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虚。

  “你们想要守护的,最终都会被他们给毁……”

  “——————”

  “毁”的字音猛地被一道灵力波动所打乱……银眼之神下意识地与结界内数以百万计的生物非生物和其他神灵一样对那灵力分出了一丝注意——

  那灵力的波动是——

  “——敬……”

  沙哑的中年男音从最浅显、所需灵气最少的裹挟着声音信息的灵力波动里传来、从出阳传到中心城、传到北城区、传到南城区、西城区……在不断响起的爆炸声中,因天地间混乱的上古气息与灵力气流时续时断地、传至合虚的每一处:“此刻合虚境内的每一位三界公民。”

  “……”

  那声音过于熟悉,熟悉到无数在发现了这道灵力波动的于坍圮的碎石上、大楼下、倾塌的角落里…正在进行的哭喊、尖叫、甚至怨怼……的一切举动都忍不住为之一顿——

  “——我是,鲲鹏。”那声音说,“现任妖怪管理局的局长,主理妖界之事……你们之中,或许很多人都认识我。”

  “……”

  碎石上、大楼下、角落里……的生物与非生物顿住手头动作。

  “大家先不要忙着激动得骂我……虽然我知道这么说,也许你们很多人不相信。”那灵力波动里的平和声音带上了一丝难得的疲惫之感:“但实际上我也和大家一样,在中容计划开始的前几天,才得知了玄木的真相——甚至在刚刚虹桥崩塌前,我都不知道天界气息泄露的说法,居然也是假的。”

  “……”

  “倘若作为官方,那我真是最没用的一个‘高层’……甚至刚才大家聚在妖管局和新闻大厦的大楼下面,我都不敢出来……因为我不知道,”沙哑的熟悉声音里掺进哽咽:“我不知道、不知道怎么面对大家……”

  “……”

  那爆炸、崩塌与哭嚎尖叫的声音犹在、却又好像远去了,人们听着那断续声音里的哽咽,有的抿紧了唇、有的握着拳头、有的眼中涌上泪意……

  “我不知道,我面对大家,可以说些什么……”那声音哽咽着:“我也不瞒大家,玄木的事情,我的本体是条鱼,脑子不好,这件事,也是前两天才从贰负的那群手下、十巫那里听说的。”

  “可能你们会问,为什么我知道了,却不马上告诉大家……还任由中容事件的发生。”

  “……”

  所有生物与非生物默默听着……绷紧了面容。

  “我只能说……在这件事上,我和你们每个人一样——起初得知的时候,都是不可置信和辗转反侧,而且还因为越亲近、越不敢开口的道理,一直不敢向奢比大人提问……甚至,不论是作为普通妖族、还是妖族首领的我都在想——此时此刻,为了我自己、为了我们妖族、我们三界,我还该不该相信祂们这些来自上古天界、非我族类的神灵?”

  “……”

  “我不清楚……也没有人可以问……我陷入了对整个世界的怀疑之中——毕竟连玄木这样的‘希望’都会是个谎言,我们还有什么能够相信?”

  “……”

  所有人情不自禁地再次想起了那巨树倒塌、虹桥崩塌的画面……心中充满迷茫……

  “然而很遗憾……直到现在,”那声音出乎意料地黯然着给出了一句摇摆不定的话:“我依然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

  那无数颗迷茫的心坠落着……一直沉到底,沉进看不见的深渊之中……

  “但是……也许是我的年纪太大了,在所有的信仰崩塌的时候,我总是会想起,我很小时候的一些陈年往事。”那声音在断续微弱的灵力波动中回忆着:“那个时候,我还是驘鱼族的一条小鱼……”

  “不知道修炼,不明白长生,什么也摸不清、看不透地懵懂活着,直到有一天,我遇上了一个妖……”

  “它点透了我的慧心,告诉我,什么是生、什么是死、什么又是妖……从此我的世界不同了,我成为了妖族的一员——从此,妖族生,我生;妖族死,我亡。”

  “悉数我这一路来,不敢说神灵对我全无恩义,然而不论是修炼还是其他,我都受妖族助益良多……我想起这些,我便开始明白——”

  “我可以犹豫、可以迷茫,然而妖族不可以,妖族的未来不可以。”

  “相不相信祂们,其实并不重要;更重要的,是我们自己——我们自己要选择走向哪个方向。”

  “是选择使人间继续此时这样的战火、回溯到上古那样的长生?还是选择回到昨天以前、平平淡淡的烟火之气?……我三千多岁了,太老了,无法替你们做出决定……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

  “是战还是和,都应该是你们自己的想法……只是,”那声音断断续续地叹一口气,平和下来:“此刻合虚正处战乱之中……神力非个人可挡,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尽可能地保护好自己……而山海大厦和妖管局这两处地方,永远将是你们的避难所……”

  “最后……”

  那沙哑声音在微弱的灵力波动里低低说: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