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安已从手术房推出, 青年换上了身蓝白色病服,过于宽大的病服套在他身上空空荡荡,面色苍白, 唇色是浅淡的,紧闭着眼睫, 仿佛是一樽精美易碎的瓷器。

  外面的光线渐渐转暗,直至被黑暗笼罩。

  三军熬不住先回去了, 在三军离开没多久沈回匆匆赶到。廖婶初见沈回, 观他面相寡言冷酷, 看着分外不好相处, 还不相信他是孟长安的朋友。直到沈回无奈打电话给林耿, 经林耿保证后,廖婶才半信半疑。

  只是她怎么也想象不出长安会结交这样的朋友。

  不过这会能多出个人一起照顾长安确实让廖婶稍稍松了口气,眼见孟长安还没醒来, 廖婶瞅了瞅天色不大坐得住,托沈回在这守着,她出去买晚饭。

  医院的饭菜比外边的贵上几毛,廖婶很是肉疼, 将饭菜递给沈回时还止不住抱怨。只是她虽嫌弃医院饭菜贵,但该花的钱却没少花,给孟长安买了鸡汤和蔬菜粥,又花了几毛钱从医院借来热水壶,方便接热水。

  “还没醒吗?”廖婶再次进病服时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将打包回来的饭菜放在桌上,接着将多打包的那份想要递给沈回, 后者摇摇头拒绝了。

  在廖婶出去的时候,沈问联系了几个市里的朋友, 如果孟长安长时间醒不了的话他打算将人送到市里医院。廖婶回来,他将计划说与廖婶听,廖婶叹了口气,说再看吧。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廖婶年纪大了,撑不住,靠着椅子上没多久就想打瞌睡。她打起精神观察身边的小伙子,人高马大,坐在小板凳上两条腿都无处安放。模样长得也俊,就是看着气势太吓人了,不过还是挺沉稳的一小伙子。

  “小沈啊,你是怎么认识我们家长安的?”廖婶开始找话题。

  沈回靠在椅子上半阖着眼,意识却是清醒的,听廖婶叫他便偏了偏头看去,长腿动了动,“火车上认识的。”

  “认识多久啦?”

  沈回没答,廖婶也不意外,她聊天主要是想打发时间。

  “我看了你挺不错的,有对象了没?要不要婶子给你介绍?”

  “有对象了。”这次沈问回答了。

  “啊,那真是有点可惜啊,我跟你说,我们孟家村可多不错的姑娘了。欸,话说起来你长得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啊……”

  沈回双手搭在膝上,“我在孟家村住过一段时间。”

  “不可能,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廖婶被勾起了一点精神,用手锤了锤脑袋,怎么也想不起见过这么个人,可是细看又确实很熟悉,廖婶盯着沈回眼角下的那块疤,感觉越看越熟悉,只是记忆隔了层膜,怎么都想不起来。

  “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忘事。”

  过了会,廖婶望着孟长安长叹气,怜惜孟长安小小年纪多灾多病。她抱住身上的包努力睁着眼睛,在快要睡过去的时候还不忘跟沈问说如果长安醒了一定要叫醒她。

  孟长安的意识昏昏沉沉,耳边断断续续响起说话声,那些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模糊朦胧,他意识清醒的时间不长,很快再次陷入昏迷。

  月过中天,窗外树影摇晃,走廊与病房里的灯都熄灭了,只余角落的应急灯还亮着。

  孟长安缓慢睁眼醒来,大脑思维运转还有些迟钝,他撑起身子想要坐起来,稍有动作就被守着的沈问发现,腰身被大手完全托扶靠在枕头上,沈问转身从桌子上倒了杯温水喂孟长安喝下。

  孟长安就着沈问举杯的手喝,干涸的喉咙得到缓解,他看见一旁睡着的廖婶,哑着声音问沈问他怎么过来了。

  他还没有恢复好,声音都是虚弱无力的。

  沈问盯着他看了好一会,低声说:“廖婶打电话给林耿,我在一边听见了。”

