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想起那些旧事的缘故, 老爷子突然间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没了之前的威风变得有些颓然,坐在车里愣愣发呆, 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了。

  温从谨不知道他是想起什么被触动,但却隐约感觉这趟没白来, 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许风吟的爷爷。

  虽然温从谨很讨厌他, 但也不希望许风吟跟他彻底闹崩, 互相怨恨仇视直至老死不相往来。

  保镖开车把温从谨送回医院, 临下车前,老爷子少了几分咄咄逼人,语重心长道:“我还是希望你能去替我劝劝她,你既然不愿意接受那些条件, 也起码替她着想, 那位陆小姐可不是什么善茬。”

  温从谨摇了摇头依旧拒绝:“我觉得这些话, 董事长应该亲自去跟她说, 诚恳一些或许还能有挽回的余地。

  老爷子偏开头不置可否,他之所以来找温从谨, 无非因为他拉不下脸去找许风吟,倘若他真去找许风吟,那就代表他必须要低头。

  温从谨站在医院门口, 眼看着车子越开越远, 摇摇头苦笑着回到了病房。

  像老爷子这种老顽固,就算知道自己有错也绝对不可能会低头认错的,更何况他的观念没那么轻易撼动, 轻飘飘几句话根本无法说动他。

  何伶素担心了大半天, 看到温从谨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 她是真的担心温从谨惹上事,被人给欺负了。

  快到傍晚的时候,老爷子身边的一个保镖来了医院一趟,提着不少名贵的药材送给何伶素,说是送给她的见面礼。

  温从谨本想拒绝,可保镖丢下礼物就走,压根就没给她拒绝的机会。

  再然后,温从谨就接到了老爷子的电话,听起来他应该是在机场等待登机,背景音隐约传来航班播报。

  老爷子说有件事忘了告诉温从谨,那就是她母亲受伤的事跟他无关。

  他似乎也知道温从谨和许风吟怀疑这件事是他做的,所以特意给温从谨打电话说明。

  老爷子是个不愿意低头也不愿意解释的人,但同样说一不二,他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代表他绝对没做过。

  自从那天和陆时雨见面交谈后,温从谨其实就已经开始怀疑陆时雨,如果不是老爷子那十有八九就是她。

  陆时雨知道许风吟跟老爷子之间的嫌隙,也了解老爷子的性格,如果许风吟当面质问,估计老爷子压根不屑于解释,只会觉得许风吟蠢,轻易被人挑拨离间。

  事实还真是如此,许风吟跟老爷子私下对峙过,当时老爷子是一句话也没替自己辩解过,一门心思怒气冲冲的斥责许风吟。

  毕竟是诬陷,陆时雨清楚这件事其实冤枉不了老爷子多久,但就算现在许风吟明白过来也没用了,因为她要的是许风吟跟老爷子决裂。

  从而把再推一把,彻底将许氏集团推上风口浪尖,然后挑动内部矛盾,让某些对老爷子有异心的人乘机跳出来,把局面搅得越乱越好。

  显然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许氏集团的股票一直在暴跌,市值缩水了三分之一,持有许氏集团股票的股民闻风而动纷纷抛售手中股权,而她来者不拒低价大量买入,提高自己的持股比例。

  老爷子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同样在争分夺秒买入公司的股票,除此之外还有几方势力瞅准时机浑水摸鱼,跟风争抢。

  其中一方势力,是国内的一家小公司,老爷子和陆时雨各自派人去查过,发现这家小公司姓夏的老板,还是个在国外小有名气的金融猎手。

  这种人对股市的风吹草动最为敏锐,估计是提早收到风,知道陆时雨要围猎许氏集团,打算趁乱收大量购股票,然后握在手里坐地起价高价出售。

  因为入场早,她手里还真握了不少股票,陆时雨私底下派人接触过,还谈拢了合作,讲明无论她持有多少股票,最后都会卖给自己。

  那个姓夏的小老板还挺识趣,坦言自己就只为了捞一笔油水,只要陆时雨给的钱够,自己十分愿意把股票卖给她。

  其实这段时间许风吟并不忙,至少表面上并不忙,陆时雨根本不可能让她接触公司核心,更不可能让她参与自己的计划。

  虽说许风吟公开跟老爷子反目,可谁能保证她会不会上演一出无间道,表面背叛实则暗通款曲。

  陆时雨想法设法只想拖住她,让她留在自己公司,甚至不需要她做什么,只需要对外释放信号就足够了。

  任职float公司市场总监的许风吟,接手的只是些公司不起眼的项目,陆时雨给她安排的助理是专门负责顶着她的,除此之外还有无数眼线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陆时雨只要有空闲,就会去找许风吟,约她吃饭喝酒没事就送她各种名贵礼物,绞尽脑汁的想要讨她欢心。

