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出来了。”

  铁皮墙边,已经提前肃清并控制住了工地周围人员的宋城元他们埋伏在大门口,小刘一边手拿着连接着监控的手机切换着画面,一边对宋城元:“离开板房那边了……在往外走……真的到面包树那了!还提了桶水!”

  “……真的是他干的!”接着,他抬起头,把手机递到宋城元面前,激动:“被他浇了的树在发光!”

  “我看看。”宋城元皱着眉,接过手机看了眼,见果然,画面里的树苗在吸饱了水后,散发出了若不是细看,还真可能被忽略过去的微光;并且,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树就蹭的又长了一大截,从比例估量来看,大约高了六七厘米、也粗了一两厘米的样子,是非常明显的变化了。

  “……师父,你说,有这一手异能,那要是上报到我们这儿来,肯定会受到上面重视的。他干嘛还非要来做这种事啊?”

  小刘盯着手机,抬头,对着宋城元,不解:“刚二十岁,双一流学校,重点专业,还是个男孩儿。老师培养,同学友爱,也不受什么歧视……这前途无量啊!干嘛非要来工地惹出这种乱子呢?”

  “……谁知道。”宋城元看着监控画面里,那个清空了保温桶里的水,直起了身的瘦弱男生,抿紧了唇,将手机递还给了他,提醒他:“收起来,做好抓人的准备就行了。”

  “其余的,不关你我的事。”

  *

  姚平倒空了保温桶里的水,直起身后,警惕地扫了一圈周围:看到大太阳底下没几个人、也似乎根本没人注意到自己的行为后,才松下了一口气——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这种行为其实也没什么好警惕的。

  只是用涮碗的水顺便浇了棵树而已。又不是自己的异能物作怪,怎么能怪到自己身上?姚平洗净保温桶,看着洗手池边几息之间,就蹿高了好几厘米的树,心情放松:而且,这本身也的确和他无关。就是树木自己觉醒了而已。

  ……虽说他看不到“神树”的异能物。但,迄今为止,世界上数以万计的人,不是都看不到别人的异能物吗?人都看不到,况且树木了。这是很正常的事。

  姚平将保温桶放到旁边的洗手台上,在“神树”面前闭上眼,默然而虔诚地站了两秒钟,照旧许下今天的愿望——‘明早施工段继续下大雨,下一早上,直到12点为止。’

  他睁开眼,看到“神树”本已平息下来了的光芒重闪了下,就知道自己的许愿成功了,忍不住露出了一点笑:看来,明天也还会是风调雨顺的一天。

  许完愿,姚平又往两边看了看,还是没发现往自己这边看的人;但实际他也不能确定,这棵树生长速度这么异常,是真的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种异象吗?还是其他人并不知道他的行为的特殊性,没有专门留意到他呢?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后者更可能一些:毕竟这棵树每天都在长,长得很惊人;但可能很少人知道,这棵树可能是一棵“觉醒了”、能够实现人愿望的“神树”。更不知道,关于这棵树具体的许愿方法了。

  尽管,这棵“神树”的许愿方法,和能够实现的愿望都非常单一。姚平提起保温桶,一边往外走,一边想:永远只能每天一桶水,长高,然后许出“局部下雨”的愿望;其余的方式和愿望,都是完全没有办法奏效的。

  因此事实上,如果真要别人知道了的话,这对其他人来说,究竟会不会是一棵“神树”,大概率会是很有争议的。

  它的灵验和神奇,都只对姚平有意义;而对他人近乎是毫无帮助的。

  作为看过“觉醒”新闻的大学生,他当然也有猜测过,这种单一定制的“许愿树”,会不会和自己的那种看不见的“异能物”有关系;可新闻上也说了,“异能物”是“器官”,通常都是不会离开自己的觉醒者的。但“神树”长在工地,每天都和他离了有好几公里,除了中午,他们俩几乎都没有见一面的机会。要说这是他的“异能物”,那也未免太扯了点。

  因此,姚平倾向于相信,这棵“神树”可能是工地里某一个工人的异能物;也可能是它自己觉醒了异能物,有了自我意识,但自我意识非常薄弱,所以才会为了一桶水,甘愿帮一个人类做那么大的事——显然,比起前面,后面这个说法,更容易让人信服一些。

  也让他自己信服。

  是以,虽然自己也忘记了自己除开在老爸口中,从多少老爸的工友那里“无意”间得知到,最近工地已经请了特殊部门的警察来清查这件事,但是姚平都并不是特别害怕:他不觉得,一个人发现了一棵树很神奇,能不能实现愿望另说,可去浇浇水、培培土、拜一拜,能够被指责成为什么大错。因为如果这也算错的话,那天底下的所有好的不好的信仰,全部都该被砍掉了。

  而那完全是不可能、也是很荒谬的。

  虽则,这也的确是一件挺荒谬的事。姚平流着汗,提着保温桶,走在要穿破头皮的大太阳底下,踩在水深极深的烂泥里,看着水面自己的倒影,又抬头,看着前方敞开的大门,笑,自嘲:一个从小被教导科学唯物主义的大学生,学了十几二十年,只需要长大几天、几个小时,竟然就可以开始改信玄学。

  真是“不问苍生问鬼神*”啊……

  他提起脚,想: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

  “……人过来了,都准备好。”

  看到里面从一个黑点变得越来越近的人影,宋城元按下耳返键,通知了门两边埋伏的所有警员,伏低了身形,目光重而隐蔽地盯紧了道路中央的目标;身后的小刘早准备好了执法记录仪,也一起伏低着身体,紧紧盯着蔽在墙后的记录仪画面。

  “啪嗒、啪嗒、啪嗒……”沾着雨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在场所有警察包括其异能物的心都提了起来,用耳朵、用眼睛、用嗅觉去判断对方与大门的距离:十米、九米、八米、七米……四米、三米、二米……

  一米!

  “上!”差不多是默念倒数结束的同时,宋城元通过耳返暴喝了一声,他和门两边的其他警察立即一拥而入;十几个警察在惊惶的“呜呜呜我天警察叔叔你们干嘛?!”的喊声中,迅速将只受了一击就被直接扑倒的瘦弱男大学生拷了起来,说了数声“不许动!”后,立刻就要将其快速押出工地——

  “站到!!!”

  就在一群警察马上就要全部匆匆迈出工地时,一道粗犷而愤怒的急促吼声从所有人背后传来,为首的宋城元干脆一句“不管!”就要抓着人一起跑,然而后面的声音马不停蹄地追了上来,紧跟着就是带着扩音效果的下一道怒吼:

  “你们再多走一步!我们这几十几百个人,就直接从楼上跳下来!”

  “……!!!”所有警察立马停住了脚步回过头,小刘下意识地也跟着转了摄像头,就和其他全部人都震惊地看到,整个工地里,所有不管是完工还是没有完工的大楼上,都站满了形如黑点般的工人。

  密密麻麻的黄帽子站在施工前段、施工中段、施工后段,太多都看不清面孔,像荒芜高楼上开出的山花,茎是蓝的,花是黄的,没有名字,但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