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扶光寺回来,林声手头的事便越来越少。江浮很乐意看到这样的结局,把功劳揽在自己身上。
“那天在许愿缸前,我许下的唯一愿望,就是林声别变成工作狂。”
腾出更多时间,属于她们的时间。
然而林声得了空闲,大闲人江浮却开始变得忙碌。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笔耕不辍,陆续出了几本书。除了送给林声的特签版八小时潮海和浮生,其他都摆脱了po文的桎梏。
参与浮声编剧的邓归身兼数职,也是青鸟作社的主编,他即将辞职,力邀江浮过去接手自己的工作。这些日子江浮为能胜任青鸟主编而努力,花了很多的心血。
青鸟总部在国境以北的寮州,山高水远,冬雪满覆。江浮已经买好明早的机票,想趁这次作社活动交接完工作,之后移交港城。
短时间的分离是为了更好的以后,可这次出差,满打满算一个月,对江浮而言简直是煎熬考验。她打算把大家聚在一块,邀请秦奈乔颂今过来吃顿饭。只是两人早已跑去度假,现在还没回国。
林声踩着棉拖进厨房时,江浮正在洗洋葱和胡萝卜。
“可以不去吗?”
江浮听出挽留之意,却没有说“你养我啊”这种话。
不管从前还是现在的林声,都完全有能力做到这点。
她抬手让林声帮自己系好松散的围裙,将切块的胡萝卜放进牛肉炖锅,换了下主语。
“不可以,我想养你。”
这句话真诚里半带调侃,却将林声的话堵了回去。
物质上一旦富足,人就会开始追求精神层面的刺激。江浮答应邓归的邀约,主观上不是为了赚钱和生计,而是想把自己多年的写作生涯延续下去,不令其荒废。就像林声生在富裕的家庭,却在二十岁的时候狂热追求自然录音一样。
为了照顾林声的胃,今日所做饭食很是清淡,有些还是未曾听过的菜系。林虞和阿尔亚饱了口福,吃得极开心,就连平时少进饭食的林声也动了筷。
用餐间隙,江浮看向一旁文静的阿尔亚,问道:“从默尔斯过来也有一段时日了,你的口语说得怎样?”
阿尔亚听懂了这句话,放下碗想要回答,只是嘴唇张阖半晌,落到众人耳中的却是顺序不通的拗口蹩脚的字。
“一点点会说。”
旁边喝鲫鱼豆腐汤的林虞被呛到,连忙放下羹匙捂着嘴咳嗽。她难受得涨红了脸,笑意衬托下,眼睛弯得像月牙。
阿尔亚不明所以,一边抚着背给她顺气,一边用默尔斯语说出困惑。
“我的阿虞,你为什么笑,我哪里说得不对?”
林虞收住咳嗽声,她听着“我的阿虞”这种亲密称呼,虽然知道是阿尔亚在默尔斯就养成的习惯,还是莫名羞红了脸。
“看着我,阿尔亚,”她转过身,试图让对方清晰地辨认自己的唇形,放缓语速说得极慢,“会说一点点。”
“会说一点点。”
即使有林虞手把手教,阿尔亚说话时,受母语影响,字里行间依旧忍不住弹舌。
听着这音调不准的复述,林虞顿感头疼,向江浮林声投去求救的目光。
依赖翻译器和阿尔亚聊天的日子,江浮早就受够了。她夹了块莴笋放到林声碗里,脑海里灵光乍现。
“要不,给阿尔亚报个国语培训班?”
还没等几人表态,她又蔫下来。
“阿尔亚人生地不熟,自己去培训班听起来有点艰难,要不还是算——”
“我陪她去!”林虞高高举起手,澄澈的眼底闪着跃跃欲试的亮光。
离开海湾老宅说得容易,江浮可做不了主。虽然这些时日有阿尔亚陪伴,秦奈乔颂今又时常过来,林虞变得愈渐开朗,但她目前的身体状况时刻需要监视。
或许是同龄人独特的吸引力,林虞好似很喜欢和阿尔亚呆在一处,她见求江浮未果,又转身看向自己的姐姐。
“姐姐,好不好?”
林声没有应答,只是夹起江浮放到她碗里的那块莴笋轻轻咀嚼。
事情眼看要黄,林虞不舍得放弃这大好机会,立刻向江浮求救。
林声能对自己妹妹视而不见,江浮却不行。知道林虞从前在港城医院靠机器维持多年的经历,心里不免对其产生怜惜。她早已将林虞当成自己的亲妹妹,现在甫一对视,哪里架得住对方的央求,心里霎时间软成一滩水。
是否同意林虞离开海湾老宅,江浮做不了主。
可劝不劝得动林声,她心里却早已经有成算。
仗着阿尔亚听不懂,林虞心思又单纯,江浮凑到林声身边,大胆开麦。她学着林虞刚刚的语气,唇齿辗转磨出几个勾人的字。
“姐姐,好不好?”
