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这么久,柏嘉良还是第一次尝试沟通另一个世界的通道——回家的通道。
她小心翼翼沟通触碰着,可整个过程也比她想象中轻松得多。
几乎没有耗费任何气力,她就从虚空中找到了那熟悉故乡所在,心念一动,毫无阻碍的瞬间连接。
她合眸,带着一行人朝着那个方向迅速潜入,心底松了口气。
这说明主世界至少一切正常,没有灭世危机,也没有其他奇奇怪怪阻碍回家的悖论存在。
再想起男人上次见面说的——等她们回去,可能对黑潮的最后一次战争都要结束了,而且有她们没她们都肯定能赢。
那个男人还说:情况比他预想的好了太多,而这都是因为妈咪无与伦比的想象力。
柏嘉良很好奇。
到底是什么情况,才能让那个见过这么多文明经历过那么多离奇事件的家伙赞叹为“无与伦比的想象力”?又得是发生了什么才能让本应该是由那颗蛋崩解产生的烈度最强危害最大的一次灭世黑潮如此轻而易举的化解?
一边胡思乱想着,她只觉得身躯一沉,仿佛突然从水面爬上陆地,她下意识握紧了秦唯西的手,忐忑而激动的慢慢睁开半只眼睛。
砰!砰!!砰!!!
柏嘉良吓了一跳,全身肌肉绷紧,一睁眼只看见面前一个黑影,好不容易才控制着自己没有一拳揍在那人脸上。
“欢迎回来!”那男人并没有穿之前好几次见面时穿的军大衣,而是衣着考究,笑容灿烂,手上是一大支放空了的礼花炮,显然刚才那逼动静就是他弄出来的。
于是柏嘉良收着力的拳头也不收力了,毫不客气的锤在了那男人肩膀上。
“嗷嗷嗷!”男人神色夸张的惨叫起来,捂着胳膊委屈起来了,“我们这不是为了迎接你吗?”
“大可不必,”柏嘉良吐槽一句,然后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你们?”
她突然想起来,礼花爆炸声似乎有三响。
再一抬头,果然看见了另外两位——闻人歌不动声色地将礼花炮藏到了身后,被礼花炮的烟雾呛得皱了皱鼻子,很快又露出了那副熟悉的,被柏长风称为“嬉皮笑脸”的松弛悠哉笑容,“咳咳,小嘉良回家了呀。”
而她身旁,柏长风单手拎着那礼花炮,和拎着根棒球棍似的,丝毫没有隐瞒的打算,看那表情大有“想来锤我,来啊”的意思。
只是唇角也难得有些笑意。
“妈咪们啊,”柏嘉良小脸一垮,“你们怎么也跟着他胡闹。”
“欢迎我的宝贝女儿回家,怎么能叫胡闹呢。”闻人歌将手中的礼花炮塞到柏长风手中,一本正经,又突然上前半步,仰起头,仔细打量起了柏嘉良。
柏嘉良乖乖垂下脑袋,任由闻人歌将自己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在后者面上终于露出放松的舒心笑容后,柏嘉良伸手,狠狠抱了一下她。
“诶哟喂,我这老胳膊老腿可经不起你这么用劲儿。”闻人歌嚷嚷起来,但面上丝毫没有任何不悦,看起来还颇为自得。
柏嘉良深呼吸,抿了抿唇,抑制住心中的激动和眼角的微热,放开闻人歌,又扭头看向柏长风,挑眉,张手示意。
柏长风默默将两根礼花炮交叉横在身前,比出一个明晃晃的拒绝,又缓步上前,冲着她温和点点头。
“秦唯西,”闻人歌已经在和其他人打招呼了,此时溜达到她身前,眸中有些许感慨,“难以想象,我曾经把你忘了。”
“是因为我在那里死了么?”秦唯西微笑。
“大概是,”闻人歌一指一旁的男人,“后来倒是慢慢想起来了,他解释是什么【你杀死的那个生物存在于一切的时空中,而你为了杀死它,也崩解在了一切层存在的时空中,这个概念太过复杂,我们的位格没法观测这样的存在,所以把你忘了】”
她一摊手,“很复杂吧。”
秦唯西认真思索了会,随后摇头,“倒也没那么复杂。”
闻人歌顿时眯起眼睛看她,盯了一会,忍不住笑着摇摇头,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总之,欢迎回来。”
她又伸手摸摸米切尔的龙首,社恐小龙整张龙脸都皱在了一起,似乎在纠结到底应不应该搭上几句话,于是她笑着摆摆手,示意不用麻烦,最后看向小龙身后的矮人,好奇问道,“……您是?”
