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茹离开, 于乾如梦初醒从一堆台账账本中疯狂寻找着什么,仓库的台账上都会有批号跟日期的,他很快就从一堆杂乱的记录中找到孟茹刚送过来的台账, 他急着打开甚至扯破了一角。

  他看着那一行行数字,不用算就知道完了。

  后退的脚踢到了椅子, 椅子倒地发出“哐”的响声,呆滞的思绪被猛地惊醒, 于乾慌张的神情转变为愣怔, 他摸索着椅子坐下, 腿不受控制地抖动, 终于他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拿笔的手同样不受控制变得无力。

  “还有办法还有办法……”于乾喃喃自语,心中不断安慰自己,只是一想到事发后会遭到的惩罚于乾就忍不住战栗。

  办公室的灯往往是最后一个熄灭的。

  孟长安将资料归档后歉意地看向坐在一边的男人, 他的身躯很高大,因而在这狭小的空间显得无处安放,沈问手中正翻着孟长安为了更好写宣传文稿寻来的资料,冷峻的眉眼下垂, 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可以看出虽然兴致不高却并没有任何的不耐烦。

  真的很难想象,走到哪都是被人恭敬对待的沈问会有这样的一面。

  察觉到青年投过来的目光,沈问侧过头,侧颜轮廓英挺,窗外不知不觉落下了雪,满地飘白, 孟长安坐在椅子上,背脊单薄挺拔, 抬眼看人的模样温温柔柔的。

  “沈问……”青年拉长了语调,碎发微微扫落,白皙俊秀得异常漂亮。

  沈问动了动,走了过来。

  他的手心很暖,搭在孟长安肩上几乎能将人带入怀中,从沈问的角度看可以窥见一片细腻的白,沈问稍稍用了点力,不太熟练地为青年按压着肩部。

  孟长安回头抬手坐着想要去触碰沈问,后者默契地弯腰低下头,然而孟长安却抬起了他的下巴,浸墨般湿润干净的眸中只余他一人,慢慢靠近……

  沈问的呼吸已经加重,他能感觉到孟长安试探的动作,因而他只能小心翼翼,生怕孟长安不愿继续下一步。受控于姿势,这个过程完完全全由孟长安掌控。

  他们在一起的小半月里,两人亲近的次数不算频繁,比起亲吻,孟长安更喜欢肢体上的接触,比如拥抱比如靠近,像这样主动亲吻的次数很少。

  青年宛若一张洁白的纸,踏出去的每一步都带着好奇,到了后面,青年力不从心起了退出的念头,然这时沈问已经找回主场,正是誓不罢休的时候。

  可以说除了孟长安本身外沈问是对他这具身体最熟悉的人,刚刚卡在孟长安即将喘不过气的时段松开。

  年关将至,各部门运转繁忙,孟长安请假回来后常常加班到深夜,沈问来过一趟就自作主张将小办公室的布局以及装修调整了下,灯光比起往常也明亮了不少。

  青年的唇色由浅淡变为红艳,水润润的,饱满剔透,长而密的眼睫半垂着,如玉的脸颊也多了几抹血色,沈问低头又亲了亲,亲完之后给孟长安不紧不慢地顺着气。

  孟长安抬眼看了他一下,没有说话,倒是显得有些不高兴。

  明明一开始是他主动,怎么到了后面又成了沈问占上风。孟长安想不明白原因,最后归结于他的身体不行,经验不够。

  “回去了吗?”沈问又摸了摸孟长安的手,一片冰冷。厂房禁明火,即使窗户关严实了,小办公室亮着一盏小小的暖太阳,孟长安的手脚依旧冷的惊人。

  孟长安的手被沈问暖着,他叹息地看着桌上的文稿发愁,明天就要放假了,先前堆着的活还有许多没有做完。

  沈问看出孟长安的担心,安慰他说:“没事的,工作可以年后继续。新款的报告已经出了,这些不着急。”

  这些天孟长安走得很晚,沈问没有过问他工作上的事情,往往都是孟长安加班他在一旁陪着,偶尔有事不能陪同他也会准时接孟长安下班。

  孟长安翻了翻报告,视线掠过半开的玻璃门看向办公区域,确实很晚了,外面漆黑一片,只有他这处亮着灯,加上明天开始放假,大家走的都挺早的。不过只怕林耿比他更忙,林耿这些天脚不沾地,来厂房的时间很少。

  “今晚去我那?”沈问半哄着。他没有提出让孟长安跟他过年,是因为他知道孟长安肯定需要走亲戚,没有时间的。

  果然,孟长安有些迟疑,“廖婶知道我明天放假,早早约好让我上她家包饺子。”

  “来得及的。”沈问笃定的说。

  想到男人有车,或许明天起早一些可以赶回来,孟长安低头想了片刻同意了。

  他们两人闹得很晚,最后顾虑到孟长安身体问题,沈问戛然而止。

  卧室的灯光是暖黄色的,中央的床上铺着新晒好的棉被,柔软舒适,青年大半身体埋在被窝中,似乎有些自暴自弃,连同脸也埋在枕上,乌黑的发很是凌乱,白皙小巧的耳廓微微发红,露出一截白皙修长的小腿上布满点点色泽。

