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山川月【完结】>第243章 晦影

  眨眼又到北地飘雪时节, 东面修缮烽火台的军匠在大雪遮天之前撤回了瓦泽,新起的炬火辉映着城头燃烧正盛的火光,放眼望去火星相连, 像是在燕山前生凿出的盘卧巨龙。

  远处的河面结了冰,袅娜的烟气萦绕在附近, 把对岸的风物都掩去了大半, 猎隼在低空盘旋,唳声被凛冽的北风送到城下。狼骑蛰伏在冰雾里, 他们短暂地闭上双眼收敛爪牙,却也没有调头归乡的意思。

  双方好似都在等待今年冬天的一场雪, 但雪后究竟何方沃土可迎春, 谁也不知道。

  林笙正靠着墙头的火堆暖手,飞星的甲胄轻便, 在雪天要比重甲好过些。她嘴里叼着刚送上来的面饼, 转头看见林初头盔都没拿下来就上了城楼。

  “哟, 你怎么过来了?”林笙囫囵把咬下来的饼咽了,招呼她过来烤火, “那俩小家伙呢?”

  “小泽回关中了。”林初接了她扔过来的饼, 就着火堆上烫好的塞上秋吞咽, “兵部来了人, 他好歹长在京城, 比我们会应付这场面。三城无事, 小辞和牧烟在,我就过来看看。”

  “兵部?”林笙一下来了精神,“是京中有消息了吗?”

  洛清河这一走就是两个月, 边境无兵符不可擅动, 她们心里着急却也没个法子, 只能耐下性子和北燕的骑兵熬。

  鹰房虽时常有消息说无碍,但一日没有结果就都不能算尘埃落定。推演终归是纸上谈兵,难保没个岔子。

  林初看她一眼,摇头道:“不是。之前因为战事,关中的兵交在我们手里调配,但我们把他们当铁骑看没有用,兵制上这批人属于守备军,石老不在了,兵部要重新考量谁能胜任一军都统。”

  这几万人原本是用以制衡铁骑的,但因为石阚业在,两军可以亲如手足,可如今人一旦换下去,那就是下一个沧州守备军了。

  “天枢这战线一牵,的确是能让沧州有正当理由出兵同战,但琦微每次都得盯着个度,也是难做。”林笙眼含薄讽,“现在关中也要来这一出,生怕天下人不知道京城的人害怕?好似我们真敢离开燕州半步。得了,知道要调来的是谁吗?”

  “还不知。”林初拍了拍手,甩掉指尖的渣子,“不过传闻是季善行。”

  “季善行?”林笙闻言面有诧异,“他不是西州的守备都统?毗邻长安的差事,再过个几年就给调往京城接管羽林或是禁军,怎会调他来咱们这种苦寒之地?”

  “清河提过他,说治军不错。四境如今除了琦微没有后起之秀,这个位置又特殊,没有真本事,无从服众。”林初眸底映着火光,“他族妹在樊城一战帮了我们大忙,他本人也是苏氏门生,若真是他,至少我们不会有后顾之忧。”

  林笙仰颈饮尽壶中酒,抄起佩刀站起身准备在天明前再巡视一边城楼,“什么都好,我只盼京城之事尽快了结。”

  “是战是和,把一军统帅先放回来,否则,我不安心。”

  细雪霏微落满枝。

  京城今年的冬来得迟,薄雪覆长街,日出即融,只留下一道道的湿痕,晨起的伙计呵着手支起摊子,和旁侧的跑堂说今年恐是个暖冬。

  这天一冷,京中去往城郊大昭寺进香的车马也变得寥寥。晨雾缭绕在山巅,缓缓下坠化作了仅存的皎白。伽蓝台上了无人迹,只有春时士子讨彩的各色绸带还在细雪冷风中徐徐飘游。还未赶得及南下越冬的鸟雀藏进了叶还未落光的乔木枝梢里,伴着佛寺钟声喈喈。

  住持低颂着佛语,这座古寺自前朝屹立至今,已见过了不知几许春秋浪涌。他静坐于此,从稚子无邪至须眉皓然,心观神佛无边,眼见却是人间数不清也抛不掉的执与妄。

  慕奚缓缓睁眼,起身时合十的双掌中好似也有佛音流逝,它们随着云雾散在了风里,随之落入掌心的是宫装繁复的绣纹。京中和谈已毕,今夜就该是三方互换盟约的宫宴,而此刻本该留于府上梳妆以备的长公主却出现在了这里,一拜便是半日光景。

  “心有所住,皆为非住,应无所住,而生其心。[1]”住持合掌,向着她颔首低语,“施主心有慈悲,本有佛缘。”

  慕奚笑起来,她仰起头,注视着壁上佛龛,神佛慈眉如故,蒲团跪伏祈求的人间客如世事流转。长公主听着寺中禅钟,道:“少年时,先帝曾携本宫到此寺中进香……住持可还记得,那年本宫想求的是什么?”