“塔尔。”矮人有些局促,伸出右手。
“我朋友,旅伴。”柏嘉良笑道。
于是闻人歌相当友好的蹲下,与塔尔平视,握住了他伸出的手用力晃两下,温和笑着,“这几个月一定多亏你了,谢谢。”
“不不不,没有,我其实没做什么,您言重了。”塔尔局促摆手,看起来相当紧张。
“塔尔,你在慌什么。”柏嘉良也看出来了,好笑问道。
“好久没接触过真人了,”塔尔紧紧抿着唇,声音干哑,语速极快,“抱,抱歉女士,是我的问题。”
“好久没见过真人了?”闻人歌狐疑看向柏嘉良,却发现后者也懵逼地看着塔尔。
“每个世界不都有真人吗?”柏嘉良挠头。
塔尔深呼吸好几次,吐出一口浊气,低声道,“那些是历史,这不是好不容易回来了吗。”
“死过一次?”柏长风不知何时走到了闻人歌身后,淡淡问道,“我有经验,的确会有失调感。”
塔尔一怔,带几分好奇地打量起了面前和柏嘉良有着同样发色瞳色的女人,过了会,突然悚然后退一步。
他没从她身上察觉到生命气息!只有被掩藏得极好的淡淡【死亡】!
“你别吓着人家,”还蹲着的闻人歌没好气的扒拉扒拉柏长风的裤腿,“后边去后边去。”
柏长风乖乖退后。
“你看起来有点害怕,有点孤独,但说起来,你倒也不用觉得自己是异类是怪物,”闻人歌又笑眯眯看向塔尔,温声道,“就像长风刚才说的,这里不止你一个人死了一回。”
她指了指自己,笑道,“我也死过,死到这里来了。”
米切尔龙首拱了拱塔尔,小声道,“你别说,我一开始就是颗死蛋。”
秦唯西朝着塔尔挑眉,显然不必多言。
“这么说,我也勉强算吧,”柏嘉良开始嘀咕,“虽然是我杀我自己。”
于是大家全都愣住了,最后一起看向站在一旁的男人。
“你们看我干嘛,一群怪物,”男人唇角抽了抽,磨牙,“我没死过!这个世界上死去活来过一回的怪物们都在这了。”
“啊,这还差不多,”闻人歌笑道,又拍了拍塔尔肩膀,“唔,所以你也是,欢迎回来。”
塔尔隐在大胡须下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线,吐出一口浊气,露出一个坚定的笑容,用力点点头。
“这才对嘛。”闻人歌欣然点头,撑着膝盖起身。
“嘶哟哟哟哟,腿麻了。”
柏嘉良哭笑不得,而柏长风一点都不意外的稳稳托住她,手臂顺势收紧,将人环在怀中。
“谢谢,”闻人歌顺理成章 的靠在她怀中,又对着柏嘉良挑眉,“想不想去外面看看?”
柏嘉良一怔,这才打量起了周遭的环境——比走之前更加茂盛结实的藤蔓,树藤编织的吊椅藤床和窗户,郁郁葱葱的生命气息……
很明显是在精灵教国。
“他说战争基本已经结束了,”柏嘉良指了指一旁的男人,有些疑惑,“但怎么还在精灵教国?”
闻人歌看了秦唯西一眼,轻笑,“因为有故人在此啊。”
秦唯西愣了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兴奋起来,快走几步,脚下一顿,又迅速转身折返回来,捞起柏嘉良的手拢在掌心,挑眉示意。
柏嘉良无奈轻笑,“你自己去呗。”
“我怕她找我算账,”秦唯西小声道,“我找回了那段记忆,她也应该找回了吧。”
“……往好处想,她可能压根没忘。”
“总之你得和我一起。”秦唯西嘟囔着,拉着人,小心翼翼推开门。
门外,漂亮得不似尘世造物的精灵安安静静坐在树藤编织的吊椅上,手中捧着本卷宗,微卷的金色长发微垂,发梢的阴影落在洁白的书页上,随着带着花果香的清风轻轻颤动。
“阿忒若普斯。”秦唯西缓步走过去,面前的美好画面与神界那个被重重锁链囚禁的巨人不断重合,令她有些恍惚。
“好久不见。”精灵抬头,露出一个恬淡的笑容。
“不是说我来接你么。”
“你接我?哼哼,”阿忒若普斯的恬淡笑容瞬间消失,将手中卷宗往秦唯西怀中一丢,站起,一手叉腰,一手指指点点,面色颇为不善,“我半年前就能从那狗屁神界解脱了我是自己没长脚还是喜欢那破烂地方怎么着非要呆在原地等你来接?”
