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彻底来临的时候,盛柳监督的工程已经正式开工,作为监督,正式开工的前一天,她就会一同搬到了郊区去住。

  表面看着是尽心尽责监督这个工程的发展,实际上是担心盛夫人子啊工程里面埋藏的地雷再不注意的时间段爆炸。

  今天是冬至,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工地提前放假吃汤圆的一天,但是因为工程进度紧张,也就没有放假,照常上班。

  盛柳从今天早上开始,眼皮子就一直在跳,止都止不住。

  夏时白那边的电话也没有办法打通。

  她打秦知锦的,秦知锦则说一大早夏时白就出门了。

  “那你知道她去干什么了吗?”

  “不知道啊,时白没有跟我说,应该也不算是很重要的事情吧。”

  “……你倒是对她很信任。”盛柳哑言,刚想要劝告秦知锦别太信任夏时白,有钱的女人,你怎么知道她在外面玩什么。

  然后就听到秦知锦说:“不过她早上出门的时候说,今天晚上冬至,会赶回来跟我们一起吃汤圆。”

  “你要过来吗?”

  盛柳:“……”

  “不用,谢谢。不打扰你们一家人了。”

  盛柳轻啧一声,跳着眼皮将电话挂断。

  她才不想凑上去吃狗粮。

  盛柳放不下心,戴上头盔从自己的临时住处出发,一路去了工地,正巧碰上带班的工人,忙揪着他们叮嘱,“今天是冬至,让大家多注意安全,头盔一定要戴好,平平安安度过今晚。”

  “盛总,你放心吧。今天上工的时候我们都盯着看了,每个人上去都戴着头盔,安全绳也让他们系好,保证兄弟们都是安全下高架。”

  盛柳闻言点点头,紧蹙的眉头却没有舒展开来,朝着二十几米的钢铁高架看了眼,只能够看到防护网内隐隐浮现的身影,其他都看不清。

  “希望吧。”

  盛柳从施工现场走到临时搭建的办公室里面坐着,里面早就坐着其他的班主和老板,见盛柳一来,都站起来让个位置。

  “盛总今天又来了啊,来这么勤,第一次做工程没必要这么担心。”

  “是啊,我们开工之前都拜过神仙老爷了,这个工程怎么样都会保佑我们。”

  “……”

  盛柳轻嗯一声,没有说什么,让他们自坐下,自己端着茶到一旁坐着,还在通过受窘给夏时白发短信。

  一整天,风随着天黯淡下来变得愈发的大,人在高架上面,也逐渐站不稳当。

  “老梁,下工了,你还在上面做什么呢?”

  “在等等,这个小年轻手脚慢,我多教一会儿,明天能够轻松一些。”老梁戴着黄色的头盔,手里面夹着香烟,满是褶皱的脸被晒得黢黑,朝叫喊自己的同伴摆摆手,示意他们先下去。

  “那行,你跟那个后生仔快点弄完,今天食堂有汤圆吃,要是晚去,说不定就赶不上了。”

  “好。”

  老梁将自己身上的安全绳解开,扭头看向拧扣件动作十分缓慢的年轻人,“你先慢慢做,反正搭架子这个工作就是简单没有太大技术含量的,克服恐高后,剩下的事情就好做很多。”

  “我去抽根烟。”

  “嗯。”

  年轻人眸色地看了眼老梁,轻应一声,手上面拧东西的动作却逐渐放缓。

  老梁将手中已经快要燃尽的香烟给按在钢管上,将它按熄灭后,随手一扔,又从口袋里面去掏散烟,点燃往嘴里面送。

  因为点烟,老梁逐渐停下脚步站在原地,没有察觉到自己身后有人靠近,甚至他整个人被覆盖在阴影之中。

  “快让开!”

  忽地一声叫喊,让老梁吓一跳,猛地转身,只看到一把尖刀从后面朝着他的面部冲过来,腿一软,老梁堪堪躲过直冲命门的小刀。

  但危险的高架显然不好到处乱跑,秦望和保镖们站在上面平衡性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

  年轻人见前后夹击这么多人,刀子直接挟持上老梁的颈项,让不断靠近自己的人往后退,否则他就捅死老梁。

  “你冷静,想要什么东西,我们都可以谈。”秦望身上没有穿制服,只有胸前一个微型摄像头来录制整个过程。

  夏时白来找他的时候,也只是怀疑态度,自然是不好报警浪费警力。

  所以秦望也是赤手空拳,甚至连警服的威慑力都没有。

  “我要这个工程停工,你去找负责人!让她过来跟我说!”年轻男人面目狰狞,说话格外大声,几乎是吼着让秦望找人过来。

  “这里是工地,负责人太多了,你想见哪个负责人?”

  “我要见那个女的!那个要把这里拆掉做成度假村的那个女负责人!她个贱人,凭什么同一个村子里面,人家家里面拿的拆迁款可以比我多?”年轻男人激动地将刀在老梁的颈项上划出一道口子,血液顺着明亮的刀尖没入脚下踩着的竹排架。

  好几个成年男人的重量让竹排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好像随时都会散架,让所有人从上面掉下去。

  一直同秦望和保镖躲在暗处的夏时白为微垂眸,将手机的录音打开,走出拐角处,看向男人,冷淡道:“你想见我?”

