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那条二级公路是二十几年前修的, 原先路面坑坑洼洼,经常刮到车子底盘,每逢镇上圩日就堵车, 节假日堵的更厉害, 去年年底县政府才喊人重新修补, 现在看着就平整舒服很多,交警车也来回巡逻,维护秩序, 今年路两边还新种了很多小榕树、芒果树。
靠路边的不管是什么工厂, 门口都不能再堆放杂物和垃圾, 原来的养猪场因为粪便乱排乱放, 导致附近总有一股子猪尿猪屎的臭味, 现在已被勒令关闭, 不处理好卫生问题不许养。
猪场老板心思也活络,不让养猪他还可以改了做别的, 现在这里已经破土动工准备建民宿了,来乌家庄旅游的外地人那么多, 旅馆、民宿也随之起来, 都在大把大把的赚钱。
昨天说要打新的木头架子,今天乌桃就到木柴厂买料子,“老板在吗?我想买十来根木头和一方木板。”
经常有附近的村民来买木头回去自己打家具, 虽然要的不多,但老板也会卖, 就当是结善缘, 在这里做生意, 怎么能不跟附近村民打好关系。
砍下的木头运到这之后都会被去皮分割成不同的料子,木板都是按正方形错开叠起来的, 这样叠着放既方便晾晒又美观,小方有五十块板子,大方是一百,乌桃想着反正都要找木匠打,索性再多打几张桌子,阁楼仓库也需要置物架。
“在在在……阿妹想买什么木料啊?”老板邀请她到里面去坐,问她买木料是想做什么,她说了,老板又问打不打椅子,“打椅子的话这点料可不太够。”
家里的椅子有些坏了,松松垮垮的,是该打一批新的,她说了个数,又比划了大小,让老板帮忙估一下大概要多少木料,确定好了再给钱,老板会安排车送货上门。
留下地址,乌桃从木柴厂出来就开车去舅舅家,给舅舅送土货,还有几袋黄金米,再顺便拿点豆腐皮回来做桂花扎。
铜锣镇跟社湾坳镇是反方向,从县城过来会先经过社湾坳镇,再从乌家庄的村口沿着公路直走就能到铜锣镇,铜锣的米粉和腐竹在南桂很有名,大舅的腐竹厂就在镇上。
知道乌桃今天会过来,李大舅早早就跟相熟的肉摊老板订了一个大猪肚、一整条猪后腿和一条猪尾,新鲜的猪腰子也订了好几副。
到的时候正好是中午。
“表姑!”在门口开玩具拖拉机的表侄女跑过来抱住她的腿。
“你都会开拖拉机了呀?”这娃还没到三岁。
“桃桃来啦?快进来,外面热,到里面吹吹风扇。”大舅喊她。
她提着东西,腿上还挂一个人形挂件,艰难的从门口挪进来,“车后斗有几袋米,才脱壳的早稻米,可香了,我妈让我顺路拿几袋过来给舅舅舅妈尝尝看,要觉得好吃回头我再运几袋过来。”
她今天开的皮卡。
乌家庄的黄金米,现在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金子都没那么贵,哪能不好吃。闲著夫
李大舅笑呵呵的出去搬米,大舅妈在厨房忙着做午饭,表哥表嫂在镇上看厂子,今天有人来拉货。闲驻服
“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多东西。”大舅妈从厨房出来,手上端着一盘菜,可不就是乌桃想要拿豆腐皮回去做的桂花扎。
桂花扎是粤区一些地方的叫法,本地管这个叫猪肉卷,将去皮的肥猪肉还有里脊肉片成大小合适的薄片,先用盐、白糖和白酒把片好的肥猪肉腌制备用,再另外用叉烧酱给里脊肉调味,剥好的咸蛋黄洒白酒送进烤箱烘烤,再拿出来碾碎,揉搓成竹筒状,一张豆腐皮上依次铺好肥猪肉、里脊肉,将咸蛋黄完全卷起包裹成小手臂粗的柱状,最后在外面缠一圈提前处理好的鸭肠,涂抹上叉烧酱烤四五十分钟,外圈的鸭肠吃起来酥脆又不失韧劲,里面的肉层肥而不腻,加上咸蛋黄特有的沙沙口感和淡淡的酒香味,配上桂花蜜,咸香中带着不算浓郁的甜,风味独特,非常好吃。
“也没有带什么,就是一些果干和山菌,”过了八月就不会再出菌子了,她把东西放在一旁的八仙桌上,“做猪肉卷了啊,好香!”