秦唯西磨牙,刚才那美好的滤镜一下碎成了渣渣。她没好气地将怀中卷宗又甩回给精灵,抬起牵着柏嘉良的手,声音硬邦邦,“呐,我未婚妻柏嘉良,你见过的。”
“见过见过,”阿忒若普斯对柏嘉良露出一个柔和善意的微笑,“当初和你一起来的嘛。”
柏嘉良尴尬的点点头,轻咳一声——毕竟当初给阿忒若普斯丢下一只懵懂秦唯西这事儿,也有她的份儿。现驻赋
果然,阿忒若普斯伸出手,杵在秦唯西面前,熟练的搓了搓指肚,“工伤费。”
“什么工伤费。”秦唯西一巴掌把她手打掉,语重心长,“你是个神,神要有神的样子,让普通精灵看见了怎么办,精灵神殿可是维护了你几千年的形象呢。”
“什么形象,早就毁于一旦了,”阿忒若普斯无所谓的摆摆手,又一指不远高处的树屋,“呐,海洛伊丝就在那边办公,她都已经懒得看我这边了。”
柏嘉良想起来了,海洛伊丝,当时被秦唯西强行拉过来注册了【为什么狂拽炫酷吊炸天的名字都已经被注册了的】佣兵团的第三位成员,精灵神殿最年轻的长老。
她有心打个招呼,可是随着阿忒若普斯的手指的方向一抬头,唇角顿时抽了抽。
那里的确有座树屋,也的确有窗户,只可惜原本古色古香充满自然意蕴的藤窗已经被几张皱巴巴的白纸粗暴的封了起来,代表着里面的人儿压根不想往这边多看哪怕一眼。
“你到底做了什么,神设崩塌的这么严重。”秦唯西也看到了那被暴力封上的窗,无语凝噎。
“也没做什么,”阿忒若普斯嘀咕一声,“只是不接受他们的觐见不参与任何宗教活动不干涉任何政事不发表任何意见罢了,美美退休。”
秦唯西想了想,“那他们最多也就失望吧,为什么会这么……”
感觉有点崩溃。
“因为她还沉迷各族吟游诗人的小说不可自拔,而且最爱看给你编排故事的那一类,”一行人也从屋里溜达出来,闻人歌慢悠悠说道,“要仅仅只是沉迷个小说精灵们肯定也没什么能指摘的,但她还嚷嚷着要接见那个编排三流故事的小说作者,那作为【公爵大人的挚友】,这就相当于对小说内容表明了某种态度,一下就引起轩然大波了,血族都顶着神明的压力朝精灵教国发出了正式的外交抗议,精灵当然也不能松口啊,两族为这点破事打了几个月嘴仗了,海洛伊丝看着她当然愁。”
秦唯西:……
“咳咳。”阿忒若普斯心虚的摸摸鼻子,移开目光。
闻人歌还在叹气,“我是和几位神明说过——以后的世界不必再有神明了,嗯……但我没想到画风会崩坏的这么严重。”
“怎么了?”柏嘉良好奇。
听起来还不止一位神明干出过类似阿忒若普斯的这破事。
“矮人王拉撒路当众宣布【如果可以我其实一点酒也不想碰】并号召全体矮人一起戒酒健康作息,已经被那群搞起研究来昼夜不分的矮人们骂惨了;龙皇好一点儿,可能是因为刚登神不久大家对他都还比较熟悉,没怎么把他当神看;兽境那只大猫是最离谱的,”闻人歌战术性停顿,轻咳两声,“他……估计也是太思念尘世了,变成了只猫咪蹲在路边翻肚皮晒太阳睡觉,不管是哪个路人都给撸给抱给亲亲,相当有猫德。”
柏嘉良大为震撼。
“嗯……更尴尬的是,当黑狼王里奇他们急匆匆带着属下找到他们的神的时候,发现他在蹭一个小朋友的手,还给翻出肚皮给摸。”
柏嘉良按了按太阳穴,几乎能想象到那位严肃的黑狼王崩溃的模样,又神情诡异的看了眼阿忒若普斯。
这么说来,横向比较一下的话,这位精灵还算省事咯?
“在那鬼地方压抑太久,精神上总会有些这里那里的毛病,”阿忒若普斯嘟囔一声,“很正常,如果我是只猫也会想让人摸的。”
于是秦唯西抬手,眼疾手快的在她脑袋上摸了一把。
阿忒若普斯:??!
“秦唯西!”
秦唯西一闪身,躲到柏嘉良身后,一脸无辜的模样,“是你想让人摸摸的。”
阿忒若普斯捂着脑袋,唇瓣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宛如一只鼓成气球的气呼呼河豚。
然后秦唯西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安抚好了她。
“好了,摸过了,所以,欢迎回到尘世。”秦唯西眸色温和,眼含笑意。
“什么?”阿忒若普斯一怔,随后渐渐瘪了嘴,嘟囔着,“突然搞这么一出,这还让我怎么和你算账。”
“这话应该我对你说才对,”她吐出一口浊气,眸中浮现笑意,“秦唯西,欢迎回到尘世。”
两人相视一笑,于是秦唯西慢吞吞从柏嘉良身后走出来,张开双臂,“要抱一下吗?”
