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夏时白当场语塞,闻言莫名有些心虚,跟秦知锦对视上,下意识往后小退半步,直到腰撞上收银台的桌沿,才后知后觉——她干嘛那么心虚?

  总不能是担心秦知锦还有读心术,知晓她心里面在想什么吧?

  饶是这么想,夏时白依旧没有硬气起来,张口就是扯谎,硬着头皮将这件事情遮盖过去,谁知道秦知锦压根不上当,追问道:“我没问你别人穿旗袍好不好看,我是问你,你为什么那天醒来,就说我穿旗袍好看。”

  “做梦梦到过。”夏时白咬牙,眼一闭,死马当活马医。

  “梦到我?”秦知锦轻挑眉眼,“你没事梦到我做什么?”

  “……”

  夏时白感觉自己从一个坑跳到另一个坑。

  坑坑相接,根本跳不出来。

  好在夏时白快要没办法解释的时候,秦知锦便收了话。

  提着袋子的秦知锦拍拍手,把两个凑到首饰盒前东摸摸,西摸摸的小朋友叫过来,“走了。”

  劫后余生的夏时白长舒一口气,轻手轻脚跟在人身后没有走两步,就看到秦知锦扭头看向她。

  夏时白不由心一紧,生怕秦知锦又问她同样的问题。

  秦知锦站在不远处,看着夏时白紧张谨慎的模样,嘴角轻扬,手里提着的袋子被两个小姑娘分走。

  “还不走?是打算在原地等我回去请你吗?”

  “走,我开车我开车。”

  夏时白果断把琐事接下来,从口袋里面掏出车钥匙,快走几步追上秦知锦的步伐。

  夏遥舟双手举高,将袋子高高举起,手腕上的小漂亮瓶在阳光底下微微泛光。

  顾明意轻敛眼眸看清,腾出手轻捏上那个漂流小瓶,“这个是什么?”

  “妈妈给的。”夏遥舟顺着顾明意的话看过去,想起妈妈跟自己说过要保密,这是她们之间的小秘密,嘴唇轻舔,别扭地把话题转移。

  夏遥舟在提着袋子往停车的地方冲过去,轻轻跳了两下,朝落后许多,并肩慢慢走的大人们喊道:“快一点啊,你们在做什么呢?”

  秦知锦闻言,抬手轻轻一指,“不走?”

  “走啊……”夏时白语气延长,往前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往回倒走,站定在秦知锦面前,“其实,我就是梦到你穿旗袍走在雨里面,很好看。”

  “我觉得很好看。”

  “是吗?”秦知锦嘴角轻呡,上下牙齿轻咬着口腔内的嫩肉,对视上眸色明亮的人,她差一点就快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故作勉强地应道:“这个答案勉勉强强吧。”

  秦知锦绕过夏时白,大步朝着停车的方向走去,背过身去,面上便是控制不住的笑容。

  夏遥舟站在不远处瞧见,微微瘪嘴,将手上面缠绕着的重重袋子放下,伸手在空中来回摇晃,“好累啊,为什么妈妈她们走那么慢?”

  顾明意摇摇头,“不知道,可能也是累了。”

  她们两个倒还好,一进店里面就去玩小朋友的游戏了,除了偶尔被来回跑当小“参谋”,也没要求来回脱衣服、换衣服。

  并不是很累。

  夏遥舟深沉叹气,“大人之间的事情,真复杂。”

  “嗯嗯,大人的世界很复杂。”顾明意抱着袋子,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夏遥舟聊着今晚吃什么。

  前几日,夏时白就说过有事,不能够在家里面陪她们,让她们在家里好好待着。

  坐沙发上的夏遥舟挪了下腚,目光没能从迪迦的灯上面挪开视线,敷衍地点点头。

  “到时候邵晴阿姨会过来帮我带你们,你们要听话,知道吗?”

  顾明意明白大人是有事要出去,理解地点点头,至于没有反应的夏遥舟,反正现在只要不是她一个人在家里面待太久,都没有什么问题。

  夏时白拎着两个小家伙,统统塞到后座的儿童椅上,然后才绕到驾驶位,上车第一件事就是把前面的空调调低。

  明明今天温度不高,出来也不会像七八月那样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但夏时白就是觉得自己脸上烧得烫,车内的空调一打开,就轰轰作响,冷风落在脸上,的确消了几分温。

  可她只要稍微抬一下视线,总能瞥到坐在副驾驶位上似笑非笑的秦知锦,刚降下去的温度又忽地回来。

  完全没有用。

  也就幸亏车内的空调不能够开零下,要不然夏时白真的要考虑一下将对着自己的吹的温度调成零下。

  挂挡都挂错两次,夏时白不由地轻拍了下自己的手。

  “你干什么?”秦知锦忙说道:“我们可没有投人身保险,你稳着点来。”