  男人看了眼来人,眼眸微敛,神情疑惑,显然并不认识这个工地的女负责人,“对,就是你!这块地方拆迁,凭什么给我们家少分一套房子!我找你们问,你们还不给回应,不给解释!什么意思啊?欺负平民老百姓?”

  夏时白:“你先冷静下来,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慢慢说。我们这个工地的拆迁补贴派放都是按政府政策发的,绝对不可能存在这个问题。”

  “出现这种问题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你们村委会上报名单的时候,就是错误的。”

  夏时白站在秦望后面问道:“你跟我说你是哪个村子的人,然后把你们的村委干部叫过来,我们当面对峙。”

  “你千万别冲动,一旦冲动,可能一分钱都拿不到了。”

  年轻男人警惕地看着夏时白,“我不需要对峙!老子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你们这群酒囊饭袋就是欠了老子的钱!今天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在高架上面,救援动作也不好展开,前后两批人稍微有点动静,在竹排上面反应都会特别大。

  秦望也急出满头大汗。

  夏时白冷静地拍拍秦望的手臂,让他往旁边靠一点,自己过去。

  “你!”

  夏时白身上的防护措施只有进来工地时被门口大爷要求戴上的安全帽。

  因为是女性,靠近反而不会让年轻男人有所谓的压迫感,自然也就不可能产生眼前人可能会伤害我的错觉。

  但这也让夏时白肯定了一件事情——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村子里的人,如果是能够拿到拆迁款的村民,肯定是参加过村民大会,那必然见过盛柳。

  可眼前的人,对夏时白跟盛柳的分辨程度只停留在性别上。

  从年轻男人进入工地的第一天,夏时白安插在工地里的眼线就怀疑上了他。

  毕竟这个时候,没有年轻人会在无人领入门的前提下来工地找事情做,大部分宁愿去送外卖。

  也得益于盛柳对工地的强加管控,没有人敢随意招人进来,人事那边有人帮忙协助改资料这件事情,就能加引起夏时白的关注。

  “你先冷静,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可以当面说。”夏时白熟练地将赔偿合同里的条例拿出来逐条解释给男人听,希望对方能够听进去。

  跟她好好坐下来详谈。

  但显然不行,年轻男人本来就另外有任务要做,没有夏时白带人阻止的话,这件事情早就解决掉了。

  眼瞧着夏时白愈发靠近,锋利的刀尖划破老梁的颈项,鲜血涌了出来。

  年轻男人接近挑衅地看向夏时白,没有任何想要给眼前几人留后路的准备。

  夏时白紧咬着唇,听着竹排高架下面的声音越来越大,猜也能够猜到下面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她看着挑衅自己的男人,冷静道:“你现在这样只会让整件事情走向不可控,事情闹这么大。”

  夏时白看了眼底下,“他们这些负责人,不清楚上面的情况,估计已经报警了。等警察来,你前面这个人已经流血流死了,没有任何的利用价值。”

  “我可以换他。”

  夏时白这话一出,站她后面的秦望都觉得夏时白疯掉了。

  “你?你换他?”年轻男人上下打量着夏时白,似乎在评估对方的危险性,最后确定夏时白说的有一定道理后,“你让他们都退远点,然后自己慢慢靠过来。”

  夏时白听他话的靠近,尽量安慰着已经面色苍白的老梁,当男人手中紧握着的尖刀对准夏时白的眼睛时,她也没有多大的神情波动。当男人顺利将人质更换后,就好像怀中抓稳了一个免死金牌,尖刀抵着老梁的后背,叫嚣秦望往后面退,一个人操控着两个人质想要全身而退。

  秦望见夏时白那么淡定,心里面也忍不住琢磨起来——“这就是之前说的随机应变?”

  秦望跟保镖们一边往空的高架边退,一边进入已经建好的空层,年轻男人找了个隐蔽的地方,防止狙击手瞄准。

  夏时白眼眸轻眨,感受着身后男人掐着自己颈项的力度,不断评估着男人的力量。

  虽然从一开始,男人的各种动作看上去像是被提前培训过,包括找点躲避狙击手的瞄准,但夏时白还是敏锐地感受到了他的一丝慌张,尤其是紧握刀尖的手,有在轻微地颤抖。

  警车刚到楼下,男人就让秦望叫他们滚远点,不要上来,否则直接一刀捅进老梁的后背。

  捂住颈项已经呼吸变重的老梁,反应迟钝,再没有对应的治疗,怕是直接要死在空层区,更何况这周围连医院都远。

  秦望忙朝楼下的人摆手,高喊让他们不要上来,他们自己在协商解决。

  秦望抬手擦擦额角的汗,不断地跟男人搭话,想要分散男人的注意力,正谈及到拆迁赔偿款的分割。

  男人持刀的手忽地被夏时白抓住,一个掰扯,肘击的后挫力让男人胸口一疼,紧固在颈项周围的手愈发用力,刀尖几乎一瞬间方向调转朝着夏时白的面部刺去。

  夏时白一直藏好的电击棒从单薄的运动外套袖子里滑出,直直地戳上男人的腰腹。

  一股肉焦味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

  秦望也根本顾不上那么多,连忙冲上去帮忙控制男人持刀的手,用力一拧,骨头拧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沾了血的尖刀掉落在水泥地上,沾染上灰尘。