阿忒若普斯也伸手,在即将完成一个完整拥抱的时候,那双手灵巧的改变了方向,狠狠拍在了秦唯西脑袋上。
“抱你个头,”她拍一下就跑,溜到一旁又捡起卷宗自若看起来,还挥挥手,“柏嘉良,快把你家蝙蝠带走。”
秦唯西气急败坏想要冲上去揍精灵,被柏嘉良一下抱住了腰。
“你们还有的是时候见面呢,”柏嘉良哭笑不得,附在秦唯西耳边小声哄,“走啦走啦,你们这你一下我一下的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掰扯完,我们还得去看看黑潮到底怎么解决的呢。”
秦唯西忿忿不平的缓和了些动作,却依然对着那边怒目而视。
“走不走,”拉不动这人,柏嘉良磨磨牙,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耳语,“再不走我就亲你了,当着这么多人面哦。”
蝙蝠脸皮薄,耳根一下就红透了,杵在原地不动。
柏嘉良试着拉了拉。
秦唯西乖乖跟着走了。
“妈咪,”柏嘉良总算松了口气,朝着闻人歌笑了笑,眸中有几分好奇,“带我们去看看教国外面吧,我想知道你们怎么解决黑潮的。”
闻人歌轻咳一声,支支吾吾,“那个,事先说好,看到不理解的画面不要太惊讶,先问我。”
这回连秦唯西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你们做了什么?”
闻人歌眼神游离,一声不吭。
“如果矮人王还需要吸纳生灵【创造】的力量抵御黑潮的话,她多少能封一个圣女,”还是柏长风开了口,声音中是难得的调侃,“那可是个大发明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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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嘉良和秦唯西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浩浩荡荡的……跑步工厂。
很难找到一个比“跑步工厂”更合适的词形容面前的画面了:成千上万的铁笼中,一个个在黑潮中化为空壳的怪物在类似传送带的设备上无休止的前进,他们并不嘶吼,也并不咆哮,只是安安静静的前行着。魔晶铺成的管道与每一个铁笼下方连接,镌刻着奇异符文的阵法随着他们的动作频率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光。光芒宛若水银般在管道中流淌,最终汇聚。
而这些工厂……如果她进来时没看错的话,足足有数十个。
“附着在他们身上的黑潮没有被完全磨灭之前,这些空壳就不死不灭,”巨大的魔晶幕墙之后,男人忍不住感慨,“都在想着怎么消灭它们,没有一个人想着怎么利用它们。”
“这次黑潮虽然烈度最大,在各个区域也都是高浓度,但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扭头看向神色凝重的柏嘉良,轻笑,“黑潮已经变成不可持续的了,所以残留在尸体上的黑潮也就没了后备能量,磨灭一点就少一点。你看,用这种方法,安全,便捷,甚至还能实现能量的回收。”
“能量守恒,”柏嘉良声音中听不出情绪,她也看过一些闻人歌留下来的相关小说,此时下意识道,“丧尸发电吗?”
“不是,这里的磁电性质和我记忆中不太一样,可能和宇宙基础常数不同有关,总之,相关实验没法复刻,我也不太懂,”闻人歌轻声开口,“所以就因地制宜了,魔法师们连夜研究出了这一套东西,可以转换为魔力给改良后的魔晶炮充能什么的。”
“是这样的,我也帮了点忙,”男人欣然点头,又笑,“横亘在你们头上的灾难终将以这样的方式渐渐永恒离去,比起我预想的艰难战斗要好了太多太多了,是不是很有创造性的方法?”
闻人歌面对这大声的赞叹并没有吱声,而是瞟了眼一旁抿着唇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柏嘉良,唇角反而泛起一丝笑。
“那里边有老人,有小孩,很多平民,而且更多是军人吧,”柏嘉良沉默了许久,轻声开口,“没有条件的时候这么做无可厚非,现在……已经确定能赢了的话,还是给他们一个痛快吧,他们本也无辜,不必受这样的折磨。”
面对她显得过于善良以至于听起来有些“天真”的发言,闻人歌反而笑出了声。
“怎么,要怎么反驳我?”柏嘉良看起来有些无奈,“给我列出底下每个空壳怪物都杀了多少人来论证它们罪有应得么?”
“不不不,”闻人歌笑着摆手,“你说的这些我也都想到了,不过你能想到,我很高兴。”
“而你提到的这个,才是整个计划最有想象力的部分。”男人补充。
“你看秦唯西。”最后,柏长风言简意赅。
“什么?”柏嘉良有些茫然,扭头。
秦唯西微笑看着自己,看上去一点也不生气。
“她们是告诉了你什么吗?什么时候?”柏嘉良迷糊眨巴着眼睛。
“不,并没有,我一直和你一起啊,”秦唯西失笑,指尖轻点柏嘉良眉心,“只是……你要用心去看。”
眉心上,灰黑色的小蝙蝠印记浮现,体内那一丝丝【死亡】的权柄力量被激发。
柏嘉良不解,却在秦唯西的示意下再次看向那钢铁和魔晶构造的牢笼。
她骤然一怔。
那应该只有黑潮力量的一个个空壳上,赫然全都透露着一丝丝的【死亡】气息!