  甚至还把曾经在国外跟许风吟约会时去过的一家餐厅主厨,特意请到了S市,吃饭时端上与当时一模一样的菜色,试图唤起她的回忆。

  餐厅里灯光摇曳气氛暧昧,穿着燕尾服的侍者站在餐桌旁陶醉的拉着小提琴,美妙悠扬的音乐飘荡耳畔。

  红酒玫瑰配上精致礼盒内的流光溢彩的钻石项链。

  陆时雨最近无比风光,事业也好感情也好,她自认为通通尽在掌握。

  望着昏暗烛火下,许风吟冷若冰霜美艳绝伦的面容,只喝了两杯酒的陆时雨突然感觉到了醉意,她眼也不眨的痴痴凝望,毫不掩饰其中炙热露骨的欲望。

  这段日子,趁着温从谨照顾母亲抽不开身,她疯狂的向许风吟献殷勤,但不管她做什么,许风吟始终是这么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不过最近似乎有进展了,至少许风吟这两天愿意应约跟她一起用餐。

  想到这陆时雨就忍不住窃喜,她看着许风吟面前,早就被她细心切好但却一口没动的牛排,柔声询问:“怎么不吃,是不是不合胃口?”

  许风吟面无表情扫了她一眼,冷冷启唇:“没胃口。”

  陆时雨无奈一笑,语气软软的带着撒娇意味:“你跟我在一起总是说没胃口,可你好歹吃一口,别饿着了。”

  许风吟敛眸完美隐藏了眼底掠过的厌恶,然后拿起刀叉挑了最小的一块牛排缓缓送进口中,很快她便发现这味道有点熟悉:“这是…..”

  “想起来了吗?”陆时雨观察着她的反应,见她认出来顿时喜不胜收:“是不是跟那时候我们常去的那家餐厅味道很像。”

  只象征性的尝了一小口,许风吟就放下刀叉:“嗯,的确很像。”

  陆时雨唇角弧度持续上扬,她得意邀功:“我记得你很喜欢,所以特意把那家餐厅的主厨请了过来。”

  许风吟拿起餐巾擦拭着唇角,雪白纤长的尾指微勾优雅而端庄,她淡淡回道:“不是喜欢,只是不讨厌而已。”

  陆时雨的目光落在许风吟嫣红的薄唇上,眸光暗了下去,她意味深长道:“其实不讨厌就足够了,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很多人就算喜欢也不一定有结果。”

  许风吟听出了她的话外意,更察觉到了她异样的目光,抓着餐巾的指尖顿时紧了紧,眉头也跟着蹙起:“有没有结果重要么。”

  陆时雨收回目光,语气愈发的意有所指:“结果当然重要,只不过与其追寻没有结果的未来,不如抓紧当下。”

  没有结果的未来指的就是温从谨,抓紧当下指的自然就是她自己,她在暗示许风吟,就算喜欢温从谨也不一定有结果。

  是暗示,但同样也是威胁。

  点到即止,见许风吟的脸色沉了下去,陆时雨也就没继续往下说,她看向了餐桌中心摆在礼盒里的项链:“这款项链是我亲自设计定制的,它很配你。”

  那是一款精致漂亮嵌满钻石的项链,尤其是最中心那颗分量不小的粉钻,在烛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格外显眼。

  许风吟看也没看一眼,淡淡开口:“我不喜欢多余的饰品。”

  陆时雨毫不在意她的拒绝,站起身伸手捧起项链,缓步走到许风吟身后:“戴上试试吧,我想你会喜欢的。”

  似乎是想亲手给许风吟戴上。

  许风吟不在掩饰眼底深刻的厌恶和抗拒,语气冰冷彻骨:“我说了我不喜欢。”

