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气晴好。
董叙毕竟是宫里的老人了，趁着来草庐送东西的空当，一眼便瞧出皇上心情不佳。
略斟酌了下开口道。
“皇上可是在这里住得不习惯，老奴在山脚下新购置了庄园，就在草庐附近，几步就到了，皇上不如同公子一起去庄园里住吧。”
“不用，”虞泽兮摇头，“这里画具齐全，况且他平日也经常要向梅老请教，在别处住不方便。”
经常要向梅老请教？
哦。
董叙福至心灵，一下子便明白了。
“公子勤于学画自然是好的，但作画是慢功夫，也需要劳逸结合才是。”
“对了，”董叙笑容殷勤，压着嗓音道，“忘了禀告皇上，老奴新购置的庄子其实有一口温泉，连着山上的泉水，还从未有人用过。”
“皇上若是得了空的话，不如陪公子一起去泡泡温泉如何，提神醒脑，舒筋活络，最是能缓解疲劳。”
董公公说着转了转眼睛，明显意有所指。
虞泽兮：“……”
虞泽兮一本正经道：“他最近确实有些累了，你去收拾下房间，朕今晚便带他过去。”
听说有温泉可泡，萧偌没多犹豫便答应了。
他这几天里连日画画，脑子都有些僵住了，况且先前晾了虞泽兮整夜，到底过意不去，刚好可以趁机弥补一下。
两人怀着同样的心思，十分愉快地相携进了庄园。
即便是临时居住的庄园，董叙也没有丝毫马虎，入住第一日便将园内的摆设全都换成了崭新。
甚至额外请了工匠，将原本破旧的亭台重新修缮了一遍。
青石板铺成的路面几乎一尘不染，明明已经是初冬，花圃两旁却栽满了耐寒的花草，入目皆是新绿，直叫人心旷神怡。
“……也是因为山上有温泉能够引下来，”董叙在一旁解释道，“不只前边的庭院，连带周围几处院子也都透着暖意，屋内更是连地龙都不需要。”
“等下泡过温泉，公子顺便也同皇上在这边住上一晚吧，保管您睡得舒服。”
萧偌脸有点红，心底盘算了一下。
那个什么之后，好像的确是不方便再回草庐，梅老睡觉浅，打扰到对方休息就不好了。
“也行，”萧偌瞥了眼身边人，垂头小声道，“那劳烦公公去收拾下住处，再顺便将晚膳也一起准备出来吧。”
董叙一脸“大功告成”的神情，搓着双手，笑容越发殷勤。
“这有什么好劳烦的，公子折煞老奴了……聿州最著名的便是各种菜品小食，老奴近日刚寻了位擅长做聿州菜的厨娘，等下就叫她给公子安排一桌好菜。”
聿州的尚食娘子在京城一带都是有名的，萧偌眼睛亮了亮，不由多出了几分期待。
目送董公公离开，虞泽兮走近，揽住萧偌的后腰。
“现在去泡温泉？”
萧偌的脸更红了，不过还是强撑着点头道。
“去！等下皇上不要临阵逃脱了才好。”
可惜，没过多久，萧偌便为自己的豪言壮语后悔了。
因为这庄子里的温泉，它居然是露天的。
萧偌便有再厚的脸皮，也不敢在这样的地方与人胡天胡地。
那边虞泽兮已经开始宽衣解带了。
萧偌崩溃，连忙扑过去将人按住。
“不行，这里北面就是高山了，谁这时候上山，不是什么都瞧见了！”
虞泽兮安慰地拍了拍他：“没事，现在已经入冬，温泉有水雾，即便在山上，也什么都看不到。”
可他能看见啊！
萧偌脸颊涨红，这抬头就是明晃晃的天空，再往一侧便是山路和树林。
若真是中途有人从山路上走过，他还不如直接钻地缝里算了。
见萧偌实在不愿，虞泽兮考虑了下妥协道。
“那在房间里吧，先泡温泉，等用过膳后再做其他。”
“好。”在房间里可以，萧偌松了口气。
第一次，还是不要选什么奇怪的场所了。
虽然有水雾遮着，但萧偌到底还是怕被人看见，最后是穿着里衣进到温泉的。
白色的衣衫被水浸透，瞬间成了透明。
萧偌几乎已经不敢与身边人对视，只将大半个身子都埋进温泉里面。
正心跳得厉害，忽然瞧见虞泽兮的一截手腕，顿时什么害羞都没了，连忙将人拉住。
“怎么回事，已经涂了这么多天的药了，你这疤痕为何还没有消去，你不会是又……”
之前虞泽兮为了不使自己发狂，一直在用疼痛维持清醒，萧偌每次看到这些伤疤都会止不住的心疼。
“没有，”虞泽兮温声道，“你看边上，那些稍浅的疤痕都已经消去了，只剩下比较深的一些，御医说至少要过几年才能彻底恢复。”
萧偌抿着唇，低头紧紧抓住对方的手腕。
“那我往后看着你，每天给你涂药，让这些伤能快一点恢复。”
“好。”虞泽兮心里涌起暖意。
“还有……”萧偌只感觉后腰被人按住，阴影落下，将所有没说完的话都堵了回去。
身周温泉熨烫，水流作响，随着动作泼洒在岸边。
萧偌思绪已经成了一团浆糊，突然瞥见山路上有几个人影飞快闪过。
“等一下！”
“有人，山上有人！”
被用力揪住肩膀，虞泽兮也只得停了下来，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正想安慰应该是路过的村民。
就见那几人提着长刀，鹞子一样翻身跳上不远处的院墙。
大部分都被侍卫拦了下来，唯独一个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什么，竟然直接闯到两人的面前。
来人四十出头，满身匪气，居高临下地扫了温泉一眼。
“呦，还以为是个富户，没想到居然是两个野鸳鸯。”
萧偌：“……”你才野鸳鸯，你全家都是野鸳鸯。
虞泽兮神情平淡，伸手扯过衣裳，安抚地摸了摸萧偌的脸颊。
“乖，把眼睛闭上，很快就结束了。”
提着刀的匪徒：“？”
惨叫与求饶声相继传来。
萧偌背过身，数着水池边的鹅卵石，郁闷叹了口气。
事实证明，哪怕氛围再好，露天果然还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