大舅妈笑说:“知道你爱吃,特意做的,咸蛋黄还是早前你拿过来的咸鸭蛋,厨房里还有好几条,走的时候你拿回去。”
“留着你们吃吧。”
“不用不用,我们想吃随时都能做,厂子里那么多豆腐皮,咸鸭蛋也还有半瓮,今天的你拿回去,你们家现在人多吃饭,你又忙,每天做饭也费劲的吧?”
“还行,请了人来帮工,现在忙的开。”
她洗手进厨房帮忙,被大舅妈推出来,说不用她沾手,坐着等就行了,要不就陪表侄女玩会儿。
李大舅已经把米全搬进来了,其他活乌桃也插不上手,只得陪可爱的表侄女在门口玩拖拉机,没多久表哥表嫂从厂子回来,就开饭了。
除了桂花扎,大舅妈还做了辣椒脆肚,爆炒腰片,田螺猪脚煲,花生炖猪尾,还临时用乌桃带过来的鸡枞菌炒了个肉。
“桃桃,多吃点啊,来舅舅家可不能客气,来来来,吃这个猪肉卷,你不是爱吃嘛。”李大舅把那盘猪肉卷移到她面前。
她赶忙说:“好好好……我夹的到。”每次来都会被舅舅一家的热情给吓到。
“桃桃吃这个炒脆肚,正宗的土花猪猪肚,好吃着呢!”表哥也给她夹菜。
这还不算,表嫂还往她碗里堆了好几块肥瘦相间炖到软糯入味的猪脚,又笑话自己老公,“桃桃又不是没吃过土猪肉,用得着你在这显摆,赶紧吃你的吧。”
“都好吃都好吃,在家里猪肚一般都煲汤,要么就是做猪肚鸡,很少爆炒,我不太会,炒出来的猪肚一点不脆,都老了,嚼不动。”
说自己厨艺不怎么行的同时顺便夸了大舅妈,谁不希望自己做的菜受欢迎呢,大舅妈笑的合不拢嘴,又一个劲往她碗里夹肉。
坐她旁边的表侄女也用儿童筷子扒了一块肉给她,等她惊讶的看过来,表侄女又十分害羞的低头扒饭,偷偷拿眼睛看她。
吃完饭,她把拿来的其中一袋东西打开,这不是吃的,是给大舅一家专门配的中药和药酒。
开腐竹厂辛苦得很,每天三四点就得起来开机器磨豆子,捞豆皮挂起来晾,大舅和舅妈的腰就是这样劳累坏的,颈椎也不好,经常酸疼,有时候连手都抬不起来,趁邵老大夫在这时,请她给舅舅舅妈看过,方子是在小医馆配的,效果很好,就是最近有几味药紧缺,用外面的暂时替代了先吃着,现在才供应上,她立马就让廿七姨婆配好,今天带过来了,一起的还有治腰肌劳损的药酒。
“这份是舅舅舅妈的,这份是表哥的,这份是表嫂的,上面都写了怎么服用,照着来就行,吃完了我再给你们拿。”
给表嫂的是调理身体的中药丸,生完表侄女后表嫂的身体就一直不怎么好,经常头晕,冬天手脚关节又酸又痛,骨头就跟灌了风一样,连带着脸色都蜡黄,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吃什么补品都没用,还是去年按乌桃说的办法,煲鸡汤的时候放几片中药材,一个月两次,后面改为一月一次,才渐渐好了,现在也还吃。
都知道现在乌家庄的中药抢手,缺货缺得厉害,还有人想摸进去偷,被村委安排的巡逻队逮了个正着,飞着无人机追了一路,最后捆了交给派出所处理的。
