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绪安来的太突然。

  昨晚她才和宋清如通完电话, 今天就从国外赶到了S市,速度之快怕是当晚就买好了机票。

  也难怪温从谨早上给她打电话时关机,想来那个时间点她应该在飞机上。

  冬日夜长, 才不到六点天色就完全暗了下来,五光十色的绚烂霓虹闪烁亮起, 点缀着城市的繁华。

  去机场的路上,温从谨一直盯着窗外发呆, 一排排路灯闪过光亮打在她脸上忽明忽暗, 在她紧蹙的眉宇间留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对于裴绪安的到来, 她似乎并没有太多惊喜,只有深深的忧虑。

  宋清如坐在一旁没说话,只是默默观察着她,几次欲言又止想说什么, 可最终还是忍住了。

  抵达机场大厅, 温从谨给裴绪安打了个电话询问位置, 电话还没接通, 她不经意一抬眼,瞥见了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

  温从谨深吸了一口气, 使自己尽量放松一下,然后整理好情绪扬起笑容,迎向了款步走来的裴绪安。

  裴绪安手上端着一杯咖啡, 微卷的长发披在肩头, 鼻梁上驾着一副银框眼镜,高挑纤长的身型被大衣包裹,衬衫散开两颗扣子露出雪□□致的锁骨。

  她脸上噙着一抹笑容, 浅浅的梨漩盛满了醉人的温柔, 隔着一段距离, 目光就远远落在温从谨身上,没有移开过分毫。

  走到近前,裴绪安停下脚步深深看了温从谨一眼,笑容中多了一丝不宜察觉的心疼,她轻声启唇:“小谨,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裴姐姐。”温从谨眼神不自然的闪烁了一下,低头接过她手中的行李。

  望着温从谨苍白消瘦的脸,裴绪安抿了抿唇无声叹了口气,而后软软嗔问道:“这么久没见,你不打算给我一个拥抱吗?”

  话音落下,还不等温从谨反应,裴绪安便倾身上前主动靠入她怀中,双手轻轻扶在她后背。

  裴绪安的怀抱很温暖,像被柔软的云海包裹,一股沁人心脾的淡然花香随之流淌而过,仿佛能让人紧绷的情绪舒缓一下。

  原本还在别扭的温从谨,突然记得鼻头一酸,就像是重重摔了一跤忍着不哭不闹的小孩,突然被依赖信任的人关心,所有委屈通通涌上了心头。

  浅浅一拥后,裴绪安退开距离,看向了旁边一直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宋清如。

  说实话,看到裴绪安的第一眼,宋清如就被惊艳到了,她觉得裴绪安几乎完美符合她心中的理想型。

  裴绪安是一个气质比外表更加出众的人,不可否认她的确很漂亮,但她身上那种优雅知性的温柔气质实在是太迷人了。

  她仿佛用有一种无与伦比的魔力,让每个第一眼看到她的人,都会莫名对她产生好感和依赖。

  孤傲冷淡如许风吟,当初第一次见到裴绪安时,都会不自觉的对她释放出善意,可见她的气质有多吸引人。

  裴绪安微笑着看着宋清如,稍加打量后轻声开口:“宋小姐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样。”

  宋清如听她这么说,不知为何竟然有点小紧张:“裴姐姐觉得我是什么样。”

  她倒是自动自觉的跟着温从谨,称呼裴绪安为裴姐姐。

  “聪明通透,又有着不谙世事的单纯。”裴绪安的夸赞溢于言表,她用来形容宋清如的字句,几乎完美契合她身上的特性,“宋小姐是个很美好特别的人。”

  以前被人夸奖,宋清如只会觉得不以为意或是尴尬,可现在被裴绪安夸,她却感觉轻飘飘的,就像一只尾巴都快举上天的骄傲小猫。

  宋清如偷偷用手肘撞了撞温从谨,然后冲着她使了个眼色,仿佛在无声宣告,你这个姐姐我很喜欢。

  打车回去的路上,宋清如坐在副驾驶,温从谨和裴绪安则坐在后座。

  温从谨酝酿了一会儿,询问道:“裴姐姐,你这次回国打算待多久。”

  副驾驶的宋清如听她这么问,连忙扭过头。

  “应该会留一段时间。”裴绪安迎着温从谨的目光,柔声回答,“我打算之后在国内开工作室,正好留在这里考察考察。”

  温从谨闻言思考了一会儿:“我本来明天要回公司上班,但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再请几天假好好陪陪你,这还是你第一次来找我。”

  “既然都已经打算去上班来,那就不要为了我改变你原本的生活轨迹。”裴绪安摇摇头拒绝了,旋即又笑望着温从谨,语气轻快了些:“不过,你下班后的时间都归我,不管我让你做什么,你都必须做。”

