测道:“所以,我和你的世界发生变化,是因为我揭穿了林姨的虚伪,让夏时白开除她,我没有受到伤害。”

  “至于我跟夏时白不合,那是我同她之间的问题……”

  女人点头,“是的,我觉得是这样。”

  “那她呢?”大遥舟指着坐在床上面的夏遥舟问,“那她为什么能够在那么多世界里来回穿梭?”

  “我想,是因为‘夏时白’。”

  大遥舟:“……”

  “那个夏时白知道小说的内容,性格和生活经历不同于待在世界里由选择构成的我们。她进来后,彻底打乱了世界线。”

  女人看看什么都不懂的夏遥舟,趁机往她的脸上捏了好几把。

  要不是还在谈正事,她真的很想要将胖乎乎的自己抱在怀里。

  像宝宝安慰玩具。

  一看就很舒服。

  “你可以理解为,我这个世界崩塌,我成为崩塌城市里扇动翅膀的蝴蝶。她是被飓风刮进混乱中心的启明星。”

  “世界线跟随着启明星的指引往下走,就不会回到原先崩塌的线上。”

  女人肯定道:“两本书,只能够保一个天选之女。”

  大遥舟理着混乱的脑子,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要怎么往下接。

  女人倒是格外看得开,从病床上下来,抱起夏遥舟往镜子边走,哪怕身上穿着病号服,依旧好看。

  “不愧是我这张脸,长得真好看。”

  小时候好看,长大好看,被作者写剧情欺负,也是美女应得的惨剧。

  美女原谅一切嫉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