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已经毁掉多少个魂器了?”

  “五个。”

  “……很好。”

  银色的游丝被魔杖从太阳穴里抽离出来,缠绕在杖尖上。斯内普把它扔到一个小瓶子里,安好瓶盖,他举起瓶子放到眼前,用不知蕴藏着何种情绪的眼神看着代表着记忆片段的银丝在瓶身里跃动飘浮。

  片刻后,他转过身,将瓶子推到埃丝特面前:“把这个带给波特,让他看完里面的记忆,如果你们找不到冥想盆,把办公室里的那个带走。”

  埃丝特点点头,伸手想要拿走瓶子,却发现没有拿动。她抬头,看见斯内普眼神很是阴恻恻的。

  “弗朗小姐,我必须警告你,不要想着自己先看一遍这里面的内容。一旦你那么做了,我保证一个遗忘咒只是最轻的后果,你不会想在毕业后还去庞弗雷夫人的医务室呆上几个月,或者和之前拉文克劳的那个蠢货教授一样在圣芒戈的魔咒伤害科住院的。”

  从斯内普的语气来看,埃丝特亳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看了里面的记忆的话,他一定会杀了自己的。

  尽管斯内普把瓶子递给了她,可他怀疑的视线简直像是针刺在皮肤上一样不自在,埃丝特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您这么不放心的话,要不要我们定下一个牢不可破誓言?”

  最终他们当然没有立下牢不可破誓言,这种约束强度的誓约不是能随意使用的,死亡的代价没什么人付得起。

  不过,一个誓言确实是有必要的。

  为了不让自己被这位小心眼的教授记仇,埃丝特从自己的收藏品里取出一张被制作成魔法道具的羊皮纸。双方在它面前立誓,如果有一方违背,另一方能立刻觉察到,但代价并不大,用作监督已经足够了。

  他们站在契约两侧,双手在纸面正上方交握,金色的光线从纸上跃出,围绕着手臂旋转。黑色的花体英文随着话语落在纸上,仿佛有一支看不见的羽毛笔在上面书写。

  “你许诺会把记忆瓶带给哈利·波特,并确保他看完?”

  “我许诺。”

  “你许诺不会打开瓶子窥探里面的记忆,并且以任何方式间接或直接了解?”

  “我许诺。”

  “你许诺会尽力打探关于阿米莉亚·伯恩斯的消息告知我们?”

  “我许诺。”

  原本誓约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但斯内普发现埃丝特没有松开手的意思,她抬起头看着他,笑了笑:“你许诺观看这份记忆不会对哈利造成伤害?”

  “……我许诺。”

  金色的光线下落,融入刚刚形成的墨迹里,证明这条誓约成立。

  “你是跟在穆迪后面学了他多疑的毛病吗?”立誓结束后,斯内普立刻开口嘲讽。

  羊皮纸飘浮在半空,从下角开始一点一点像被火焰灼烧一样消失,最后变成灰烬飘散。立誓后,契约纸本身的存在并不重要了,约束存在于契约双方内心深处,只有他们自己可以感受到。

  “抱歉啦,教授。但是你说了两条,我不多说一条显得我有点亏嘛。”埃丝特挠了挠鼻尖,“而且邓布利多说了,哈利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对待希望,总归是要小心点啊。”

  她都做好被斯内普教授拿魔杖打一顿赶出去的准备了,结果他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小,还比不上有人在魔药课上炸掉了坩埚。

  埃丝特从潜入的密道回去了,她如约将记忆瓶交给了哈利,对方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答应会独自呆在一个房间里看完。

  等埃丝特用壁炉和穆迪远程交流完了情报,初步制定了劫狱计划后,她发现哈利已经不在原来的房间里了。她在房子里找了一圈,最后在屋顶的露台上找到了他。

  “哈利?”