  见温从谨愣住没回答,裴绪安轻声一笑伸出手,洁白纤细的尾指翘起在她眼前晃了晃:“成交吗?成交了就不准反悔哦。”

  不是裴绪安幼稚,而是温从谨小时候最喜欢拉钩发誓,她觉得只要拉了勾盖了章,那就是订下了契约,绝对不能反悔。

  那时候,温从谨很喜欢缠着裴绪安陪她玩,但比起跟她满山遍野疯跑,裴绪安更喜欢安安静静的待在家看书。

  每当被温从谨缠上时,裴绪安便许诺晚上多给她讲几个故事,或者下次给她一份小礼物,而温从谨则一定要跟她拉了勾才肯心满意足的离开。

  想起童年往事,温从谨忍不住笑了笑,这是她这些天来第一次真心实意的露出笑容,她无奈的伸出手跟裴绪安拉钩,然后大拇指轻轻对按:“成交。”

  温从谨的公寓很小,勉强只能住下两个人,裴绪安来了之后就住在附近的酒店,在公园旁边,只有十分钟路程。

  当天晚上,温从谨跑去酒店把床带被套换新,然后认真仔细的打扫一遍,还检查了一下房间的安全情况。

  裴绪安来的第二天,温从谨就回公司上班了。

  这次请近两个月的假,等她再回到公司,却发现公司的情况远比想象中更糟糕了。

  许氏集团的动荡对子公司造成的印象,也远比她想象的更严重。

  很多人开始无心上班,有流言说总公司资金周转不开,而公司这些年账目一直在亏损,可能会被破产清算。

  对于公司的乱象,温从谨倒是置之不理安心做自己的事,老总给了她几个无关痛痒的小项目,工作量不大。

  她每天上班认真工作,下了班就去陪着裴绪安,散步逛街吃饭看电影。

  温从谨原本以为裴绪安这次来,是听宋清如说自己跟许风吟分手,特意赶来陪伴开导她。

  可裴绪安却从来没跟温从谨提起过许风吟,也没有尝试过安慰开导她。

  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目的,但她却在用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一点点将自己再次融入温从谨的世界中,让人没有半点防备。

  她试图用平静的生活治愈温从谨,让她慢慢习惯自己的陪伴,让她慢慢习惯没有许风吟的生活。

  而温从谨的生活看似真的回到了正规,可也只是看上去而已,这样的平静对她来说更像是妥协后的麻木。

  身边的人对许风吟讳莫如深,尽量避免在她面前提起,她自己也闭口不谈,可每当深夜,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疯狂的想念许风吟。

  那天之后,她再也没见过许风吟,也没有她任何消息。

  温从谨每天都会在财经新闻里找寻许风吟的蛛丝马迹,哪怕只是一个名字,可奇怪的是最近这段时间,她几乎找不到任何跟许风吟相关的新闻。

  她偶尔会听到公司有人提起许风吟,可说来说去也只是一想往日传闻,有关她的近况似乎无人知晓。

  许风吟就像是突然消失了,在温从谨的世界被彻底抹去。

  有时候温从谨会盯着聊天框发呆,犹豫着要不要发一条信息,或者干脆打电话,可她不知道说什么也没有勇气,最终只能放弃。

  宋清如的餐厅拖了那么久终于要开业了,身为大股东的许风吟,不知道开业当天会不会出现。

  温从谨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明明被抛下的人是她,明明委屈的人是她,可忍不住想去找许风吟的还是她。

  不过感情里从来就没有对错,只有爱或不爱。

  失望到快要死心,却还是忍不住抱有一丝希望,她希望许风吟能主动一次,主动找到她解释一切,证明她有多爱她。

  可许风吟却消失的彻底,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餐厅在周末开业,温从谨怀着没人知道的小私心,和裴绪安在餐厅帮忙。

  当天来了很多人,宋清如问过才知道,其中有些许风吟安排过来捧场造势的,不过她自己并没有来。

  最近忙到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唐桉宁倒是来了,但也只是送了份开业大礼,就匆匆忙忙要走。

  唐桉宁跟宋清如道别的时候,端着杯子的裴绪安被人撞了一下,杯子碎了一地。

  她蹲下去捡不小心被划伤了手,温从谨看到了这一幕,冲了过来抓住裴绪安的手,小心翼翼的替她处理伤口,肉眼可见的紧张。

  急着要走的唐桉宁突然就不急了,站在旁边表情微妙的盯着两人,像是在看戏。

  替裴绪安处理好伤口,温从谨让她去楼上休息一会儿,目送她离开后,转身看到唐桉宁抱着双手靠在墙边似笑非笑盯着她。

  见宋清如和裴绪安不在,温从谨下定了决心,二话不说拽着唐桉宁穿过后厨,来到了餐厅后面幽静的小巷子。

  唐桉宁皮笑肉不笑的甩开她的手:“你干嘛,光天化日的是不是想耍流氓。”