“很显然,是我的眷属做了些事,”秦唯西含笑看向柏长风,赞叹道,“真了不起啊。”
“宝贝,”闻人歌已经靠了过来,勾肩搭背,笑容灿烂,“妈咪也很讨厌无辜者死后还被利用,甚至说,我讨厌无辜者的死亡。所以……妈咪打算和黑潮抢几个人。”
她打了个响指,“长风!”
柏长风面上泛起一丝隐晦的尴尬,但依然坚定的向前一步。
“我必须要先向你说明,”她认真看着柏嘉良,“你接下来看到的,关于我的一切变化,都不是我的本意,是被你妈咪逼的,她就爱看这种中二变身。”
“啊?”柏嘉良还没反应过来。
可是泛着诡异绿色的幽灵般的火焰已经从柏长风周身泛起,几乎将她全部吞没,而火焰中慢慢走出了一条骨质的狮鹭,骨翼展开,威严肃穆,安静而亲昵地趴在了她身旁。
浑身燃烧着绿焰的的骑士翻身上狮鹭,狮鹭身上的骨片瞬间为她披上了一层骨质盔甲,尾尖凝成一柄白骨长枪,递到骑士手边,又仰头发出无声的咆哮,朝着厚厚的魔晶幕壁发起了一次冲刺。
柏嘉良无奈又觉得好笑,可看见骑士的动作,她又瞬间屏住呼吸。
可她预想中的玻璃碎片破裂并未出现。
浑身泛着火焰的死灵骑士微微闪烁,仿佛将那一层魔晶当成了空气,瞬间就穿越到了另一侧——骑士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白骨盒子,盒子中是熊熊燃烧的绿色火焰!
那些仿佛不知疲倦的空壳们同时停了下来,抬头,朝那个骨盒发出嘶吼咆哮,而下一瞬,骨盒中的火焰一缕缕飘了起来,迅速朝着四面八方散开。
在柏嘉良视线中,每个空壳体内泛起的【死亡】愈发浓烈了,而随着火焰没入体内,【死亡】的力量更是挣扎着抽动起来,似乎是什么沉睡的力量即将苏醒一般。
不到一刻钟,吱呀作响的传送带纷纷停了,那些空壳的眼眸中突然泛起一丝丝幽绿色的神采,也不再不知疲倦了,而是一个个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囚禁他们的铁笼,有的开始做全套拉伸,也有的只是敲敲自己的胳膊或者揉起了腿。
柏嘉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大规模“死而复生”的一幕,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今天怎么回事呀?”一个看起来像是青年军官的年轻人叉腰看向上面,笑道,“这么早就开饭吗?”
“今天有加餐,”闻人歌手按着魔晶墙,通过传讯设备,笑眯眯与里边的人交流着,“因为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
“有什么加餐呀!”一个小女孩双手拢成喇叭状,兴奋地大声问。
“是大鸡腿,糖醋排骨和水果哟。”
“好耶!”一刻钟前还是冰冷“工厂”的屋子顿时陷入了欢乐的海洋,大家欢呼着,彼此击掌庆祝。
“这就是最有想象力的部分,”男人站在愕然不解的柏嘉良身旁,轻笑,“别忘了黑潮的特质。”
“当浓度低到足够低的时候……它就不再是毒药。”柏嘉良讷讷自语。
“对了,”男人点点头,拍拍她的肩膀,“你别忘了,【死亡】权柄和灵魂有关。”
柏嘉良想起来了,【复苏】这项神迹是和【死亡】规则联系更紧密些,而非血族特有的血脉能力,除了秦唯西之外,也只有寥寥几个血族王族能掌握。
“而你别忘了,你妈妈是这个世界上另一个掌握了几乎完整【死亡】权柄的人,”男人轻笑,“想当初,要是秦唯西掉了链子的话,我可是打算直接将她催化成【死亡】的。”
“所以这就是妈妈权柄力量的具现化么?”柏嘉良仰头看着飘在空中的死灵骑士,盯住了她掌中的白骨盒子,“收集灵魂……”
“并保存,”闻人歌已经结束了和里边的对话,笑眯眯走过来,“还是我出的主意,毕竟这个世界上要是只有一个亡灵生物……那她也太孤单了些。”
“最后一次黑潮开始后,长风几乎没有休息过,跑了几乎能跑的一切地方,从黑潮手中一个个将逝者的灵魂全部收集了起来,并想方设法将没有灵魂的肉/身空壳抓到了这里,”她轻声道,“这其中肯定会有一些人没有带回来,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一边保存他们的灵魂,一边想办法磨灭空壳上的黑潮,在空壳上黑潮残留浓度跌破阈值的时候就可以将灵魂放归适应新身体,而等到黑潮浓度被磨灭到足够低足够稳定的时候就可以……让逝者以另一种形式归来。”男人笑道,“我说了,这个方案很有想象力。”
“多多少少也从你改造出来的死灵龙上获得了些灵感嘛,不要谦虚,有你一份功劳,”闻人歌得意叉腰笑,“哦对了,要去看看活蹦乱跳的新鲜死灵么?里边还有你的熟人呢。”
“熟人?”
