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千秋梦【完结番外】>第124章 一百二十四、罪责

  女君御驾亲征, 京畿城留下了谢宁与黛黛辅助外朝,玄鸢手握三千京畿卫镇守京畿,其余七千京畿卫都随着女君北上朔海。

  听闻女君身子不适, 在楚州边境扎营休养后,虞夫人便有了小动作试探。先是随侍丫鬟借迷路之名, 绕道东宫附近,后是有蟊贼不时出没, 皆被玄鸢带兵拿下。

  瞧见东宫难入后, 虞夫人便绝了这个念头, 把心思都放在了太医院身上。曲红是个细心的人,加上女君临行前提醒过她, 所以每日皇太女的膳食都由她一人负责。本来曲红可以不冒这个险,但是与其等待他人暗中出手, 倒不如她先设局, 把这条毒蛇给抓了。于是, 这几日她处理皇太女的膳食都颇是松散,给了虞夫人出手的机会。

  玄鸢一直在暗处盯着每日送餐的内侍, 最后送至皇太女跟前时,还有两名嬷嬷亲自试吃, 确认无误后, 皇太女方能用膳。

  有些猎物以为自己是猎手, 比如虞夫人, 以为什么都推脱干净, 就不会露马脚。殊不知这种时候越是干净,就越是惹人怀疑。

  曲红的陷阱有了效用, 玄鸢当场拿下了撞到了送膳内侍的丫鬟。她没有审问此人, 却是直接把此人拿去了虞夫人跟前。

  虞夫人斜睨丫鬟, 冷笑问道:“玄鸢将军,这是何意啊?”

  “此人妄图在皇太女早膳之中落毒。”玄鸢如实回答,把丫鬟推向了虞夫人,“此人是静苑的侍女。”

  虞夫人大笑道:“真是奇了,既然知道是静苑的侍女,怎的把人押到我这儿了?”

  “她向本将军招供,说是你用十两黄金买通了她,让她往皇太女的早膳中加入这包药粉。”玄鸢将药粉拿出扔到了虞夫人面前。

  “这明晃晃的栽赃啊!”虞夫人心知肚明,她只让这丫鬟用指甲盖在皇太女的奶糕上刮一下,所以这包药粉,是百分百的嫁祸。

  玄鸢按剑往前走了一步:“如此说来,夫人是不认了?”

  虞夫人怒声道:“怎的?不是我做的,还能按我身上不成?去,把王上请来,就说玄鸢将军欺负我,看他管是不管!”

  “王上?你是说齐王崔叔泗?”玄鸢阴冷反问。

  虞夫人冷嗤:“看来你是懂事的。”

  “可惜,他再也保护不得你了。”玄鸢叹息一声,忽然凛声下令,“齐王崔叔泗,伙同虞夫人谋害储君,拿下,立斩!”

  “你!”虞夫人脸色大变,“你这是污蔑!”

  玄鸢看向那名丫鬟:“人证在此,物证就是那包药粉,此案铁证如山!杀!”话音刚落,虞夫人当即拔出了匕首,迎着玄鸢刺来。

  玄鸢错身避开,反手一掌劈向虞夫人,哪知与她对掌之后,方知她竟是个武功不俗的练家子。

  虞夫人算是看明白了,今夜是不是她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逮到了这个机会,就是要他们名正言顺的死!她已来不及细思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问题,更来不及想崔泠到底是何时勘破的局面,现下最重要的是保住崔淞的唯一血脉!

  虞夫人与玄鸢对了数招后,刚冲出大殿,便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

  只见谢宁以刀横在舞柳喉咙之前,含笑问道:“夫人还想去哪里呢?”

  “你敢!”虞夫人咬牙怒吼。

  谢宁笑意不减:“我是不敢,我手中的刀却是不长眼睛也不长耳朵的,再不束手就擒,可就别怪下官对柳夫人无礼了。”

  “孤没有谋反!没有谋反!”病恹恹的崔叔泗被京畿卫抓至殿外,看见玄鸢的第一眼便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是王上好大的胆子吧。”玄鸢根本就不怕他,“勾结大泽细作,残害崔氏皇族,妄图谋害皇太女殿下,每一桩可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你血口喷人!”崔叔泗放声怒喝,“还不快把舞柳放了!她腹中还有我的孙儿!他可是我崔氏的血脉!”

  “是么?”谢宁笑笑,在舞柳的惊呼声中,刀锋直落,不偏不倚地连同外裳一起削破,斩断了她腰上的系带。

  一包软缎连同包裹在内的暖壶自她小腹上坠落下来。

  舞柳惊恐万分,连忙缩到了谢宁身后,小声道:“谢尚书,你说过你会保我安然的!”