  “一时失误,我已经教训过它了。”

  夏时白的皮肤白,稍微用点力,肌肤上都泛着红。手背自然也不例外,看上去的确不严重,毕竟和夏时白故作镇定的面容后,快要烧起的耳尖相比,这点红还不如腮红落在手上。

  参加同学会那天,秦知锦难得给自己化了个全妆。

  秦医生化妆跟自己做手术没有差别,严格按照教程步骤,瞧得夏时白一愣一愣,忍不住吐槽道:“你这个妆容严谨到我以为你在殡仪馆干过。”

  “我倒是想,殡仪馆也要考试的。”秦医生将耳环落在耳垂,身上的绸缎旗袍将身材衬得婀娜多姿,温柔中带着一丝沉静,弯腰将单鞋弄好,秦知锦抬眸看向夏时白,“我这样可以吗?”

  “会不会显得我太乖了点?”

  夏时白闻言,沉默地绕着秦知锦转了一圈,又看向秦医生堪比等级考试一样按照教程复刻的妆容,微微蹙眉,“有点怪,我帮你改改。”

  “你坐好,我来。”

  夏时白手执着眉笔,轻轻落在秦知锦的眉上,将纤细的眉形微微加粗。原先略微寡淡的妆容一下就浓艳几分,眼眉间就是风情万种。

  连带着夏时白的呼吸都一滞,如果不是指甲陷入掌心带来几分痛意,她还真就看着这张脸失神了。

  秦知锦见眼前失神发愣的人,出声叫了几次,伸手刚要攀上夏时白的手肘。

  夏时白就连忙后退两步,双手背在身后,轻笑着打破尴尬的场面,“走吧,时间不早了。”

  “你不换衣服?”秦知锦看着夏时白一身休闲偏运动的服饰,轻啊一声,“不是说帮我去撑腰吗?”

  “这就够啦,你是主角,我是打手。”夏时白顺势低头将自己的外套衣袖拉下来,“你穿着旗袍,还想着自己动手教训人?”

  “如果气极的话,也不是不行。”夏时白认真道:“如果忍不住,就叫我,我给你递棍子。”

  夏时白最近收集消息的动静并没有瞒着秦知锦,有时候她面色难看得不行,一个人气得蹲在饮水机旁边咕噜咕噜喝大杯水,也不过来跟秦知锦说。

  那些信件秦知锦没有主动去翻阅过或是要过,猜也知道,多半是那些有关于自己的事情。

  她就是当事者,清白与否,清楚得很。

  只是那些污蔑她清白,不断往下泼脏的人和手段,她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夏时白知道她没兴趣,也不凑上来说,偏偏自己又气得很,从屋子走到院子,又走回来倒水,一句话没说。

  生怕陪着小朋友们认识字的秦知锦知道什么。

  “高尔夫球杆、枯木,家里面还有棍子?”秦知锦和夏时白并肩往楼下走。

  “有啊,我购物app刚下单,同城配送,特意加了四块钱送顺丰。”

  “早就放后尾箱了,打人巨痛,而且够长,你可以一次性打两个。”夏时白说着,不由骄傲起来,在“教育人”这方面,她有多年经验。

  “……”

  秦知锦根据形容,实在是很难想象出这是什么,“什么东西啊?还能一次性打两个?”

  “全新打狗棍,铝钛合金制成,特别轻,还能够双端延长,只要你想,别说当场发疯打一窝,就算路过的狗揍一顿,进警察局我也能把你保出来。”

  “……”秦知锦咬唇,手痒得想要先把眼前的人揍一顿。

  她无语地抬手给夏时白臂膀来了一下,“能不能做个好榜样?违反乱纪的事情别做,到时候孩子容易有样学样。”

  “如果他们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情,那我自然也不会。”夏时白理直气壮,“如果他们做,那我这算是仗义执行。”

  “行,我们走吧。这个点过去,他们估计已经齐全了。”

  秦知锦和夏时白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坐下来吃饭,因此踩着点过去,正正好赶上。

  说是同学聚会,实际上能够聚在一起的,大部分都是跟陈存有联系的人。再缩小一点范围,他们就是造谣秦知锦的那批人。

  为首的,夏时白闭着眼睛都能够从那一堆人里猜出来。无非是受益最大的两个人,一个是出卖秦知锦的舍友,一个是保研的男生。

  两个人凑一对,也算是为民除害。

  夏时白和秦知锦到的时候,包厢里面已经传出各种恭维吹水的声音,不知道是谁突然谈及秦知锦,先前在营地被她们教训过的陈存猛地一拍桌子,碗勺砸一团,砰砰直响,把包厢里的人吓一跳。

  陈存咬牙切齿讲述着秦知锦是怎么欺负他的,像她那样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女人,混成现在这样也是她活该。

  只字不提是自己先得意,想上来挑衅,才被教训的。

  秦知锦神情冷淡,垂眸瞥了眼夏时白拿着的打狗棍,出声问:“怎么这棍子你只买了一根啊?”