“你尤拉西斯姨姨,哦对了,还有那个,小伊莉莎。”
“啊???”
……
不远处的另一个“工厂”,或者说“训练场”,柏嘉良见到了看起来一切正常的尤拉西斯。
不,也不太正常。
走路都颤颤巍巍还要被伊莉莎扶着,很不正常。
“啊,小嘉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尤拉西斯一眼瞅见了柏嘉良,于是一如既往的大嗓门大声快乐嚷嚷着,“快来快来,看看我的新身体!”
“您别动!”伊莉莎被她快速往前“蠕动”的这几步吓了一跳,苦恼地将人扶稳,嘴里还在抱怨,“您悠着点,我适应了差不多三天才掌握死灵火焰,您昨天刚回归身体就想进行火焰跳跃,哪有那么简单。”
“去去去,我和你能一样吗。”尤拉西斯用力挣开她的手,可下一秒,腿一软,又很不争气地扶上,全身重量一半靠在伊莉莎身上,哆哆嗦嗦走到柏嘉良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满意点头,“不错,看起来稳重多了。”
柏嘉良唇角抽抽,“……您还好意思夸我稳重,您这是什么情况?战死了?”
“我怎么可能战死!”尤拉西斯瞪她。
“是致残了,丢了一条胳膊两条腿,”伊莉莎毫不客气地拆穿,“她没法接受,所以才扑进了黑潮,留下绝笔请柏帅把她转化了,死灵本质上只是骨头嘛,倒是能恢复正常,只是需要的时间很久。”
“喂!小伊莎,拆我台啊,这可不对!”
秦唯西饶有兴趣地看着不动如山目不斜视压根不管身旁人抗议的伊莉莎,轻笑着问,“那你怎么也变成死灵了?”
伊莉莎抿抿唇,低声道,“连长是为了救我才丢了那一条胳膊两条腿的。”
这回轮到尤拉西斯莫名局促了,她轻咳一声,软绵绵的胳膊肘撞了撞伊莉莎,“你和小嘉良她们说这个干嘛。”
“其实我还想告更多状,关于您因为残疾抑郁绝食那一段。”
“你!”尤拉西斯怂了,不断伸手,推搡起了柏嘉良,“那个,小嘉良,姨姨完全恢复了再来看你哈,你们先回,先回。”
柏嘉良和秦唯西对视一眼,后者轻笑着朝屋外示意,于是柏嘉良也就无奈走出了这间屋子。
两人并肩站在夕阳中——塔尔和米切尔留在了精灵院子里没跟过来,而妈咪们刚又忙她们的去了,以至于热热闹闹的一行人走到这里暂时只剩下了她们俩。
“你感觉这个计划怎么样。”柏嘉良轻声问。
“很不错,伤亡和损失都降到了最小,”秦唯西点点头,“的确是很有想象力又相当周全的一个方案。”
柏嘉良表示肯定,眸光却有着怔愣。
“秦唯西。”
“嗯?”
“大家都很好,一切都很好,但我感觉……”
“有点空虚?”
“嗯。”
“感觉自己好像不那么被需要?”
“对。”柏嘉良苦笑着叹口气。
忙忙碌碌了这么久,突然什么都不需要自己了,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这不挺好的么,”秦唯西从身后抱住她,温声轻笑,“我工作了一万年,做梦都想要有一天没了我世界照样转。”
柏嘉良笑出声,“怎么,之前的世界离了你秦唯西就不转了?”
“嗯,差不多吧。”秦唯西佯装严肃。
柏嘉良哭笑不得。
你别说,还真有可能。
可恶,又被这蝙蝠装到了。
“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柏嘉良转身,靠在秦唯西胸膛,懒洋洋问道。
“回家,”秦唯西吻一口她的额头,耳垂又红了起来,却还是坚持着说完了,“然后结婚。”
于是柏嘉良耳朵也红了,将脸埋在了她胸口。
“这算求婚吗?”
“我记得我登神那次求过,你答应了。”
“可那次和这次一样,什么都没有。”
秦唯西麻了爪,思考了一会,果断道,“那不算,等我准备好了重新来一次。”
柏嘉良失笑。
“那个,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一个相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柏嘉良吓了一跳,随后对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和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的男人怒目而视。
“我知道我很煞风景,”男人瞬间举手投降,轻咳一声,“那个,我只想和你们聊聊你们孩子的事。”
两人一起愣住,指了指彼此,“我们,孩子?”
“没有要孩子的打算吗?”男人局促地搓了搓手。
柏嘉良完全不知道他是怎么想到这一茬的,一脸羞恼夹杂着少许懵逼,“我们能要孩子?”
“当然!”男人极为肯定,“而且血脉和你走。”
“生出来不会是颗蛋吧。”
“当然!”
“你的意思是【当然不是】?”