  “放心,你立的可是大功。”谢宁稍加安抚后,迎上了虞夫人的震惊眸子,“是不是很意外啊?虞夫人。”

  “你!你没有身孕……”虞夫人连声音都在颤抖,双眸通红,已然分不清楚到底是恨还是怒。

  “欺君之罪,也是要抄家灭族的。”谢宁斜眼看向崔叔泗,“尤其是心怀叵测的欺君之罪。”

  崔叔泗双腿一软,竟是跌坐在地上,不断重复着“怎会如此”。

  玄鸢徐徐道:“柳夫人若然有孕,断不可能来月事。”她腹中孩子可是崔氏血脉,是以开始的时候崔泠也是颇是看重的,所以便命曲红多做照看。因为虞夫人不信太医,便一直不让曲红入殿请脉,正因如此,曲红便动了其他心思。毕竟是女君交代的事,这是皇命,她若请不到平安脉,难以向女君复命。于是她便找了个医女,在静苑混迹一月有余,本想让这医女借机靠近舞柳,好趁势探一探她的脉息,没想到脉息没探到,却看见了舞柳半夜跑出来在墙角埋月事包。

  此事曲红没有立即禀报,只想先把事情查实了,看看是不是柳夫人真的来了月事。只是,没等到下一个月,便遇上了女君御驾亲征一事。她受命于崔泠的安排,想一边帮衬着谢宁与玄鸢设下陷阱,一边继续暗查。谢宁可不想这般麻烦,直接派了死士半夜潜入静苑,查实了舞柳假孕之事。

  既然是欺君之罪,自当大白于天下,她也乐得给齐王再加一桩罪名。所以今日便亲自前来,把舞柳押至此处,让众人看得明明白白。

  “你!竟然骗我?!”虞夫人几乎是万念俱灰,怒问之下,竟是手持匕首朝着舞柳戳去,“谁给你的胆子!你把阿淞的孩儿还我!还我!”

  谢宁挺身上前,护住舞柳。

  玄鸢恰好一记剑花崩落了虞夫人的匕首,并非她打不赢虞夫人,而是她必须让虞夫人再做点疯狂举动。

  “你竟会武功!”崔叔泗彻底慌了,平日里唯唯诺诺的枕边人,竟然是个会武功的高手。换言之,便是此人确实犯下了玄鸢所言的那些大罪,他是她的夫郎,如何能洗得干干净净?

  “我杀了你!”虞夫人已是强弩之末,往前一冲,还没来得及躲闪,喉咙上便捱了玄鸢的一剑。

  血花飞溅,虞夫人不甘地倒在了地上,捂着喉咙抽搐了几下,便气绝当场。

  虞夫人可以死,舞柳作为知情的人证可死不得。谢宁回头安抚舞柳:“别怕,看,她已经死了。”

  玄鸢转身看向崔叔泗:“齐王,你可认罪?”

  “不是孤……不是孤……”崔叔泗跌跌撞撞的后退,终是撞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身上。他转身看向那人,正是他的心腹常玉。

  “你来得正好!按照大雍律法,问斩皆是要经过刑部审核的!你告诉她们,快告诉她们!”崔叔泗仓皇下令。

  常玉往前一步,将崔叔泗护在身后,正色道:“你们是想死无对证么?”

  “人证物证俱在!何谓死无对证?!”谢宁大喝,“常侍郎,我知道你对齐王忠心耿耿,可他窝藏逆犯是不争的事实!你要按大雍律法来办,行!还请常侍郎,盖印核准!”说完,她竟是从袖底拿出一本折子来,递给了常玉。

  常玉颤然接过。

  崔叔泗躲在他的身后,只道他是他最后的生路。

  “我知道核准死刑需要三日,证据确凿,也不差等常侍郎这三日。”谢宁明摆着给他一个选择,“是要继续效忠齐王,还是堂堂正正的做个良臣,常侍郎,你可要想清楚了。”说完,她便下令拿下齐王。

  崔叔泗惊呼道:“常玉!常玉!孤一直待你不薄!你一定要给孤伸冤啊!”

  常玉木立当地,并没有立即回答崔叔泗,只是看着京畿卫将崔叔泗拿下押送天牢。

  “玄鸢将军,谋逆已诛,你我也当回去给陛下奏疏详说此事。”谢宁给玄鸢递了个眼色。

  玄鸢点头:“来人,将人证与物证都送去天牢,待常侍郎审核之后,再行论罪。”

  “诺!”

  舞柳与那名丫鬟被京畿卫也带了下去,顺带还有那包药粉。

  就在谢宁准备与玄鸢离开时,静默许久的常玉忍不住开了口:“谢尚书且留步。”

  “说。”

  “下官想单独与谢尚书谈谈。”

  “玄鸢将军不是外人。”

  “……”

  谢宁说完,对着玄鸢笑了笑,话却是说给常玉听的:“良臣遇明主,那是幸事,良臣遇庸主,那是憾事,如若良臣遇上不是主子的主子,那便是卖国求荣了。”

  常玉质问:“你怎知齐王就不是明主?”