  黯淡的月光落在孟长安身上,青年刚刚醒来,脸上发着微微的热,苍白的肌肤上透着淡红,可能是因为出了热,乌黑的发落在额前,柔软无害,沈回心里跟着一同柔软起来,抬手将那湿润的碎发拨开,指腹间轻轻摩挲,最后忍不住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

  孟长安顺着他的力道抬头,浓密的眼睫轻轻颤了下,过分好看的面容显得乖巧安静。

  稍触即分,沈问拉开距离,两人间的气息交融,他的声音跟着哑了,带着请求的问:“安安,我们住一起好不好?”

  孟长安的视线落在男人的脸上,这人估计是听到消息就赶了过来,眼睑下方有着淡淡的青色,忽地,孟长安注意到什么,他伸出手去触摸,极短的胡茬冒着青色,摸上去刺手,痒痒的却并不令人讨厌。

  “你好狼狈啊。”孟长安开口轻轻嘲笑。

  这人应该是比较注重外表的,从每次见面都能看见不同的穿衣打扮就能看出,孟长安还以为像沈问这么厉害的人永远不会有狼狈的时候。

  “嗯。”沈问将那作乱的手包裹握住,继续问:“跟我住?”

  孟长安嫌热,想要抽出手发现这人握的用力,他与沈问对视,两人在无声的博弈,最后沈问率先妥协,他又亲了亲孟长安,颇有无可奈何的意味。

  孟长安想跟他解释,余光见廖婶悠悠转醒,推了推沈问让他正经起来。

  “长安?”廖婶揉了揉眼睛,见人醒过来后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

  孟长安被迫在医院调养了段时日,好不容易出院国庆节的假日已经来到尾声。

  廖婶本想与三军来接他回去,沈问出面委婉拒绝,说孟长安需要静养,恰好他家在镇上,离医院近,距离胜利工厂也近,不用长途奔波。

  这些天多亏了沈问帮忙,廖婶感激不尽,见孟长安走个路都差点要靠在沈问身上,实在是有些看不过去,扯了扯人,被沈问拦下。

  “长安,怎么回事?”廖婶不断使眼色。

  孟长安精力不大好,倒也勉强站直了身体,他这病恹恹的样子又让廖婶起了担忧,“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起太早了。”孟长安摇摇头,强忍困意。

  孟长安的身体还不大好,洗澡这些都需要有人在外面守着,昨天卫生间里的水龙头坏了,孟长安还没有出声沈问便开始敲门,据沈问说水声停的那一会时间他已经想过数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后面是沈问进来修水龙头,孟长安没有丝毫要遮挡的意识,被沈问用不太善意的目光看着也是迟钝许久过后才渐渐反应过来。

  沈问在镇上的这套小院占地面积很大,是个复式小院,卫生间在二楼,采光极好,傍晚的光线带着暖黄的色泽透过折叠帘的缝隙落在地上、空中,为青年白皙莹润的肌肤蒙上层浅淡的暖光,更衬得白皙似玉。

  孟长安还在修养中,沈问自然不会对他做出过分的事情,顶多就是亲一亲摸一摸,不过就算是这样以沈问的精力还是把孟长安闹得够呛。

  后面睡觉的时候任沈问如何哄骗孟长安都坚定地去了隔壁客房。

  廖婶看着两人,欲言又止,最后叮嘱了几句方才离去。

  沈问走了几步将小院的外门关上,转身见孟长安支着身体要睡不睡的样子,心头一阵暖意,大步走过去将人带到怀中哄着让他去睡觉。

  孟长安落在熟悉的怀抱中回身抱住沈问脸颊在他脖颈处蹭了蹭,半闭着眼,刚刚廖婶的几句话倒是提醒了孟长安一件事,他捏了捏沈问的手指,让他托人去孟家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