只听见哐当一声,林声握着的羹匙掉回瓷碗里,溅了一手的温热白汤。她抽出纸巾细细擦拭,企图以此掩盖慌乱。
这个称呼从林虞口中说出很正常,可江浮说出来却变了味。
只有在床上时,她才会这样喊。
江浮还欲再叫,被林声以膝盖相顶,及时拦了下来。
“……好。”
林虞:“!”
原来她叫了十几年的姐姐,从江浮口中说出竟然那么值钱。
此后的用餐过程,林声越发安静,先前还会应两句,现在只是低着头喝汤,好像神思已经飘忽在外。
江浮试探性地用公筷夹了她不喜欢的平菇放到碗里,她竟然也下意识吃进去,嚼了几口才发现不对劲,吐出来又不得体,只能就着汤咽下去。
这种反常的表现,更激起江浮的玩心。她本就坐在林声旁边,现在倾过身靠得更近,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话音,呵气将火势点得更大。
“你害羞了么,姐姐。”
林声再也吃不下去,只留了几句话便匆匆起身上楼。
她站在旋转楼梯前的视线死角,忽然回头看向江浮。
那一眼,仿佛在邀请。
江浮顿觉饭菜索然无味,借收拾行李的由头也放下碗筷上了楼。
她反锁主卧,在林声关上浴室门的瞬间,闪身进去。
“我明早就要走了,一个月呢。”
话语不浅显,眼神却格外露|骨,盯得林声十分不自在,“你可以等我洗完,再进来。”
“两个人一起快些,腾出更多时间。”
林声往浴|缸里放水,淡淡瞥了一眼,直言戳穿,“你确定两个人会比一个人更快吗?”
江浮走到淋浴前,拧开关打湿了衣服。天冷容易受凉,林声再没有理由阻拦。
可这样纵容无异于羊入虎口,如她所预料那般,两个人在一块只会浪费时间。
她们拖沓整整四十分钟,冲洗干净泡沫收尾时,江浮的攻势很快到来。
林声迅速沦陷,似乎被托举到云端,整个人轻飘飘地没了力气。
“这才多久,站不住,就抱紧我。”
江浮本想将林声抱到洗手台上,但是怕她着凉,只好擦干净两人身上的水珠出了浴室。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雨,还未开灯的卧室内昏暗一片。
林声被放下后便偏开头,很反常地拒绝了江浮的亲近。
“你之前说买我一晚,可是五十块不够。”
什么五十块?
江浮糊涂许久,才想起很久前她还在洝州时,通过签名照加了林声的联系方式,曾失手发出去一串离谱的表情包。
里面有个猫爪压着五十块的动图,上面配文“买你一夜”。
当时林声没有反应,没想到这种小事她竟然记到了现在。
片刻沉默后,林声忽然感觉身上一轻,她掀开眼帘,发现江浮已经走到床头柜前,拉开手提包拉链取出四张银行卡,甚至连里面零散的现金都倒了出来。
江浮把玩笑话当了真,四张卡余额有七十来万,其中五十万还是当初林声给的。
这在林声眼里不算大钱,可江浮不是旁人,心意就值万钱。她从现金里抽出张五十面额,让江浮把银行卡放回原处。
“留着吧,没有钱,怎么能养得起我。”
暗灯骤然熄灭,一旦视线陷入混沌,感官就变得无比敏锐。
身旁凹陷,林声只感觉龙桑草的气息逼近,江浮以手撑着轻压在身上,低头寻找温柔之地,在锁|骨处轻咬了一口。
温热的触碰使得林声颤|栗之余,溢出几声低|哼,她咬着牙关,把声音咽了回去。
江浮用手掌托住林声的后颈,以拇指轻抬起她的下颌,把那紧咬的唇|瓣解放出来。
“别忍着好么,我想听。”
漫长的耳鬓厮|磨后,林声几乎要融化在炽热的怀抱里。她的手臂收拢再收拢,令沉溺着的江浮产生了小小的窒息感。
温凉的手游移而下,摁在某处,让林声小|腹一紧。
“这里,可以吗?”
看似乖巧的询问,江浮整个人却已经急不可耐地滑了下去。
林声再也压抑不住,她倏地伸手,止住江浮进一步的动作。
两人干燥的手心扣叠在一起。
“不可以吗?”
江浮失落地抬头,却发现林声亲自引导她,探到某处秘境。
老宅外头雷声不息,终于开始倾倒雨水,淅沥落在棱窗上,激起轻灵的雨声。
指尖温热潮湿,江浮好像跌进了迤逦的梦境,虽没有绳索绑缚,却无从逃离。
她像被蛊|惑般,将手堪堪停在城关外,笑意荡漾。
“下雨了林声,你也……下雨了。”
她一步步靠近似火烧燎的荒原,在雷声响起的瞬间踩空,没入温潮水底。
林声忽然收紧怀抱。
“你是谁?”她压着颤音问。
“江浮。”
“你是谁?”林声似乎不满意这个答案,复又问道,像在引导。
江浮的动作有瞬间滞涩,而后连贯起来。
她感受着指尖泥泞,在雨夜丛林跋涉,没有火把照明依旧不遗余力,慢慢摸索至林声耳旁。
“你的江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