  温从谨没心思跟她开玩笑,开门见山直接问:“她为什么不来。”

  “她是谁。”唐桉宁装傻充愣就是不说,“你不说名字我可不知道是谁。”

  温从谨耐着性子好声好气:“唐小姐,你能不能别跟我闹别扭,你明知道我说的是谁。”

  “我不知道。”唐桉宁闻言轻哼了一声,没好气翻了个白眼,对温从谨的态度发生天翻地覆的区别。

  温从谨默默低着头没说话,转身就要走。

  唐桉宁见她要走,又提高音量故意吊她胃口:“其实我知道一点,不过…..”

  温从谨脚步一顿,迅速转头看着她:“不过什么。”

  “你得先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唐桉宁扬起下巴,冲着楼上一挑眉,八卦中还带着阴阳怪气,“我看你对人家还挺紧张的。”

  温从谨无奈扶额,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唐桉宁好像突然之间对她很不满:“我不信清如没告诉过你。”

  “她确实说了,不过她说那个女人是你姐姐。”唐桉宁不置可否,继续阳阳怪气:“可我看着不像啊,哪里像姐姐,明明像新欢。”

  温从谨脸色骤然一变,有些生气:“你别胡说。”

  见温从谨生气,唐桉宁好歹收敛了一些:“我可没胡说,你刚才那个紧张的样子我都看在眼里,而且你给她处理伤口的时候,她还一直盯着你看,笑得跟朵花似得。”

  温从谨深吸了一口气,回归正题:“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唐桉宁犹豫了一下,好像有点为难:“你们不是分手了嘛。”

  分手这两个字,让温从谨心下猛然抽痛,她偏开头低声道:“我只是想知道她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

  唐桉宁反问:“那你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我不是没找过她。”温从谨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她什么也不肯解释,也不愿挽留我,你说我能怎么办呢。”

  唐桉宁表情复杂的叹了口气,靠在墙边幽幽道:“所以你就找个姐姐来气她。”

  温从谨有点失神:“所以说,她知道裴姐姐来了?”

  唐桉宁眉头拧紧,没了之前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语气间竟然能听出些许同情:“她不仅知道,她还看到了。”

  温从谨猛然抬头,一把抓住了唐桉宁的手腕焦急追问:“她什么时候看到的,在哪里?”

  突然激动的温从谨力气太大,抓得唐桉宁手疼,她试图挣脱却甩不开,只能乖乖回答:“陆时雨给她的照片。”

  “照片?”温从谨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陆时雨找人跟踪我?”

  唐桉宁点了点头,提醒之余还不忘替自己解释:“你可别怪我没告诉你,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她早就派私家侦探在跟你了。”

  温从谨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跟踪的,难道陆时雨是为了监视她和许风吟?

  而且她从来没察觉有人在跟踪自己:“可我从来没发现….”

  唐桉宁好气又好笑:“人家是专业的,被陆时雨高薪聘请干脏活,要是能被你发现,那些钱不是白拿了。”

  说完,唐桉宁深深叹了口气:“你还记得不记得我很早之前就提醒过你,为了自己着想,离许风吟远一点。”

  温从谨松开了唐桉宁,她脑子很乱,一次性被塞太多信息好像有点转不过来。

  唐桉宁眸子一沉,咬着牙厌恶中带着一丝畏惧:“你压根不知道陆时雨有多疯狂,她现在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就算哪天她杀人我都不觉得奇怪。”

  唐桉宁曾是最了解陆时雨的人,她一厢情愿的喜欢了陆时雨那么多年,从喜欢到释然再到厌恶恐惧。

  可以想见,陆时雨究竟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才能让唐桉宁对她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

  唐桉宁这些话,让温从谨更加心焦担忧,她低声喃喃着:“那她跟陆时雨在一起,肯定很危险。”

  “那你可以放心了。”唐桉宁闻言苦笑摇头,然后正色沉声道,“陆时雨就算要杀人也不会杀她,更有可能杀你。”

  许风吟是陆时雨的执念,是她一边爱着又一边恨着的人。

  她也许下不了手伤害许风吟,但她可能会不顾一切的毁掉许风吟在乎的东西,从而达到折磨控制许风吟的目的。

  有一件事唐桉宁实在不敢告诉温从谨,她怕温从谨知道真的会发疯,说不定会冲去把陆时雨揍一顿。

  温从谨和裴绪安被拍到的那些照片,被人利用角度拍得极其亲密,甚至有些看起来像是在拥抱亲吻。

  陆时雨得意的把那些照片给唐桉宁欣赏,然后当做礼物送给了病床上的许风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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