  埃丝特从梯子爬上去,喊了他好几声,哈利都没有反应,她只好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这才惊醒一般回过神来,转过头。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晚上的月光过于亮了,哈利的脸在它的映射下惨白一片,加上他刚刚的表现,特别像知道了什么冲击力过大的消息之后神不守舍的样子。

  “……你没事吧?那个有问题吗?”

  埃丝特这会是真的想看看记忆片段里是什么,让哈利有了这种反应。但是誓约让她不能以各种方式知道记忆内容,其中当然包括向当事人哈利询问这一条。

  哈利沉默着摇了摇头,他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看着前方街区里林立的房屋巷道,夜风拂过,带起他的刘海,使得额角闻名于整个魔法界的闪电伤疤显露出来。

  埃丝特想了想,盘腿在他旁边坐下,什么话也不说,就安静地陪着他。

  过了好一会,哈利的声音在夜色寥静里很轻地浮现。

  “所以,邓布利多是故意赴死的吗?”

  原来他知道了这个……

  埃丝特呼出一口气,后仰身子用双臂撑住,仰头时她发现今天晚上天空上的星星很多,熠熠发光。

  “我想,是的。他当时已经准备好了。”

  “斯内普他是……”

  声音在半截停住,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后面这个词,但埃丝特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的。”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寂。

  “死亡会很痛苦吗?”

  “这得要看是怎么死的吧……如果你说的是邓布利多,书里面说索命咒是瞬间起效的,它带来的死亡很快,我猜就算很疼,也许没有反应过来就结束了。”

  “……他会害怕吗?”

  “我不是他,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对于邓布利多这种人而言,死亡只是另一段旅程的开始,他会坦然地去拥抱它。当一个人下定了决心之后,死亡就不再是值得恐惧的事情了。”

  哈利取下眼镜,使劲地抹了把脸,他用衣角擦了擦镜片又戴上,转过脸对埃丝特笑了笑:“我没事了,我们回去吧,别让他们等着急了。”

  他的眼角有些泛红,但是就像想通了一些事情,在背地里自己一个人做出了某种决定一样,反而显出前所未有的平静。

  *

  斯内普如约暗地里送来了相关的情报,再结合穆迪在魔法部任职多年对那里建筑结构的了解,他们在反复沟通后制定了一套方案。

  很快时间就到了三天后,在行动正式开始前,埃丝特郑重叮嘱哈利三个人:“不管怎么样,一遇到不对,你们几个什么都不要管,有多远跑多远,明白了吗?”

  罗恩“嘿”了一声:“这不公平,你们都在冒险,却要我们像懦夫一样逃跑吗?”

  “有时候逃跑也需要勇气,能安全无事地活下来可比争一口气白白死了强。”埃丝特拍了一下他的脑壳,“好好听话,不然回来以后我可不会拦着弗雷德和乔治在你的甜汤里面放融化的肥舌太妃糖了。”

  罗恩一脸惊恐:“什么!他们这么打算做过?”

  他们还真的这么做过,不过埃丝特阻止他们的原因是她家的碗长得都是一样的,她不想搞混了以后自己喝到加料的那个。

  “好啦,时间不早了。”埃丝特看了眼钟表,“我们得准备走了。”

  按照计划,他们分成了三组混进去。

  穆迪去以前的几个下属家里敲了他们的闷棍,把他们捆了起来,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作为傲罗被人袭击都反应不过来,活该让他们受点教训”——当然,埃丝特觉得他纯属是对这些以前带过的下属现在还在魔法部里窝囊度日很不满意罢了。

  唐克斯和穆迪各自带了一组人,他们用复方汤剂伪装成了之前的同事,然后其余人假装成被他们抓住的进行非法走私,需要审讯的犯人混进魔法部。

  而埃丝特是跟着韦斯莱先生的那一组,他利用自己对于部门后勤的了解,把她和韦斯莱兄弟藏在缴获的一批报废的违法魔法用品里面偷渡了进去。

  于是,他们不得不和一堆硌人得要死的物品一起呆在高高的推车里,旁边是每隔三分钟就会疯狂乱跳的发条木偶,不停辱骂前主人身材外貌的镜子以及被改装失败,会吐冰碴的空调。

  车轮轱辘轱辘转着的声音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员工的声音。

  “这批送到哪里?”