  “嗯?”

  “不够两个人分。”秦知锦认真道:“要不然我现在让服务员去后厨跟师傅借一根擀面杖过来?”

  “你刚刚不还说要给小朋友们做个好榜样吗?不要做违法乱纪的事情。”

  “我没有啊。”秦知锦没感情地笑道:“清扫城市垃圾,怎么能够说是违法乱纪呢?我这是好人行好事。”

  夏时白上次看到秦知锦这个笑容,还是那次遇到垃圾相亲男,好笑地拍拍秦知锦的肩膀,“别着急,既然来了,我们怎么能够双手空空的来?”

  夏时白找来服务员,让她们把店里面最便宜的啤酒倒在一个水盆里,然后给钱让她们走远点,“这个包厢我包了,有什么事情都没必要进来,我们朋友之间有点小事情要解决。”

  “这……”服务员拿不准夏时白要做什么,钱也不敢收,赶忙回去找大堂经理,怕这个包厢出现大问题。

  夏时白试着端起来,确定这个重量轻轻松松后,才向拿着棍子的秦知锦点头,“先教训一顿?”

  “打一顿再说,没有妈妈的话,我不介意做这么多人的母亲。”

  “行。”

  夏时白也不废话,门一开,手里面满满一盆啤酒对着屋子里面泼去,坐在靠门的几人首当其冲。

  陈存正好站在背对大门的方向,站起来讲得激昂,好像下一秒秦知锦跟夏时白要是敢出现在他面前,他多少要上去给两耳光。

  而实际上,他只能被一盆啤酒当面呛到气管,脸上还带着啤酒碰撞起的白沫,好不容易掏出来穿一次的名贵衬衫被啤酒泡发,光是闻着,就知道已经废掉了。

  坐他身边受到波及的女人气得手颤,指着门口站着的秦知锦和夏时白破口大骂,骂完还不忘问,“你们是谁啊?我要投诉这家饭店,随便让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进包厢欺负顾客,是不是不想开下去了?”

  秦知锦一进来,就把包厢里的情况看了个干净。

  坐在主位上的果然是自己相处了四年的大学舍友,另一个就是她那个亲亲好男友。

  接下来依次坐开的人,她也都认识,好几个男的都追过她,不过都不是什么好人。

  秦知锦就算不喜欢女生,也不会多看一眼。

  “我是你们邀请来的,都不认识我了,还能因为恨我而这么团结,你说我要夸你们一句吗?”秦知锦昳丽明艳的笑容让包厢里的人微微失神。

  几个没有被泼到的男人怔愣片刻后,尴尬一笑,出来当起了和事佬,一开口就指责秦知锦这么多年不跟他们见面,一见面就让大家这么难堪。

  “要不秦医生你自罚三杯,就算是给大家赔礼道歉了。你今天又是迟到,又是闹这么一出,多少有些不讲道理了,这么大个人,怎么做起事来,还跟个小孩子一样意气用事?”说这话的男人坐在秦知锦舍友左下方,瞧着就知道混得不错,油光满面,光是手腕的手表,就是好些家庭好几年的总收入。

  秦知锦闻言,歪着头问夏时白,“这是我的同学会吧。”

  “嗯。”

  “哦,好久没有听这么油腻的劝解了,我还以为我误入了什么老人院组局。”秦知锦轻敛眼眸,轻蔑地将人打量了一番,“你谁啊?高考多少分,大学第几名?什么医院干活?现在医院职称到什么层次了?带了几个规培生?开会坐内外科哪个层次的排位?”

  “你!我这是好心给你台阶下,要不然像你这样的人,你还真以为我们会请你过来参加同学会?没有医德的医生,活该你被停止留薪。”

  “是吗?那你回答我啊,你现在在什么医院高就?”

  秦知锦轻哦一声,“回答不出来啊,不会是差到连医院都没考上吧。靠着给人捧臭脚还真把自己当根葱在这里给我装蒜呢?什么东西?大学被八个女生甩掉挂告白墙的抠门玩意,现在请女生吃饭还要人家A五十五块八毛一吗?”

