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夏意的求助电话时, 许风吟正在公司上班,她在处理几份加急文件。

  近段时间以来,许风吟的表现堪称完美, 让陆时雨对她的疑心打消了不少,甚至慢慢开始让她接触公司核心, 以此展示自己对她的信任。

  不过尽管如此,陆时雨对许风吟还是有所保留, 至少有关那项“业务”的事, 她一直对许风吟闭口不谈, 没有透露过半点口风。

  就算她真的信任许风吟,她的合作伙伴也不会信,她也不会真的蠢到让曾经作为许氏集团唯一继承人的许风吟,亲手参与搞垮自己家族企业的计划。

  这些都在许风吟的意料之中, 她的目的本就不在此, 她之所以半推半就来float公司, 除了表明自己立场外, 也是主动将自己置于陆时雨眼皮子底下。

  她要的从来就不是陆时雨的信任,她要的是放松陆时雨的警惕心, 好让夏意照着计划在暗中一步步操作。

  夏意莫名其妙的一通求助电话,让许风吟既震惊又无语。

  她在电话里也没说太多,只说自己偷拍被人抓住了, 还被人当成了变态, 让许风吟赶紧过去救她,然后还给许风吟发了个定位。

  许风吟一直避免和夏意在公开场合见面,所以她并不打算去, 而是打算另找一个人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可就在她准备打电话叫人时, 夏意恰好给她发了那张偷拍的照片。

  许风吟随手就点开来, 然后她就在照片上看到了温从谨那熟悉的侧脸。

  心好像悄然颤抖了一下,就连平静的呼吸都跟着停滞了,许风吟盯着照片愣了好几秒,然后立马挂断了未接通的电话。

  也不管桌上没处理完文件,她就急匆匆的往外走去。

  半个小时后,她驱车赶到了公交站台。

  然而她似乎来晚了,等她赶到时空荡的站台上就只剩下低头玩手机的夏意,压根不见温从谨的身影。

  许风吟握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攥紧,精致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失落,不过她并没有死心,仍试图在四周找寻那道熟悉的身影。

  “别找了,她刚刚才走。”夏意走过来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瘪着嘴叹了口气,“她还是被一个温柔大姐姐给接走的。”

  温柔大姐姐,那应该就是裴绪安吧。

  许风吟的眸子肉眼可见的黯淡了下去,她冷着脸抿了抿唇一句话也没说,关上车窗启动车子载着夏意离开了。

  一语成谶,当初夏意就提醒过许风吟,她如果还是固执的选择推开温从谨,说不准温从谨就可能会被别人抢走。

  如今这个可能好像真的成真了。

  车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暖气出口处的细微风声,夏意笔直笔直的坐在副驾驶,时不时偷偷打量一眼许风吟的脸色。

  夏意见过的许风吟,从来都是风轻云淡漫不经心的,带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慵懒通透感,好似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能不慌不忙的扭转乾坤。

  可现在的许风吟,神情间尽是落寞悲伤,清冽如寒潭一双眸子黯淡无光,连淡然的表象都无力再维持,透着深深的疲惫。

  夏意悄摸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开口:“虽然我刚跟她认识,但我感觉她不是那种容易变心的人,你…..也别那么担心啦。”

  许风吟当然知道温从谨不会变心,而且她怕的从来就不是温从谨会变心,她怕的是温从谨对她彻底失望死心。

  温从谨是一个真诚热烈从不计较付出的人,她的爱温柔而又炙热,时而像潺潺溪流时而像滚滚岩浆。

  她会给予爱人满满的安全感,让人觉得自己无时无刻都在被深深爱着,觉得自己在她心中永远都是最特别的那个,情不自禁的依恋她。

  许风吟想象不到温从谨不爱她会是什么样子,大概就如那天那般冷漠吧,可那样的冷漠她连一秒都忍受不住,她又怎么能接受失去温从谨的爱。

  见许风吟还是一句话也不说,夏意拿出手机试探着提议道:“我刚刚加了她的联系方式,要不我旁敲侧击的替你问问她跟那个姐姐的关系?”

