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裴绪安突如其来的夸奖, 原本气场十足的安娜瞬间偃旗息鼓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人家还夸了自己。

  安娜看着满脸温柔笑意的裴安娜, 怔了好一会儿才快速收回目光,偏开头弱弱的憋出一声谢谢。

  简单介绍过后, 裴绪安便没再注意两人,转而再度将目光放在了温从谨身上, 柔声询问道:“小谨, 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

  “当然。”温从谨想也不想的欣然答应, 她也正想和裴绪安好好聊一聊,可话音落下她想起许风吟和安娜,又立马犹豫了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温从谨的踌躇,许风吟抬眸淡淡然的扫过温从谨, 平静开口的道:“不必在意我们, 你去吧。”

  裴绪安已经往外走了几步, 站在原地望着温从谨, 静静等待着。

  温从谨并没有急着走,她犹豫着望向许风吟, 轻声道:“许总监,你先在客厅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就会回来。”

  “没关系, 我想你应该有很多话要和裴小姐说。”许风吟轻轻颔首垂眸, 言语是带着礼节性的体贴,可她刻意避开的目光,以及话音落下后紧紧抿起的薄唇, 却让她的话听起来隐隐带着一种别样的情绪。

  人家青梅竹马久别重逢, 该是有许多话要私下里说吧, 还能分心花时间在意她,已是不容易。

  许风吟的心空落落的,裹挟着酸楚沉了下去,犹如坠入了见不到底的深渊,但她的骄傲她的矜持,不允许她宣泄出她的抗拒和不悦,她必须一如既往的保持完美。

  可再怎么表现的毫不在意,也终究是伪装下的表象。

  也许温从谨和安娜看不出来,但裴绪安却一眼看穿了,她站在几步外默不作声的观察着许风吟,从她细微的神情变化肢体语言中,品读出了一丝隐藏极深的情愫。

  温从谨跟着裴绪安走了人也不知去了哪里,而许风吟和安娜则回到了客厅,没多久后何伶素也来了,招呼着两人去了楼上的茶室。

  温爷爷喜欢喝茶也喜欢看书,所以当初建房子的时候,温从谨力排众议亲自替他设计了一间茶室兼书房。

  茶室装饰的古色古香雅致舒适,里面还有一间用屏风隔出的书房,桌上放着香炉,屋内弥漫着一股还未散去的檀香味,墙上挂着漂亮的字画,博古架上摆着一些雕刻好的印章。

  阳台上甚至还有个喷泉鱼池,怪石嶙峋的假山上流淌着潺潺流水,几尾小鱼穿梭水中若隐若现,再配上古色古香的茶室,以及各种修剪漂亮的盆栽,简直就像走进了一个小型园林。

  何伶素泡了茶,让许风吟和安娜留在茶室休息,她本想去楼下帮温奶奶做饭,但由于温从谨不在这,只能她留下招待两人,陪着一起聊聊天。

  许风吟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全程就只有安娜跟何伶素在说话,她只在偶尔必要的时候才会开口说上一两句。

  何伶素也习惯了许风吟的寡言少语,不过生性敏感的她还是看出许风吟有心事,正好楼下有人吆喝叫卖桂花糕,她便带着安娜下楼去买,正好给了许风吟一些独处的时间。

  人都走了茶室就只剩下许风吟一人,耳边依稀能听到楼下的交谈声,可她不为所动的坐在茶桌边,定定的看着桌上茶杯里澄澈透亮的茶汤。

  好半晌后,许风吟终于起身走到了阳台边,她抬眸眺望远处轻轻吐出一口气,好似想要吐出压在心头的郁结。

  许风吟想要尽快平复纷乱的思绪,如果继续这样放任下去,恐怕她迟早会做出无法自持的举动,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不能允许自己乱了分寸。

  然而有些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就在许风吟极力想摆脱糟糕压抑的情绪时,好巧不巧她偏偏瞥见了远处村口槐树下的两道身影。

  隔着很远,可许风吟一眼就认出那就是温从谨和裴绪安,她们坐在树下紧密的靠在一起,看不清样子更看不清她们的表情,但…那仍是一眼就能看出的亲密。

  许风吟怔怔望了许久,然而当她想避开目光时,她看到裴绪安站了起来,然后附身贴近温从谨,而温从谨也配合着仰起头,两人的身影慢慢靠近,最后交叠在了一起。

  就在那一瞬间,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攫住了许风吟的心脏,死死的捏紧揉碎,她的脸色腾的变得苍白,双手不自觉的攥紧,因为太过用力指尖甚至颤抖着透出青白之色。