  饭局上的人大多都是为利益紧靠在一起,该落面子的时候,也没保留。

  秦知锦的嘲讽一出,好几个吃过瓜的人都笑了。

  气得那男人面色更加难看。

  秦知锦见他生气到说不出话的样子,就觉得好笑,而后视线又从男人身上挪回到先前朝她们破口大骂的女生。

  “几年不见,你怎么脾气还是这么差?当时你在网上造谣别人的时候,不是还被起诉到痛哭流涕?在学校调解室跟人家求着说自己错了,以后不会再犯。”

  “这没有几年,就能够跟人凑到一起继续讲我的坏话?”

  秦知锦慢慢悠悠道:“我对你的破事没有兴趣,自然也不是我刻意打听的。”

  “我大学四年的舍友是谁,你们也不动脑子想想。还真以为人家跟你们是一伙的?你前脚刚出糗,她后脚就在女生宿舍跟我们说个遍,恨不得一天讲八遍。”

  “我就算捂住耳朵,也招架不住次数多。”秦知锦说来感慨,“不过也是我记忆力好,要不然像你们这样平凡的人,我还真是懒得浪费脑容量去记住你们的事。”

  “你今天过来是故意挑衅的是吧?如果是这样,那就请你们滚出去,我们不欢迎你们!”

  也不知道是谁先扔了双筷子,说这话,一下子就把大家的怒火给掀了起来。

  要不是夏时白眼疾手快,那筷子就砸秦知锦身上。

  夏时白伸手轻轻擦拭着险些触碰到的地方,轻啧一声,嫌弃之意显露无疑。

  夏时白将桌子边的人一一对应上,迈步走到桌边,“既然已经变成这样,想必也不介意我说两句。今天来这里,只是我有些事情想要告诉大家,毕竟好东西,就是要懂得分享。”

  夏时白挨个走过去,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串成一串,无惧对方越听越想杀人的目光,讲了个清楚。

  “你老婆闹着要你离婚的事,怎么不讲给大家听啊?有什么困难就说出来嘛,你死/精这件事情,有没有见不得人的。这里都是医生,怎么还忌讳生病就医呢?”

  “陈存,你爹在外面的私生子最近怎么样?我好久没见过他了,有空让他拿着项目到兰穗集团来坐坐。这人啊,想要转正,想要给自己妈争一份头衔,还是要努力。比起高不成低不就的你,他不如好好跟我打好关系,说不定还能从我指缝中捡点钱,顺理成章带着他妈入驻陈家。”

  “……”

  夏时白压根不害怕每个人阴沉的脸色,哪怕对方反驳,她还有别的更为劲爆的八卦说出来。

  “这有什么的,不是同学聚会吗?哎,大家把困难都说一说,现场能解决当然再好不过,不能解决,就说出来让大家乐乐。”

  夏时白手撑着方才‘爹味’教育秦知锦的男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你说是吧?既然聚会来了,那就是要开心,要不你说说你是怎么在老婆孕期出轨piao的?不说也行,那就讲讲拘留所十五天的日子,让大家开开眼界。”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男人额角冒汗。

  他倒不是觉得这件事情丢人,而是夏时白当中落他脸面,让他不爽。

  “啧。”夏时白轻啧一声,没有在男人面前多停留,反而是顿步站定在秦知锦舍友和她老公不远处。

  对视上,夏时白从她们脸上看不到一丝慌张。

  夏时白嘴角轻勾,“你们的事情,是让我来说给大家听,还是自己说?”

  秦知锦的大学舍友李嫣眼眸轻敛,装作听不太懂,“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又不是我们学校的人,怎么混进来的。”

  “你们这个同学聚会,没有说不能带家属啊。”夏时白耸肩,“我是秦医生的家属,有问题吗?”

  “哎,说起来,既然可以带家属,你们两个怎么不带啊?是因为养在外面的拿不出手?最后还是得请结婚证上的出来?”夏时白轻啊一声,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最近吃瓜吃得有点多,可能是把你们跟别人的故事混到一起了。”

  “你们应该是男的搞同骗婚,大学用手段挤掉保研竞争对手;女的则更缺德,一边在宿舍里面跟各个舍友演姐妹情深,实际到处造谣舍友的坏话,败坏人家的名声。”

  夏时白看着李嫣愈发难看的神情,在她想动手之前抓握起桌子上的红酒瓶狠狠朝桌面砸下去。

  “我打你,你老公可不一定帮你。”

  夏时白将破碎的红酒瓶尖端对着李嫣比划了下,“但我就不一样了,你敢动手打我,秦医生可会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