  陆时雨不在意许风吟到底喜不喜欢,她只沉醉在自己的想象中,想象着许风吟亲手设计的项链该有多美多般配。

  她撩起许风吟垂落在脖颈旁的一缕发丝,那柔软丝滑的触感留在掌心,却没有留住她的目光。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许风吟雪白修长的天鹅颈上,如羊脂玉般温润的肌肤在烛光下泛着光泽,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触碰,感受那妙不可言的温软。

  当初那段短暂的感情,许风吟连手都不愿意让她牵,那时她单纯的以为许风吟只是不喜欢被人触碰,以为她们还没走到那一步。

  偶尔,许风吟也会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冷漠疏离的眸子泛起一丝异样的情感。

  陆时雨曾经以为,那是许风吟对她的喜欢,那是独属她一人的留恋,可她实在是太迟钝了,没有意识到许风吟看着她时,心里想着的却是另一个人。

  又或许她其实早就隐隐意识到了,但却始终不愿意相信。

  身后人的气息令人厌恶不适,许风吟实在没办法继续忍受下去,她冷声呵斥作势起身:“够了!”

  可陆时雨却先一步伸手按在她肩头,幽幽开口道:“我听说前两天,许董事长去了N市一趟。”

  肩头的重量沉沉的,压制着许风吟不让她起身,更重要的是陆时雨说出口的话,吸引了她的注意。

  许风吟眸光微微闪烁着,她当然知道这件事,不过并不是从温从谨口中得知,因为温从谨一直瞒着她。

  陆时雨动作轻柔的将项链戴在许风吟脖子上,精致白皙的锁骨与光彩夺目的钻石相得益彰,将她衬托的更加高贵美艳。

  “她好像没有告诉你。”

  陆时雨的话让许风吟面含薄怒的脸色多了几分阴沉,她知道爷爷去找了温从谨其实并不奇怪,但是她还居然知道温从谨没有告诉她这件事。

  陆时雨扣上项链,指尖轻轻一触冰冷的钻石,幽幽笑道:“我们的计划奏效了,他果然沉不住气,很快我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说完,陆时雨走到许风吟面前,上下打量着欣赏戴上项链后的她,只觉得无比满足:“当然,还有你想要的。”

  许风吟掀唇冷冷一笑,毫不留情的伸手拽下脖子上的项链,像丢不要的垃圾似的随手丢回礼盒中,然后一言不发的站起身。

  陆时雨扫了眼被她弃如敝履的礼物,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她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她从来没有妄想过许风吟会收下项链。

  她只想看许风吟戴上会什么样,哪怕只有一眼。

  “我送你回去。”陆时雨追上了许风吟,体贴的脱下外衣试图替她披上,可许风吟却侧身躲开了。

  强迫终究是强迫,哪怕陆时雨用温从谨作为威胁,许风吟也绝对不会无条件屈服于她。

  送许风吟到公寓楼下,正好碰见了遛狗回来的保姆,前段时间许风吟一直很忙,就把奶糖寄养在保姆家。

  直到最近几天才重新带回家。

  奶糖一见到许风吟就格外兴奋,横冲直闯冲了过来不停围着她打转蹭来蹭去,尾巴摇的跟螺旋桨似的。

  陆时雨站在一旁笑看着,试图伸手去摸奶糖,但奶糖似乎很不喜欢她,不仅偏头避开了,还呜呜威胁了几声。

  不仅如此,奶糖甚至还有意挤在她和许风吟中间,看她时尾巴就耷拉下来,看许风吟时又立马竖起来,双标的非常明显。

  说来奇怪,其实棉花糖第一次见陆时雨时也不是很喜欢她,只是后来见的面多了,也能让她摸一摸遛一遛。

  许风吟握着牵引绳,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奶糖的脑袋:“回家吧。”

  她就连跟一只狗说话的语气,都比对陆时雨温柔。

  奶糖原本是要跟着许风吟往回走的,但它不知道突然闻到了什么,突然兴奋开心的扭过头冲着一个方向狂叫了起来,甚至还拽着许风吟试图往那个地方冲。

  许风吟被拽着往前走了两步,抬眸循着方向看过去,只见不远处正在赫然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清隽白皙的面庞略显削瘦的身形,以及一双明亮深邃镌满繁星的眸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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