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如今的情况, 迟锦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果她也崩了,那藏在这些事情后面的那些人就开心了。
她不能崩, 一切都不是崩的时候,她还得为了救秦凇努力。
一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她坚信这些都是假的, 这一定都是假的, 秦凇那么温柔且坚强的一个人, 怎么会做出那种事?
一定是被迫。
对,被迫!
迟锦卿强打起精神面对着新闻头条, 点进去后,里面是一段审讯录音。
【警察:“你来自首,是因为什么?”
秦凇的声音和过去一样, 只是多了一丝轻松和疲惫:“我杀人了。”
警察语气严肃且认真:“这可不能胡说,你是知名经纪人的事情,我也有听说过,这种严肃的事情不能炒作。”
秦凇:“不是炒作。”
“我杀过人,十一年前。”
警察:“那你为什么现在来自首?”
秦凇:“因为我还顶替了别人的名额,去读了大学。”
这时警察也彻底认真严肃了起来, 不管是杀人还是代替名额上学,这都是非常严重的事情。
笔录继续下去。
警察招手, 又多了两名警察过来看着她:“说说你的事情,一字都不要漏掉, 你这情况很是恶劣。”
秦凇声音依然平静:“嗯。”
接下来,她把自己做过的事情都说了。】
可是她说出的事情, 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秦凇:“我杀掉了我的亲生父亲。”
“在我十六岁那年。”
“我居住在一个很偏僻的小村子, 可能很多人都不认识,就连地图上都没标注, 也没有什么大路可以进去,只能走荒无人烟的山路,很崎岖,也很漫长。”
秦凇的嗓音逐渐深沉:“在我们那儿,女孩子是不被允许自由的,我们都是换钱的物品而已。”
“我们每天干活,从记事起就得干活,不干活就没有饭吃。
我们那个村子很多女人都是被买来的,但我母亲不是,她是被换亲换过来的,她一辈子都没踏出过大山,也没有见过自由,她只知道她的孩子要多有一些知识。”
“母亲偷偷的攒钱供姐姐和我上学,还愿意为了我们一直去做最辛苦的活,年纪轻轻就被打的伸不直腰。”
“那一年我的姐姐,真正的秦凇考上了大学。
她本来不被看好,她上学的钱也是母亲和我们自己偷偷打工挣的,很少。
她还签了助学贷款,学校知道情况后给她保的。”
“她本来是准备上大学跑的,可是她被抓住了,父亲想要利用她考上大学的身份,让她嫁出去给他换一笔钱。
他想用这笔钱来置办新房子,还想要喝酒。
母亲懦弱了一辈子,唯一一次反抗了他,为了姐姐和我,她站了出来。”
“可是没用,她被活生生打死了。”】
这些话鲜血淋漓,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听到这话的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这事是真的,明明已经法制社会很多年了,这些落后的地方早就该消失了,可是却还有这样的例子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听着这话,迟锦卿心口难受的说不出话,原来这些年秦凇都在独自忍受这些吗?
“迟姐,别听了……”
小何拉住迟锦卿的手,想要让她停下,她害怕迟锦卿会想不开。
迟锦卿却不赞同,她吸吸酸涩的鼻子,哑着嗓子道:“我们得听完,只有这样,才能感受到她的痛苦。”
【警察:“你母亲死了后,你选择杀了你父亲,可是你姐姐呢?你占用了你姐姐的身份,那你姐姐去哪了?”
这一次秦凇沉默了很久,一直到所有人都心痒痒的时候,她才哑着嗓子道:“她也死了。”
“母亲死后,她疯了想要跟父亲拼命,可是她不是父亲的对手,最终在父亲的殴打下,她被推到了斧头上,当场就死了。”
警察:“既然你看到了,你为什么没有出手?”