  惨叫的疼痛声紧跟着夏时白摆脱禁锢的袭击。

  男人最为脆弱的地方被致命一击,整个人疼痛地嚎叫着,蜷缩成虾状。

  夏时白厌恶地摸了摸脖子,手中大功率的电击棒甩了两下,冷着脸将没有关的防身设备狠狠按上男人单薄的衣服上。

  哪怕地上的人疼地一个劲儿地在地上喊叫,夏时白也没有松手,直到肉焦味清晰可闻,脚步声也越来越近后,夏时白才松手将电击棒扔到一旁。

  老梁有医护人员接手,至于躺在地上的男人,则会先送去医院看看,然后再被送回警局进行审讯。

  夏时白跟秦望是目击证人,自然也要跟着去,而在这之前,夏时白跟盛柳交代道:“这件事情过后,你就不用再来兰河建设了,回总公司上班就好。”

  盛柳看着眼前的景象,整个人脑子乱如针扎,结巴道:“夏时白……你是疯子吧?”

  这么危险的事情,甚至一开始就没有铺路,上来就直接以身试险!

  这要是出事了,盛柳得去夏家把祠堂给跪烂,说不定还得考虑一下夏家传女接代的重任——怎么把夏遥舟抚养成人。

  盛柳的脑子里面一时间闪过很多东西,但都被夏时白否决掉,“你真以为我是你啊。”

  “我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后手?”

  夏时白轻啧一声,“不过留的后手太过于恶心,能不用就不用。”

  盛夫人能够费尽心思将男人的过往来历给抹掉,夏时白自然也能够找人帮忙查探清楚。

  这边男人看似掌握了一起,但他的家人被夏时白紧捏在手里,盛夫人派过去盯着他家人看的人显然也没有将这个任务放在心上面。

  因此很容易就被夏时白搞定了。

  “你现在回去,估计还要承受盛夫人的怒火。不如现在去我家待着,等我趁机将兰穗里的渣滓清理干净后,你再回去。”

  警察催促着夏时白,让她动作快些,不要耽误时间。

  盛柳闻言,摇头,“我得回去,今天是冬至,我爸的祭日。”

  今天就算不出这档子事,盛夫人发不发疯,盛柳都得回去看看。

  只是看什么,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夏时白神情是不赞同的,但她也没有说什么,让盛柳注意安全后,就跟着警察走了。

  ……

  秦知锦在家等到晚上八点,按常理来说,她们一般都是晚上六七点就吃晚饭了。

  可夏时白一直没有回来,阿姨做好的菜都保温着,没有端出来。

  秦知锦中间打过一次夏时白的手机,显示拨号关机,不由心慌,想要出去,又被在门口站着的保镖拦住。

  问话,对方也永远只有一句回答——“夏总说等她回来后,才能够让你们出去。”

  “那她人呢?为什么我现在打她电话打不通?”

  “抱歉,雇主的私人行程不在我们的知晓的情报范围内。”

  保镖从头到尾都和机器人一样,只会重复相同的话语。

  秦知锦中间恼火,想要闯出去,谁知道门口站着的两个一米八大汉当场差点给她表演双膝下跪拜年,要是背景音乐换成二泉映月,秦知锦都要怀疑自己过得不是冬至,而是七月半,鬼门开。

  “……”

  夏遥舟从门后面探出个脑袋,笑嘻嘻地朝两个保镖打招呼,“新年快乐。”

  秦知锦无奈地将门合上一点,杜绝了小朋友的偷看行为,“行行行,她不回来是吧,不回来那就别回来了!你们打电话告诉她,自己在外面过吧,我懒得管她了。”

  秦知锦说完,门口的大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不仅如此,还能够听到里面反锁的声音。

  两个保镖面面相觑,没弄明白接下来这戏要怎么唱下去,毕竟当初夏时白请他们过来的时候,就只教了他们卖惨这一招。

  “嗯……没事。”其中一个保镖安慰道:“当初夏总来找我们的时候,只说让我们拦住秦小姐别出门。”

  “嗯?”

  “可没说我们还要哄人别生气啊。”保镖肯定道:“这是另外的价格。”

  同伴:“你还真是聪明人带小天才电话手表……”

  “聪明到家了!”

  秦知锦没有继续等夏时白回来,但也没有真的狠下心来,让人吃不上热乎的饭菜,用小碗每个装一点,给放回到电饭煲里一起保温,还有汤圆一起。

  从七点等到晚上十点,等到夏遥舟都困了,秦知锦将人抱进房间睡觉后,又从楼上下来。

  “这么晚,还不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