  大殿的门敞开,老和尚面朝着佛龛,僧衣被穿堂的风揉皱,他背后倚着一扇门,里面供奉着一块无字的牌位。

  “向前一步是神佛,退后半步是人间。”慕奚合掌朝他深深一拜,轻语道,“禅道无涯,佛海无边,或许有佛缘,但我身在人间,心怀牵挂,大抵注定了没有慧根。”

  老和尚叹道:“施主已看见了行路的尽头,苦海无涯,唯有自渡。施主已种下了因,便要有人承担尽头的果。”

  檐下铁马摇晃,院外小童的衣袂霎那轻飏。东菱追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看护,雪籽被枝梢抖落,坠在她鼻尖。她好似浑然不觉指尖寒凉,踩着青石触碰到了枝头仍存的那点苍翠。

  “小殿下!”东菱惊呼。

  九思跌在柔软的雪地里,她没喊疼,反倒像是觉得十分有趣那样坐在了白雪中。云气袅娜在周围,叫这里模糊得分不清天上人间。

  “住持承了一双佛眼。”慕奚听见她叫姑姑,侧眸时眼底倒映着孩童与山色。她说,“因果已成,大昭寺坐卧山中,又何妨再观一遭世事变迁。”

  无人知道老和尚回答了什么,余音都缥缈进了云雾里,它们被悄然露面的那一缕日光驱散,无声地藏入尘泥。

  过午的钟声回荡在山里,慕奚跨出佛殿,蹲下替九思扫落了身上雪。东菱在她们头顶撑开了绸伞,遮去了日与雪。

  “回去吧。”慕奚道,“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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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府门前备好了马车,侍从还在再三检查着车驾,确保短短的一段路途也不会生出不必要的枝节。

  冬天的太阳在午间短暂地露了片刻面便懒散地枕回了云中,浓云细雪卷土重来,时停时落地延续了一整日,弄得满地水痕,湿滑不堪。

  大氅被挂在了进门的木施上,屋里的炭火烧得正旺,此刻并不觉得冷。温明裳挽好了发髻,按着洛清河的肩膀把她推到了镜前,拿起了桌上的发冠给她束发。武臣的冠服没有那么繁复,但因着是女子,制衣时便将梁冠改做了小巧些的束髻冠。

  内廷的工匠巧手,做出来的东西自然是漂亮的,就是比起洛清河往日挽发用的戴起来要繁琐些,但好在时间尚足,慢慢摆弄也挺像样子。

  温明裳端详了一阵,很是满意地点了头,这才肯让她起身。阶前的雪细细布了一层,勉强遮住了底下的青石。

  洛清河拿了氅衣给她系上,动作间绸带轻拂在颈侧。温明裳的目光缓缓上移到她耳垂——那里没有坠子。她在更衣前就替洛清河把那东西给摘了下来。

  “现在想戴也可以。”洛清河注意着这道目光,轻轻歪了脑袋,缨带缠着小辫,柔柔地垂在襟前。

  贵家的珠玉是爱是怜,也是无声的归属与徽记,洛清河从前不戴耳坠,她身上永远只有礼制所定的玉石珠串,无需过多的装饰来彰显。所以若她于群臣前坠玉为饰,势必会惹来私下无数的揣度,让那些夹杂在权力与野心里的真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可她同样不在乎这些,高处固然不胜寒,但如若站在那里的人早已足够强大,旁人的忖度与否于她而言便不过云烟。她愿意低头让温明裳为自己戴上珠玉,仅仅是因为她想。这颗心干干净净,不畏惧任何人的目光。

  温明裳微垂下眼眸,向前将额头磕在她的肩膀上,“不要。”呼吸拍打在耳尖,柔软的唇贴在那里,轻轻地啄吻过耳廓,她的声音也放得很低,私语般道,“不想给旁人瞧。”

  珠坠与她既是曾经的锁链,也是自泥沼脱身后的一点贪念。温明裳在这件事上是个十分小气的人,她越是看着过去的梦魇在细水长流下化作了裹挟着爱意的包容,便越不想让夜潮的污秽沾染上半点。

  她要把它锁进隐晦的闺房之乐,而不是沦为旁人猜疑的话柄。

  洛清河系紧了绒领,转头应着屋外近卫的催促,抬起手将她垂在颊边的碎发挽到了耳后。

  翠玉被锁进了朱匣。她牵起温明裳,道:“走吧。”