  在听见浴室的动静停止后,青年动了动腿,缩进了被窝,紧闭的眼慢慢睁开,眼中还有这氤氲的雾气,没了眼镜,他的视线一片模糊。隐约见黑影靠近,随着潮湿温热的气息一同扑来,孟长安抿了抿嘴,看不大真切,沈问低下身子亲了亲他。

  他们其实可以做的事情很少,到底是不敢进行到底,中途见沈问难受,孟长安爬起来软着身体去亲他,本来还没有什么事的,但是孟长安的邀请让沈问徘徊于底线的理智彻底崩塌,手底下的肌肤温润如玉,沈问很难去锁住心中的野兽。

  沈问呼吸沉重,他紧紧扣住青年皓白的手腕,然后低下头慢慢安抚。

  意识到沈问即将做什么的时候孟长安充满惊慌,反而没了先前的勇气,腰身被人禁锢住,他只能被动接受,到了最后孟长安全身都是湿热,连同呼吸都变得潮热,不待他缓解,呼吸连同呜咽一同被吞没。

  孟长安的身体很弱,某种意义上的娇贵,这一场下来他连手指都不愿动弹,沈问赤着强壮的上身将人挖出带进浴室清洗,抽空出来换床单被褥,最后又将人放于床上盖好被子。

  床边凹陷下来,孟长安睁眼恰能看见窗户外边,昏黑的天,远处有人提前放上了烟花,声响听得不大真切,五颜六色的火焰升于空中绽放开来,格外夺目。

  沈问抬手给孟长安掖被子,孟长安却从中慢慢伸出手,他的手也是好看的,白净修长,皮肤很薄,可以看见淡淡的青筋,像是嵌在白玉中的青络。

  沈问看见了,握了上去与他十指相扣。

  然青年却哑着声音问他要不要帮忙。

  几乎是一瞬,沈问就明白了孟长安的意思,他垂眼看去,青年埋在被窝中,乌发落于额前,面上还遗有浅淡的绯红,俊秀干净,是一眼看去绝不会与沈问发生瓜葛的人。被松松握着的手指动了动,孟长安依旧是趴着,只不过视线转移到了他身上。

  孟长安的眼睛一向很干净,清明平静,情绪内敛。

  沈问喉结轻轻滚动,俯下身将人抱在怀中,低下头与他轻靠,声音低哑得可怕,带着笑意,“算补偿吗?”

  “嗯……”孟长安闭着眼睛,他是真的累了,被沈问伺候着洗漱完后只想埋头倒下,能撑到沈问出来也是因为愧疚。

  “好,你睡吧。”沈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迷迷糊糊中孟长安真的睡着了,只是睡得并不怎么安稳,纤长的睫毛时不时颤动。

  新年伊始,家家户户都在为着过年做准备。

  沈问这处院子的位置已经很偏僻了,但还是可以听见鞭炮声以及时不时响起炮竹声,孟长安埋在被中动了动,身体醒了,意识却还不怎么清醒。

  又过了好一会,隐隐约约听见小孩吵闹声,孟长安紧紧闭了闭眼才慢慢睁开,缓了一会,慢吞吞伸手去摸放在床柜边上的眼镜,甫一碰到镜框孟长安就忍不住皱了皱眉,手心一片刺痛。

  摸索着戴上眼镜后,孟长安瞧了瞧右手手心,过了一夜手心依旧发红,甚至有一点肿,他轻轻碰了碰就收回手,指尖一股药味。

  孟长安赤脚下床走至阳台将紧闭的窗帘打开,外面天光清明,遍地素白,院子前的马路边上有四五个穿得圆滚滚的小孩撅着屁股点炮仗,一路点一路跑。

  站了没一会孟长安就感受到了冷意,他转身从衣柜中随手找了件深色厚大衣披在身上,孟长安在这边住的时间不算多,国庆那会也还没现在这么冷,所以过冬的衣物他只能穿沈问的。

  沈问身材高大,常穿的大衣颜色都很深,孟长安套在身上刚刚好遮到小腿位置。

  或许是昨夜太累,孟长安的思绪还不怎么清楚,他顺着楼梯往下走,没有在厨房看见沈问就转去了客厅。

  一楼的客厅正对着小院的外门,孟长安转过一角听见客厅传来交谈声,有几道声音很陌生,他顿住脚步,身形恰好掩在落地花瓶后,从他这个视角看去,沈问坐在主位,比起其他人来说他穿的很随意,多是其余人在说他听着,神态倒也没多认真,模样慵懒,指节有一下没一下敲着。