  “和昨天那批一起送到仓库里去。”

  埃丝特感觉到他们又往前面被推了一段距离,接着脚步声渐渐走远,一直到没有声音之后,她才推开头顶的盖子钻了出来。

  她压低了声音喊道:“弗雷德?乔治?”

  一个红红的脑袋从埃丝特的隔壁钻了出来,却没有看见另一个,只有闷闷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一个箱子里传出来:“我在这儿!快来拉我出来。”

  他们跑过去打开箱盖,被劈头盖脸砸了一身杯装小蛋糕,弗雷德艰难地从里面挤出上半身,长呼一口气,随手拿了旁边一个小蛋糕,咬了一口又呸呸吐了出来。

  “臭袜子味的,”他说,“我算是明白这个烤箱为什么会被扔掉了。”

  他们从仓库里溜出来之后,花费了一些功夫确认此时所在的位置是在地下三楼,接着按照穆迪所给的地图避着人群潜入到了审判室里。

  当他们到达审判室的时候,对阿米莉亚·伯恩斯的审判恰好进行到最终阶段。

  坐在法官位置的是一个头顶秃了一块的老头,他的一双眼睛总是眯着,像是一直在打瞌睡一样。这会儿,他正在举着眼镜贴着羊皮纸费劲地看,努力看清上面的字一样。

  “……所以,阿米莉亚·伯恩斯,你是否承认你犯有懈怠职守,背叛部门,协助重度通缉犯逃脱以及伤害无辜巫师的罪行?”

  阿米莉亚站在受审席上,双手被捆住,魔杖自然也不见踪影。比起上次见到时,她要消瘦了一些,也远不如上次以法律执行司司长身份出现时的体面,但不变的是她的神情依然是沉着的,眼神是平静而富有力量的,而她回答时的措辞仍然是那么条理清晰,就像她以往作为执法人宣读犯人的罪行一样。

  “先生,就像我之前陈述过的无数遍那样,我不认为我背叛了我的职责,恰恰相反,我认为我现在所做的正是在履行我应尽的责任,这才是我应该做的事,你们口中的重度通缉犯只是一群普通的巫师,在受到你们荒谬的审讯之前,他们和你们一样,在魔法界平淡地生活着,除了祖辈或者亲人里有一两个麻瓜,他们与你们没有任何不同。”

  她的声音足以让审判室里的每一个人听到:“至于你所说的‘伤害无辜巫师’,倘若你们觉得那些残忍、狂热、手上沾满鲜血的食死徒竟然能称得上无辜的话,就尽管审判我吧。”

  庭下的观众里有人快要忍不住抽泣了,但里面不乏有来看乐子的食死徒,他们发出嘘声,催促着法官做出审判。

  秃头的法官翻翻手上的裁决书,咳嗽几声,敲了敲法槌。

  “那么我宣布,判处阿米莉亚·伯恩斯有罪,处以……”

  围观的食死徒迫不及待地拍手叫好,而盘绕在审讯室上方的摄魂怪们等不及死刑宣判结束,已经蠢蠢欲动吸食美味的灵魂了。

  埃丝特解除了幻身咒,她原本藏身的位置就在法庭主位的下面,因此她一个翻身就很轻易地跳到了桌子上。

  “有罪?罪你个狗屎。”她这样说。

  与话音同时落下的是被当成棍子暴力使用的魔杖。

  【作者有话说】

  最后那句契约是有点问题的,因为“伤害”很难判定,哈利知道自己是其中一个魂器这件事本身是不造成伤害的,但对他不算是一件坏事吗?

  以及如果有人知道了里面的内容,教授真的会追杀死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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