  细雪如絮,好似也盖去了宫门前的车马骈阗。事关三国罢兵修盟,依律今夜宫宴朝中要员需皆往以证盟约。北漠之盟已是板上钉钉,内阁这几月和北燕两相商讨,终是各退一步。以白石河为界,南北各建一城以供互市,百里之内,狼骑不驻军、不犯境,为表诚心,大梁愿意派遣工匠北上,教授屯田之法,以解北燕国中饥贫之困。

  盟约中未有提及雁翎的铁骑今后应驻军何方,但无论日后局势,于京中各派眼中,至少劳民伤财的仗是不必再打。如此好事,自当是一派喜庆,风闻传至民巷,有几户人家甚至高挂了红灯笼。

  离开宴还差半刻,先到的参宴者循着内宦的指引,三两步入宫门。驿馆而来的车马停在前头,北燕使臣推拒掉了宫人的搀扶,即便入乡随俗换了衣冠,下马时仍带着冷冽。

  他沉着面容,迈步正要入宫,转眸便瞧见门前久候的一张熟面孔。

  潘彦卓侧身而立,他调职礼部,今夜宫宴自然也在所司之下,故而在此查看着仪典进程也是情理之中。

  使臣却未做停留,径直与他擦肩而过。倒是紧随其后的萨吉尔多看了他一眼,一幅饶有兴味的模样。

  “素闻大梁重礼。”他向身后的质子道,“越是久居梁土,越是叫人深以为然。殿下以为如何?”

  质子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低垂的手掌早已攥紧。近旁路过的大臣有心细的瞧见,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只道这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少年郎,能被送来为质的定然也不是什么被倚重的角色,也难怪临到阵前会有怯。

  一众人说完这话没有久留,紧随着内宦入宫赴宴。门前雪簌簌,迎客的官员无暇撑伞,不多时便身融素白。

  公主府的车马姗姗来迟,几乎是踩着宴饮开始的时辰到了宫前。慕奚牵着九思下车,敛容静立的模样犹如一尊玉像。

  “殿下。”潘彦卓向她长鞠,道,“时辰将近,还请勿多停留,以免失了礼数。”

  慕奚余光朝他一瞥,道:“多谢潘大人提醒。入夜天寒,这客迎完了,也该入殿去讨两杯酒水暖身。”

  潘彦卓闻言垂首应是,从始至终未抬头看她一眼。

  圣驾未至,殿中人也在三两闲谈。

  世子不在京,礼部便未在洛清河座下多设一席,倒是显得她有些形单影只。许多人在心中揣度着这和谈一成,她为统兵之将该如何自处,这宴比起礼节上的互换国书,更多的却是冷眼静观浮于表面的众生相。

  太监正在斟酒,崔德良位列群臣之首,位子紧邻着洛清河。阁老一手抚髯,微微倾身同她道:“盟约已定,于兵道着眼,可保几时?”

  “兵者护一方太平,在朝者谋天下生计。”尚食局因着有客,今次宴上备了成块的炙肉,洛清河指尖抵在片肉的小刀尾端,慢悠悠地转着刀,边答话道,“北燕国中派系林立,这一纸盟约是行是废,还要看何者为胜。”

  这不是大梁能掌控的。越万里之遥妄图将一国之大纳入掌中,那不是君王自傲,是夜郎自大。

  都兰想让百姓活,她将此次和谈议定的内容当做了预演,有朝一日她能令北燕各部俯首足下,这一纸盟约就能保边境数十年乃至百载太平春秋。

  可那仍是有朝一日,不是现在。

  崔德良轻轻颔首,话锋一转提起兵部近日的调令:“石老殉国,兵不可一日无将。日前太子上表,向陛下推了西州的季善行,陛下已然应允。不知你意下如何?”

  慕长临……洛清河闻言眼风轻动,抬头回望时不经意地将目光投向了上首的储君坐席。东宫僚属此刻不能坐在慕长临身侧,比起殿下的闲谈,他那儿倒是难得的清净,还有功夫逗一逗刚被从长公主那儿送回来的九思。

  “陛下既允准,末将也并无他念。”她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恰好手边酒液澄明,“季都统治军严明,的确是个好人选。”

  话音未落,闲谈声稍止,殿外钟鼓震鸣,先一步疾行至殿门的中黄门宣天子圣驾至。群臣闻声登时退至席后小几边,随着唱礼声叩首山呼万岁。

  咸诚帝在沈宁舟的护卫下上殿落座,环视一遭后才抬手道一句免礼,示意群臣依次入座。殿外鼓乐遥响,“咚”的一声重锤,像是为乐舞祝宴启开序章。

  天子高举金杯,和颜悦色地转向客座的两国使节,道:“燕梁虽素有龃龉,然盟约成,便可化干戈为玉帛,解边民之困,此乃燕君大仁;漠北与大梁素有邦交,而今愿以身相正姻缘修好,此乃大汗大义。历数月,盟约终成,此乃天下万民之大幸。今夜朕以此一薄酒,为天下向诸位聊表谢意,愿天下自此亲如一家,不起烽烟,请。”