  “就算他是,他的储君也决计不是。”谢宁再拿了一本册子出来,递给了常玉,“卢巧回京那日,其实还有一事未查定,所以没有在殿上直禀陛下。她想不明白,便来问我,起初我也想不明白,后来,大长公主在韩州查到了一件秘事,两者放在一起,事情便有了眉目。”

  常玉接过册子,谢宁并没有让他当场翻开。

  “明君难得,你我皆是臣子,如若遇不上明君,便往下看看。”谢宁提醒常玉,“我们脚下,是大雍的山河,你我身上的官服,是大雍百姓的寄望所在。官不正,民之祸也。常侍郎,别忘记了,你当初科考的初衷,到底是为了藩王谋权,还是一展抱负,青史留名,当得起百姓们口中的‘大人’二字。”

  常玉身子一颤,这番话若是京畿某位老臣说出来的,他信,可这是一个年轻官员说出来的,他无疑是震撼的。

  “上回陛下只是降你为侍郎,并未拔擢新的刑部尚书,你以为陛下是为了什么?”谢宁进一步反问,“你从来都不是她的臣,她完全可以摘了你的脑袋,可是陛下有么?她留下你,不过是惜才罢了。孰轻孰重,还请常侍郎,仔细掂量。”说罢,谢宁吩咐剩下的京畿卫收拾此处,便与玄鸢一起离开了静苑。

  谢宁刚坐上软轿,玄鸢便挤了进来。

  “喂!”

  “陛下密令,明明说了,常玉也当死。”

  “他活着,比死了有价值。”

  “说说。”

  “你想啊,平日里帮着齐王的刑部侍郎,亲手批下了斩首的公文,这意味着什么?”

  “哦,齐王该死。”

  “还有呢?”

  “还有?”

  玄鸢想不到那么深。

  “常玉是个人才,若能将心思放在刑部,好好当个良臣,那也是大雍之福。”谢宁不服气地微微昂头,“裴黛黛可以给陛下招募一个礼部侍郎夏且,我也要给陛下招募一个刑部侍郎常玉。”

  玄鸢点头:“哦。”

  “你也不夸我?”

  玄鸢想了想,摸了摸谢宁的官帽:“很好。”

  谢宁僵在原处,只觉自己好似有点像她送给玄鸢的小狗子,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我该回宫了。”玄鸢刚欲掀帘离开,却被谢宁一下收拢双臂抱入怀中。

  谢宁心跳狂乱,认真道:“我不是狗崽子。”

  “我知道你不是。”玄鸢也认真回答。

  谢宁继续道:“玄鸢。”

  “嗯?”玄鸢应声。

  谢宁看她这副不通情愫的模样,心头更是来气,她就算直言,只怕玄鸢也不懂。她挫败地松了手,别过脸去,沉声道:“值夜时候,也要小心些。”

  “好。”玄鸢笑了笑。

  谢宁不禁看得有些发痴,不知怎的,她也算是见过不少绝色佳人的,可玄鸢一笑,她就觉得心房里刹那开满了鲜花。

  “我摸狗崽子,是这样的。”玄鸢双手捏住谢宁的耳垂,揉了揉,“所以,我方才没有把你当狗崽子。”

  “……”

  “走了。”

  玄鸢离开了软轿,带着京畿卫回了皇城。

  谢宁坐在软轿之中,由着轿夫们抬着一摇一摇。她坐在轿子里,出神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酸涩低语:“狗崽子都比我待遇好,哼!”

  清平二年,元月十七。楚王府遇贼,楚王遇刺身亡。同日,舞柳供出虞夫人谋划,暗示虞夫人与逆犯许复有私,意欲对皇太女不轨。刑部侍郎常玉对比证据,确认虞夫人是大泽细作。虞夫人是齐王姬妾,齐王难逃共谋之罪。常玉念在多年情分,上书女君,赐齐王一个体面。女君离京,楚王便遇刺,皇太女险遭不测,齐王姬妾在后谋事,一桩一件都直指齐王意图不臣。按律,当诛九族。女君念在同是崔氏皇族,恕了齐王九族之罪,下旨赐了齐王一杯毒酒,也算是成全他的体面。元月十八,齐王在天牢饮鸩而亡,自此,大雍皇族之祸终了。

  ——《大雍书·齐王传》

  作者有话说:

  更文~

  谢宁:【摇尾巴】玄鸢,我厉害么!

  玄鸢:【揉耳朵】很好。

  谢宁:又把我当狗子!

  玄鸢:【摸脑袋】明明没有。

  谢宁:……(OS)生气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