“我的意思是当然会是颗蛋。”男人无奈。
“那绝无可能。”柏嘉良瞬间冷脸拒绝。
“它快死了,”男人静静看着她,轻声道,“虽说是你那时刺下的一刀,但对于我们这种族群来说,死亡只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非转瞬即逝的一秒。”
柏嘉良抿抿唇。
“去看看它吧,”男人期待地看着她,“我也是刚弄清楚,而你也应该知情。”
“弄清楚什么?”
“我们这个族群的本质。”
……
柏嘉良终究还是来了那处微缩的宇宙。巨大而赤热的天体不见了,灿烂神秘的星河也不见了,这里只剩下衰败和颓唐。
“你来了。”苍老疲倦的声音响起。
柏嘉良环视一周,并没有看见任何生灵,但她明白,那个家伙就在这里。
它是倾塔的大厦,是融化的冰川,是腐朽的巨木,是熄灭的星星。
如男人所说,它已经要死了。
“我是来弄清楚你们这个族群本质的,”柏嘉良对着空无一人的空间轻声道。
于是她面前泛起了一抹洁白的雾气,那个衰老疲倦的声音响起,“把手放上来吧。”
柏嘉良有些警惕,并未动作。
“我不会对你做出什么的,我也没法对你做出什么,”衰败的声音轻声道,“你早就做出抉择了。”
柏嘉良沉默了很久,轻声问。
“我会看到什么?”
那个声音如是回答——“我的诞生。”
“在正常的虚空中,我的诞生。”
于是柏嘉良将手放上了白色雾气。
……
【你死了,在被贵族主家的狮鹭将身体撕成两块时,你就死了】
【令你惊讶的是,死亡并不痛苦,死后的世界也并不如传闻中的“冥土”那么恐怖,这里只是空空荡荡的一个房间,房间里摆了好几张椅子,从奢华的金银铺成到普通的木椅,这里都有】
【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不如坐下等。你这么想着,于是围着那些椅子绕了几圈端详观察。可每一个你都不敢坐——哪怕那把普通的木椅,于是你干脆选择一屁股坐在被淡淡白雾笼罩的地板上】
【坐下才发现,在你屁股底下有个草垫】
【你不安地动了动屁股,就安安静静在原地等待起来——虽然你并不知道为什么要等待。你想起了你的一对儿女,还有那该死的男人,你不知道他们得知自己的死讯后会怎么办才好】
【你在想念亲人么?一个声音骤然响起,吓了你一跳】
【你一下站起来,局促地看着眼前人——祂似乎看不出性别,面容介于普通和漂亮之间,让人记不清,唯一让你多看了几眼的还是祂手中那个厚厚的本子】
【你在想念亲人么?那个人继续和蔼的问你】
【是的。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在想没了我他们会怎么办】
【祂摊开了那厚厚一摞本子,看了会,微笑道。你的丈夫对你的死感到庆幸又悲伤,他厌倦了婚姻,早就想离婚了,却没想过会以这种方式。他也是你的家人里唯一真的难过的一个,你的孩子还没长到记事的年纪,他们不记得你,不过在长大后发现自己一直没有妈妈后,他们还是找到你丈夫问了个明白】
【啊。你惊叫一声。他没有再娶么?】
【我想他是更讨厌婚姻,而不是讨厌你】
【好吧。你叹了口气,怔怔看着面前的祂。您怎么知道这么多,您是神吗?】
【你可以这么称呼我。祂欣然应允】
【那神明大人,我接下来要去哪呢?】
【你要转世投胎。祂翻了翻书页,微笑道。这次很不错,是黄金时代的教院研究员,五险一金包吃包住】
【研究员?你结结巴巴起来。神明大人,我就是一个农民,我不会这些】
【下一次你就会了】
【下一次?不,黄金时代?你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什么,突然惊叫出声。那不是过去吗?我要投胎到过去吗?】
【亲爱的,你不是第一个这么问的。祂笑笑,摇摇头。在这里,过去和未来并无差别】
【至于下一次……祂顿了顿,用一种你觉得毛骨悚然的温柔眸光盯着你。亲爱的,这的确不是第一次了】
【祂按住了你的肩膀,温声道。你的灵魂远比你想象中的潜力要大,它的力量也比你想象中更为强大浩瀚】
【可是,如果我不断转生的话,总有一天我会碰到自己啊。你结结巴巴地说着。你觉得你一定问不出来这种深奥的问题,大概是某个前世在作祟?】
【亲爱的,你问到了最关键的事。祂微笑着,仿佛已经解释了千百遍那样,熟练道。是的,你们会碰到彼此,但你们并不记得】
【为什么要让我一遍遍受这样的折磨。你哀嚎着】
【祂微微睁大了眸子。折磨?祂不可置信地问,看起来有点沮丧】