秦凇:“因为我要确保自己可以一次就杀了他。”
“我躲在门外,在姐姐回来都那一天,我们就在计划要一起离开,所以我去买了老鼠药。”
之后的事情就跟大家所想的差不多,她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看着父亲把姐姐和母亲的尸体卖给了别的人家。
特别是姐姐的尸体,还被他拿去卖给了别的短命且没有结过婚的死人冥婚。
她假装什么也不知道的回家,也没有问母亲和姐姐去了哪里,在父亲骂骂咧咧打来酒后,把老鼠药下在了酒里,亲眼看着对方毒发。
秦凇:“其实那些药并不会让他直接死,只要他可以及时处理就可以活下来,所以我把他用被子捂死后,把他的尸体推进了屋后的水井里。”】
然后她用姐姐的身份重新活了下来,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去的一切都被她抛在脑后,她跟姐姐长的很像,足有七八分,加上姐姐很瘦,常年操劳,所以她收拾一下,别人也没认出来。
她又没有回去过去生活过的地方,只要那些人不见到她,也就不会认出她不是秦凇。
到这里录音就断了,但这已经足够判处秦凇重罚。
警察们去调查了秦凇口中的事件,根据秦凇的口述后,他们七拐八拐,走了很久才来到秦凇小时候所在的小村子。
随后他们在水井里找到了已经腐烂到吊不起来的男人尸身,经过鉴定,的确就是秦凇的父亲,他们有血缘关系。
随后又去调查了秦凇姐姐和母亲的尸身,对比dna确认过后,直接证明了秦凇说的都是真的。
这件事爆发的后果比迟锦卿想的还要严重,很快就成为了最大的舆论,很多人都不管不顾的请求给予秦凇死刑。
大家骂她冷漠,骂她没有人性。
有人骂,自然也有人心疼她,一瞬间成了两边倒。
而关于迟锦卿被包养的新闻一下就被挤了下去,加上工作室一阵捣鼓,便彻底消失不见。
在这舆论最严重的时候,迟锦卿来到了警局,她想见秦凇。
警方那边传来了消息:“不好意思,对方不想见任何人。”
迟锦卿:“请您帮我传达,我很想见她,我一定要见到她,不见到她我不会放弃的。”
警察也有些为难,但还是再传达了一遍。
这一次,秦凇同意了。
看着短短时间就瘦下去,并且一直垂着头不看自己的秦凇,迟锦卿握紧了拳头,指甲陷入肉里,鲜血淋漓。
“现在来见我并不是一个聪明的决定,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没有任何的避险能力吗?”
秦凇嗓音淡漠,不过是一段时间不见,她原本乌黑亮丽的头发间竟然已经浮现了几根白发。
迟锦卿嗓音哀伤:“为什么……”
按照秦凇的能力,她明明可以一直……
秦凇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沾着至亲的血,她冷漠的看着母亲和姐姐死在她的面前,如果当时她再速度快一些,母亲和姐姐就不会死了。
那时候明明已经说好了,只要逃出去,她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就差那么一点日子。
她闭闭眼睛:“没有为什么,我杀了人,就应该接受惩罚。”
“我占用了姐姐的身份这么多年,如今也应该要还给她。”
“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人。”
迟锦卿眼眶再次湿润:“不是的,你不是。”
秦凇不想再继续下去:“你回去吧,不要再来了。”
“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迟锦卿连忙叫住她:“我还没有问过你,你原本叫什么名字?”
秦凇眉眼低垂,嗓音清冷:“不重要。”
迟锦卿:“重要,对我来说很重要。”
在迟锦卿哀求的声音下,她起身离开,在迈进大门时,她低声的道出了那个快被她遗忘的名字。
“秦枮(xian),木占的枮。”
父亲认为是她的出生占据的弟弟的身份,准备叫她占娣,可是学习过后的姐姐不愿意,姐姐给她起了这么一个名字,希望她一直好好活着,像树木一样坚强的生长。
别人都叫她招娣,只有姐姐叫她秦枮。
她也只认秦枮这个名字。
“秦枮!”
迟锦卿坚定的叫着她的名字,看着快要被关上的门,她大声道:“我会一直记着你的名字,秦枮。”
做了这么多年秦凇,她都快忘记自己的名字了,可是如今她的名字被迟锦卿大声叫出来,她以为自己早就流不出眼泪的眼眶却再次湿润了起来。
秦凇,不,从今天开始,她就又是秦枮了。
“嗯。”
秦枮扬扬嘴角,有人会记得她的名字了,她的内心一阵释然。
这样就算现在去死,也无悔了。
迟锦卿看着秦枮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门后,随后才被警察请走,临走前她询问接待自己的小警员:“秦枮这种情况,大概会被怎么判?”
“她这种,不太好说。”
小警员有些为难:“这要看法院怎么判了。”
“谢谢。”
迟锦卿失魂落魄的被小何扶进车里,大脑反应有些迟钝。
“迟姐,秦姐她……”
小何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
“不知道……”
迟锦卿用手背盖住自己的脸,闷闷的道:“不知道。”
这种情况,她又能帮对方做什么?
证据确凿,秦枮自己也认了。
小何眼眶通红,狠狠锤了一下方向盘:“那秦凇姐她就只能这样了吗?!”
“秦枮。”
“嗯?”
迟锦卿嗓音沙哑:“她叫秦枮,秦凇…是她姐姐的名字。”
至少这时候,就让她做自己吧。
她的名字不应该被遗忘。
至少,身边人要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