  末尾一字落地,两国使节纷纷起身还礼满饮此白。

  群臣随之附和,推杯换盏间饮满三杯才算暂告段落。席间气氛正酣,伴着饮酒布菜的动作,教坊司又换上了新曲。

  萨吉尔目光不时地往下首瞟,时而看的是洛清河,时而越过群臣看见大殿中段坐着的温明裳。他知今夜定然有变,总想着看看这二人的神色,可这越看越觉得心下难安。那个被安插在局中的四脚蛇坐在席末,他看不见那个方向,斟酒祝词间望向北燕使臣的目光也变得复杂。

  恰在此时,原本静坐不言的质子端起酒樽站了起来。

  少年面对着咸诚帝,合掌覆于胸前而拜,高举酒杯道:“得大梁陛下赐宴,乃我王庭之荣。约定既成,我会依约在此停留,共迎族中姊妹婚嫁大典。”

  这番话说得不似初时那般抖了。咸诚帝哈哈大笑,抬手算是回了他这敬酒,道:“大汗既有意嫁女,朕自当为北漠的明珠择一佳婿。恰好今日这席间多得是我大梁的佳公子,王子不妨先代姊妹着眼一观。”

  萨吉尔鬓边冷汗直冒,暗骂一句和四脚蛇为盟当真是自讨苦吃。那一夜他自作主张将人放了进去,却不知对方说了什么,竟能让一未经风云的少年于金阶之上显锋至此。

  质子喉头滚动,深深呼吸过后当真转身向下俯瞰。他紧握着酒盏,过了片刻转身再拜道:“昔年大汗嫁女燕君,使王庭与大燕修好为友。今朝如旧,北漠不敢奢求陛下垂爱,却也斗胆相求——长生天的明珠,当配得上大梁最好的儿郎!”

  此言一出,群臣的目光霎时就变了。

  萨吉尔一把扣住桌沿,忍了又忍才让自己没有立时拂袖起身。

  这小子……

  “最好的?”

  温明裳也不能免俗地挑了眉,她身侧就是翰林院的人,自然听见沈知桐退口而出的这三个字。

  “师姐。”她倾身过去笑道,“这你们该如何写?”

  沈知桐抬指点她脑袋,笑骂道:“什么时候了?还编排?”她说着压低声音,“此话一出,非皇族出身者皆可断了这念想了。这质子才多大?我听闻前些时候见着人都露怯,今日倒是勇气可嘉了起来。”

  “可不止。”温明裳拿帕子擦净了指尖,她没怎么动那盘炙肉,此刻还剩下了大半,“这一出好戏,师姐且看着吧。”

  沈知桐张口还欲追问,却听得御座天子朗声而笑。

  “不愧是大汗的子嗣,好气魄!”咸诚帝甩袖,抬指往已太子为首的皇嗣方向一点,“可惜,朕的儿郎们除却大郎外都已成家,听闻王女尚年少,恐是无从相配。有道是君子立德,王女尊贵,却也有个先后之理。”

  除非北漠想让和亲的公主为妾或做继室。又或者……

  咸诚帝抬眸,道:“大郎,还是说你有意?”

  霎时间目光集聚于慕长卿。

  宗室其实于此事上也有计较,若非慕长卿从前的行径可谓“劣迹斑斑”,这和亲夫婿的人选必定是有她的。但这些事从未放在明面上来说,咸诚帝这一点破,倒是叫人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齐王如今不再是闲散的王爵,她手里有了权。如若再加上一个北漠的王妃……

  可她若不想,又该如何在宴上推却此事?

  质子张了张口,似有话要讲,但在他开口前,空置的酒樽已被倒扣在了桌上。

  慕长卿拂袖站起身行至大殿正中,乐舞已停,她顿首而拜,道:“本王在此先谢过殿下垂爱,可惜……本王已有意中人了。”

  她自袖中取出了一块残缺的玉珩捧至额前,高声而呼:“今日邦交既成,乃天下大喜。儿臣斗胆借此福泽,以过去几载之苦功,求陛下——”

  一声低笑隐入了迸发的私语声中。

  储君稳坐殿上,太子妃将酒盏推至小几东北角,果盘摆在前,那杯酒直立它们中央。

  长公主收回了东南的点心碟,放到了自己面前。

  正殿中央的齐王叩首再拜,铿锵道。

  “使儿得偿所愿。”

  作者有话说:

  [1]《金刚经》。

  关于季善行短暂在61-62提过,他是慕长临的人;住持身后的无字牌在11,是祭典雁翎血战战死的人的。

  本来想一章写完的,实在是来不及,明天继续了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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