【生命有时候是很快乐的。祂开始蹩脚的解释。就像你是贵族和国王的那几次,你可不希望死了】
【贵族?国王?你愣住了】
【是,你曾经也从事过这两种职业。祂指向不远处那些华贵的椅子。那些就是为了你这几种职业准备的】
【不,等等。你已经惊愕莫名了。那些也是为我准备的?我以为会有其他人?!】
【哦亲爱的,这里没有别人。祂笑了起来。只有我和你】
【你是贵族,是国王,是教皇,你也是奴隶,是商人,是囚犯】
【我会是教皇吗?你努力找到了脑海中最尊贵的代称】
【你是,而你同时也是他治下的五个红衣主教十四个大区主教和无数牧师】
【那我也是杀人犯?】
【你是,而且你同时是被你杀死的人】
【我……我是一切?】
【你是所有人。祂言简意赅。你还是把你撕碎的狮鹭,是被你吃下去的蔬果,是你养大的小狗,是被你随手拍死的蚊子】
【你是一切】
【那你呢?】
【我是书的第一页。祂合上书,温和笑着。我也是你】
【整个世界,都是我?】
【都是你,而且你快成熟了,即将破出蛋壳,前往虚空和宇宙】
【你仿佛恍惚看到了虚空中的一颗巨大的黑色的蛋,蛋壳已经破裂,浓浓的白色雾气从其中飘散,在蛋壳四周凝聚,雾气中渐渐诞生了星光,又出现了水和火,一个个星球胚胎孕育,随着白雾的开始迅速向外扩张。星球上渐渐出现了生灵活动的迹象,没过一会就有星球开始向自己领空上发射卫星,不断朝外发送信号】
【我是什么?我问】
【我是宇宙。我回答】
……
柏嘉良缓缓收回了手,抬眸,看着眼前已经走向死亡的宇宙。
时间的权柄不过是它最微不足道的一种力量,它所拥有的是整片宇宙。
“所以那才是正常的孕育方法么?在虚空中,而非附在某颗星球上。”
“应该如此。”声音已经越来越慢,越来越吃力了。
“我知道了。”柏嘉良点点头,又问,“你们这个种族还剩多少?”
“我不知道,但普罗米修斯应该发出过呼叫,如果没有回应的话……那就没有了。”
“我知道了。”柏嘉良再次点头。
“谢谢。”
……
柏嘉良再次睁眸,便看到了有些忧心的秦唯西。
“秦唯西,我要宣布两件,不,三件事!”她一下捧住了秦唯西的脸,大声宣告。
“你,你说。”秦唯西的脸被她揉成一团,嘟嘟囔囔。
“首先,我是人类!”柏嘉良嚷嚷着。
秦唯西一怔,看向她,眸中那丝隐隐约约的忐忑终于消失殆尽。
“嗯,我知道。”她温声笑着。
“第二!我们结婚吧!”柏嘉良眸光灼灼。
秦唯西还没说话,身后顿时响起了能掀翻屋顶的起哄声。柏嘉良吓了一跳,探头。
那些朋友和亲人都在,塔尔骑在米切尔身上敲锣,米切尔龙尾甩得只剩残影;尤拉西斯激动得不断鼓掌伊莉莎只能无奈将她整个人抱住免得她一下摔在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回来的沃尔芙和凯特一边鼓掌一边瞪着对方,大有一口咬死对方的意思;阿忒若普斯靠在一边,手上的小鼓不要命的敲,而男人站在一旁,甚至掏出了花手绢准备载歌载舞一曲;闻人歌看起来很正常,只是现在原地笑,不正常的是柏长风,她面色幽怨,滴滴答答吹着被闻人歌称为“唢呐”的东西——显然是因为后者气不足,只能由她代劳。
“你,你小声点。”秦唯西的脸已经红透了,小声道,“你一下睡了两天,大家都很关心你。”
柏嘉良脸也有些红,但她终究比蝙蝠脸皮厚,还带点人来疯,此时猛地凑上去,用力亲了口秦唯西的唇。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身后再次响起了以闻人歌为首的大声起哄。
“你快说第三件事是什么。”秦唯西脸红得能滴出血来,眸光湿漉漉的,附在柏嘉良耳边,小声道。
“第三件事,”柏嘉良胳膊缠上了秦唯西的脖颈,轻声道,“让我生颗蛋,然后陪我旅行。”
秦唯西慌得捂住柏嘉良的嘴,眼神不断向后瞟。
虽然柏嘉良声音很小,但后面都是什么耳朵?
“哦哦哦哦哦哦!!!”身后再次响起一声接一声的欢呼,其中还夹杂着闻人歌的大声嚷嚷,“我没听清,谁能告诉我她说了什么?”
秦唯西失笑,也不管自己脸红了,缓慢而坚定的将人搂入怀中。
“答不答应嘛。”柏嘉良将脸埋在她脖颈处。声若蚊蝇。
“我答应你,”她轻声道,“就像我之前答应你的所有事一样。”
“好耶。”
“就是不能我来生吗?生孩子很难受的。”
“没事的,只是颗蛋而已……唔,而且你得是高龄产妇了吧。”
“???柏嘉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