  “不用。”许风吟语气艰涩的吐出两个字,拒绝了夏意的提议。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许风吟闭了眼整理纷乱的思绪,神情很快平静了许多。

  夏意还真挺佩服她的,明明在意的要命,明明已经难过成这个样子,还能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一贯的冷静。

  许风吟还真是跟普通人不同,都到了这种地步,她居然还能忍不住不去找温从谨解开误会。

  夏意觉得像她这种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保持理智权衡利弊计算得失的人,应该活得就挺累吧。

  身为局外人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许风吟的初衷是为了保护温从谨,她并不是不够爱温从谨,反而是太爱了,所以才不容许别人有伤害到温从谨的可能。

  只是这样的爱太过理智,而理智和爱从来就是相悖的,所以温从谨不理解,夏意也没办法理解。

  车稳稳停在楼下,夏意却没有下车,她很认真的看着许风吟:“你不想跟我聊聊吗,你好像从来不跟人聊心事,总是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

  “没什么好聊的。”许风吟目视前方,半边面容藏在昏暗中看不出有任何表情,“与其花时间找人诉苦,不如理智思考从根本上解决麻烦。”

  她口中的麻烦指的就是陆时雨,显然一天没解决掉陆时雨这个麻烦,她就不会放心的去找回温从谨。

  只要许风吟下定了决心,夏意估计这个世界上就没人能动摇她,所以她也懒得白费心思劝说,无奈耸了耸肩告别了许风吟,独自一人上了楼。

  眼看着夏意背影消失,许风吟并没有急着离开,她并不是不想走而是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和温从谨分手后,她把奶糖寄住在保姆家,现在她每晚回去都独自面对着那冷冷清清的公寓,冷清到没有一丝温度。

  至于另一个家也不能回去,爷爷早就公开跟她断绝关系,父亲碍于爷爷的威慑,连电话都不敢给她打。

  唯一让她眷恋的家人就是奶奶,可奶奶却早就忘了她是谁。

  许风吟突然觉得很疲惫,这种疲惫的来源并不是身体而是灵魂,仿佛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很费力。

  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了起来,陆时雨给她打来电话,想来应该是催促她早些到场参加自己的生日宴。

  许风吟没接电话,而是启动车子缓缓驶离开。

  人总会在疲惫时分外想家,因为家是温暖的安心之所,可许风吟并不想回家,能让她感到温暖和安心的,只有温从谨。

  鬼使神差的,许风吟竟然驱车来到了宋清如的餐厅,她把车停在路边并没有下车,而是隔着车窗默默往里望去。

  餐厅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透过干净明亮的橱窗能看到大堂很清冷,只有靠窗的餐桌上坐着三个人。

  那三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温从谨宋清如还有裴绪安。

  她们围坐在餐桌前谈笑,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火锅,一旁摆满了好几个空了的酒瓶。

  温从谨坐着的位置正好对着窗,她和裴绪安坐在一起,手上端着酒杯微微侧头听宋清如说话,干净白皙的面容上扬起温暖笑容。

  许风吟怔怔望着,她都快要忘了上次看到温从谨这样发自内心的笑容是什么时候,那大概是两三个月前吧,在她母亲还没出事之前。

  眼前的场景分外熟悉,许风吟记得餐厅还在装修时,那时她还和温从谨在一起,她们每天一起上班下班。

  偶尔有空,她会和温从谨一起来餐厅帮忙,每次宋清如都会亲自下厨做一桌饭菜招待她们,就像现在这样,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小酌畅谈。

  同样的场景,同样只有三个人,只不过许风吟的位置被裴绪安取代了。

  看着橱窗里谈笑风生其乐融融的三人,许风吟的心好似被什么尖锐带刺的东西狠狠扎中,抽出时刮走血肉留下一个深不见底的窟窿,痛得要命。

  她想离开,仅存的理智出于本能保护,叫嚣着让她别再看下去必须马上离开,可她的身体却僵住了,目光无法从温从谨身上抽离。

  她自虐般所做的一切,不正是想要留住温从谨那温暖畅快的笑容吗,仿佛没有忧愁没有悲伤,那么的干净明媚一如当初。

  许风吟看到宋清如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不知说了些什么步履蹒跚的离开了。

  餐桌前就只剩下温从谨和裴绪安,不知裴绪安是不是也喝醉了,很自然的靠在了温从谨肩头。

  许风吟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她紧紧咬着薄唇,亲眼看着温从谨笑着低头跟她说了什么,然后倒了杯水换走了她面前的酒。

  裴绪安微阖着眼,唇角扬起的弧度清晰可见,她一只手绕过温从谨后背搭上她的肩头,另一只手从她锁骨旁穿过,然后双手圈在一起。

  她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温从谨身上,她依偎在她身边就像一个亲密的恋人,眼底的爱意浓烈到快要溢出来。

  温从谨没有推开她,只是端起一杯水递给了她。

  可裴绪安看了温从谨半晌,突然往前凑了凑,在许风吟的注视下,猝不及防的在温从谨唇角落下一吻。

  耳畔骤然传来一阵嗡鸣,紧接着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安静得没有了半点声音。

  许风吟的双手死死握紧方向盘,用力到手背肌肉都在微微颤抖,恍惚间眼前起了一层雾,然后她什么也看不清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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