  孟长安的视线落在客厅的角落,那里堆了许多精美包装礼盒,可见先前便来了不少人。

  院子里也停了三辆黑色的车,甚至还有人专门在外面站着。

  庭院的门是开着的,站了一会冷风止不住的往身体钻,孟长安拢了拢过宽大的袖子转身,恰沈问朝这个角落看了一眼。

  他稍一抬手,余下的人不约而同看向他,胡二上前几步到他身边,沈问侧头与他低语几句而后起身往上走,胡二留在原地安抚众人。

  这样的情况每年都会有,特别是逢年过节,沈问每天要见的人都很多,有时候心情好会多听几句,有时候则会直接让胡二出面对接。

  今天是个例外,沈问提前知会过胡二今年无需过来拜访,然总有些人执意上门,恰赶上他心情好的时候,沈问这才坐下来听他们说几句。

  沈问径直上了二楼,卧室的门是虚掩着的,他本想敲门顿了顿收回手推门而入。

  孟长安正背对着他换衣服,裹在身上的大衣与睡衣睡裤被扔在了床上,青年的身躯修长,动作间线条流畅紧实,窗帘并不十分遮光,微弱光线下的肌肤莹莹如玉,孟长安虽病弱,但该有的肌肉却还是有的,每一寸都恰到好处。

  似乎察觉有人在注视,孟长安偏头侧目看去,沈问站在半开的门边,眸色深沉,注视的视线中有着几欲将人生吞的狠戾。

  孟长安的手还搭在腰间的带上,稍稍一愣,男人就走了进来,孟长安抬眼看着男人低头给他系带子,高挺的眉骨紧皱着,在隐忍着不甚遮挡的欲.望。

  经过昨夜那一遭,孟长安在某些事上已经收起了对沈问的怜惜。

  接下来的衣服全是沈问在为孟长安穿,孟长安只需抬抬手,衣服就会套在他身上,一件一件的,生怕孟长安冷着。

  他又垂眸去看举起的手心,还是发着红。

  最后一件外衣扣子扣完,沈问拉过他的手亲了亲,孟长安嫌弃地想要收回手,情绪不怎么高兴,“都是药味,我今天还要包饺子……”

  往年过年的时候,他们一家人都会围在桌边包饺子,一包就会包很多,吃不完的就送给邻居。现在父母不在了,廖婶逐渐替代了家人的存在,事事都会叫上孟长安。

  “我来包,你负责吃就是了。”沈问给他理了理围巾,拉他下去吃早餐。

  楼下的人还没散,围在院子里与胡二说着什么,见沈问护着个人下来,几人的注意瞬间转移。胡二机灵,揣摩沈问心思移了移身体挡住他们好奇探究的视线接着开始赶客。

  沈问对孟长安解释了几句,这些人与他或多或少有着生意上的来往,关系说不上亲近,不理他们就是。

  沈问一大早起来就做好了早餐,豆浆还有馒头,本来还打算煮面条想到孟长安还在睡,就没有叫他,将这些放在锅中,吃的时候热一下就好了。

  胡二一大早上接到林耿的电话就赶到沈问这边护驾,来回奔波,好不容易吃上口热乎的他搓了搓手,接着大口就着榨菜吃。

  沈问不知道还在厨房忙碌什么,孟长安选了个较小的馒头慢慢地吃,这些馒头估摸着都是沈问昨晚先做了一半,吃着很是松软。

  孟长安吃的慢,小口小口的,吃相还很是斯文,容貌俊秀,是用漂亮一词来形容都不会突兀的那种。被他带动着,胡二渐渐跟着放慢了速度。

  他是少有的几个中知道孟长安与沈问关系的,接起林耿电话的时候林耿还怂恿他多问朝孟长安多问几句二人生活,现在胡二却是莫名的开不了这个口,总觉得对方与他们隔着层壁。

  胡二不说话,孟长安倒是说话了。他见胡二吃的速度变慢,以为是他吃不惯馒头,“要不要让沈问再煮一些面条?”

  胡二一愣,接着疯狂摇头,他何德何能让沈哥给他煮面条!现在连吃上馒头都是蹭着孟长安的光,他不敢提要求。

  孟长安心中过意不去,不太好意思,见胡二喜欢吃榨菜就将中间的碟子朝他的方向推了推。孟长安在吃食上不怎么挑剔,但他还是会有偏向,比如说他喜欢吃馒头不怎么喜欢吃有馅的包子。

  沈问端了一旁炒好的腊肉出来,腊肉切成薄薄一片,配着葱白爆炒,香气扑鼻。

  孟长安坐着没动,但沈问就是看出了他内心的喜欢。

  “少吃一些,腊肉太油腻了。”沈问用筷子挑了几片出来夹在撕开的馒头中递给孟长安,孟长安接过,将手中吃了一半的递给沈问。

  胡二是眼睁睁看着腊肉上桌的,他早就选好夹腊肉的角度,被迫看了沈问的一连贯动作后,他筷子停顿在空中,恨不得自己瞬间消失。

  他在想,嫂子走了之后,沈哥是不是会杀人灭口。

  越这么想越心慌,手中的馒头与榨菜不香了,偏偏这时孟长安又将腊肉往他的方向移了移,抬头对上沈问的视线,胡二欲哭无泪。

  “腊肉好吃,你多吃一点。”

  胡二悬在空中的筷子颤了下。

  “吃吧。”沈问扫了他一眼,胡二的模样简直没眼见。

  “这是不是我送你的那罐?”孟长安吃到熟悉的味道,猜测着说。

  “嗯。”沈问又给他夹好了一个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