  理智告诉许风吟,她们不会在那种场合做过分亲密的举动,可她们的动作看起来却像极了亲吻,尤其是温从谨仰头迎向裴绪安的动作。

  墙上的画,初见的喜悦,情难自禁的拥抱,以及那句带着哭腔的我好想你,一切的一切无不透露出,温从谨对裴绪安强烈的情感依恋。

  哪怕这么多年没见,哪怕…这么多年没见。

  许风吟的目光逐渐失焦,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起来,唯有不远处那两道身影依旧清晰可见,如针扎般刺痛着她的心脏。

  正巧这时,安娜端着一碟桂花糕探头钻进了房间,她看到了独自站在阳台的许风吟,快步走了过去。

  安娜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塞了一嘴桂花糕,像只小仓鼠似的,她走到许风吟身边迫不及待的把碟子递了过去,由于嘴里塞满了东西,她说起话来有点口齿不清:“这个什么花糕真好吃,你也试试吧。”

  许风吟没理会安娜,仍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安娜凑到她跟前才发现她脸色苍白异常,于是安娜立马停下了咀嚼的动作,循着她的目光望见了远处的温从谨和裴绪安。

  “她们又在干什么!”安娜被惊得一口气把嘴里的桂花糕都咽下去,差点没把自己给噎死,她给自己顺了顺气,然后指着两人跳脚:“小温怎么回事,她到底和那个姓裴的女人是什么关系。”

  安娜的话彻底将许风吟的思绪强行拉了回来,她快速的偏开头转身背对着安娜,故作镇定冷冷开口:“她们是什么关系,都与我无关。”

  真的无关吗?

  安娜欲言又止格外心疼的看着许风吟单薄颤抖的背影,就在刚才许风吟转身时,她分明看到了许风吟那清冽好看的眸子里泛开朦胧的水雾。

  认识这么多年,安娜见惯了许风吟冷静到近乎绝情的做事风格,但今天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轻易的看穿许风吟的逞强,这大概也是因为许风吟已经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完美克制住内心的感情了。

  那她应该真的很喜欢小温吧,比安娜想象的还要喜欢很多很多。

  在某些人看来,安娜的感情史也许过于丰富,她也的确有过很多段恋情,可她始终遵循着自己的内心,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对她来说,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所以安娜更加不懂许风吟对待感情的态度,明明难过明明伤心明明在意的要命明明喜欢的要命,为什么还要逞强,为什么还要克制呢。

  安娜无奈又困惑,她清楚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无法左右许风吟,可她还是忍不住告诫许风吟:“小温很可爱,喜欢她的人会有很多,现在有很多将来也会有很多,如果你不告诉她,她就会被别人抢走的。”

  “那个姓裴的女人对小温有好感,我的直觉很准,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安娜咬着牙关信誓旦旦的断言道:“或许,就是那个姓裴的女人会把小温抢走。”

  这一次许风吟并没有像以前一样,打断安娜略显荒唐的胡言乱语,她紧闭双眼背对着安娜不发一言,细密卷翘的睫毛颤抖着,昭示着她此刻内心的煎熬挣扎。

  槐树下,裴绪安正双手捧着温从谨的脸,附身贴近垂眸凝视着温从谨那微微红肿泛着泪光的左眼,温柔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关切疼惜:“怎么样,还疼吗?”

  “我哭一会儿它应该就能出来了。”温从谨深深叹了口气,她扭头挣开了裴绪安的手,努力眨了眨眼试图用泪水冲掉眼睛里的异物。

  就在刚才,温从谨正跟裴绪安说这话,眼睛突然进了什么东西,难受得她眼泪直流,而裴绪安之所以贴这么近,也只是想帮她把眼睛里的东西弄出来。

  裴绪安转身坐在温从谨身边,好气又好笑的嗔道:“你呀,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

  “跟以前一样倒霉?”温从谨接过话苦笑着抱怨道:“我记得有一次我去山上给你摘山栀子,同一条路别人走过去都没事,偏偏我一走过去就被一群黄蜂追着蛰。”

  温从谨的抱怨让裴绪安想到了什么,她勾唇轻声一笑,看向温从谨的目光变得愈发温柔:“我当然记得,你那时候灰头土脸一瘸一拐的跑回来,脸肿得跟馒头似的,还攥着花傻笑着送给我。”

  “那天是你生日嘛。”温从谨无奈耸了耸肩,虽然泪眼婆娑笑容却依旧明媚:“我那时年纪小又没钱给你买礼物,我还记得那天我都没哭,结果你反而哭到大半夜,我妈还怪我怎么就把寿星给惹哭了。”

  裴绪安怔了怔,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敛去,她神色复杂的垂下眼帘,语气轻柔的仿佛是在自言自语:“那是我有生以来最开心也最难忘的一个生日。”

  直到今天那一幕仍深深镌刻在心底。

  满身伤疤灰头土脸的少女迎着晚霞一瘸一拐的走向她,明明疼的泛起泪光,却努力扯开肿得变形的脸露出傻笑,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拿出几朵漫山遍野随处可见的野花,仰起头开开心心捧到她面前,犹如献给她最珍贵的宝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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