光这一袋就不知道值多少钱,李大舅是个老实头子,搓着大手说道:“上回那位老大夫给我们看过之后,好很多了,拿方子在外面抓药也一样,你就别再拿了,那么贵,留着卖钱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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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舅,这点药材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的,我家山头那么大,种了那么多药,不至于连这些都拿不出去,你们就安心吃,把病根治好了才是最要紧的。”
表嫂要给钱,乌桃坚决不收,走的时候舅妈硬把剩下的桂花扎塞给她,还有一大桶冰豆花,一麻袋腐竹,豆泡、厚豆腐、五香豆干也装了好多。
至于舅妈娘家那头的人三天两头跑来攀关系,想让李大舅借着走亲戚的名头带他们进乌家庄占便宜这种事,李大舅没有跟乌桃提起,更没答应那些人,他要是敢点头,李舅妈就敢跟他离婚。
…
早上出村的时候乌桃就先去的村里会打家具的叔公家,他家三代都是木匠,她跟叔公的儿子说了下午会有木柴厂的车子运木料过来。
“数目都核对过了,跟你发给我的数量一致,木头也是好木头,板子也不错,我记得你家以前有黄连木的板子,还有好多杉木,怎么又从外面买料子?”
“黄连木早用完了,杉木得留着以后修补屋顶。”
“也对,拿杉木打木头架子也有点浪费,得做完前头的两张床才能给你打,桌子是打八仙桌还是圆桌?”
“五张八仙桌,三张圆桌,大小就跟我家日常吃饭暗红色那张差不多,不用太大。”她生日那天木匠叔公的儿子也来,见过那张桌,直径1.5米的。
“行,一张圆桌配六把椅子合适,我再给你多打几把备用,剩余的边角料做几个矮凳,你家的矮凳也很有年头了,凳腿都松了。”
他不说乌桃都没有注意,厨房坐来烧火的矮凳之前是摇晃,后来老妈钉了俩木片进去就不晃了。
“那些都是我爷爷奶奶在的时候打的,好多年没有换新,也确实该换了,”她把从舅舅家带回来的豆制品留下一些,“鲜豆腐今天就得吃完,留到明天就酸了,我家晚上做菜用不了那么多,给你们点,这个五香豆干是我舅妈的拿手绝活,很好吃的。”XZF
“就是在铜锣镇开腐竹厂那个舅舅啊?”
“嗯,”她往外走,“东西打好了通知我。”
“你进屋吃点东西再回去啊。”木匠叔公的儿媳妇喊她。
“不用了嫂子,刚在我舅舅家吃过午饭,现在不饿。”
她又去了趟表姑家,表姑夫从外面辞工回来帮表姑种药种果,特别忙的时候也请人,不过请的是亲戚,现在还住在家里没有走,她进来的时候一帮人正在摘花生,就是把花生从苗上拽下来。
“表姑表姑夫,我给你们送点冰豆花。”那么大一桶冰豆花,她家的人吃不完的,放到明天也多半不能吃了。
平时她很少来表姑家,都是她妈拿东西串门,今天突然上来,表姑一家都特别惊喜,热情招呼她到堂屋坐。
“不用忙了表姑,我就是来送豆花的,有汤盆什么的吗?”
“有有有,我这就去拿,”表姑拿了个白色的汤盆出来,“这是去你大舅家了?”
“嗯,给舅舅拿了点土货,”兜出满满一盆冰豆花,又留下两条桂花扎,“这个猪肉卷切片放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别热太久,要不就不脆了,那一袋是桂花蜜,沾着吃的,嫌甜也可以不沾。”
“哎,我知道了,这就走了?不多坐一会啊,你等等,我给你装点花生带回去。”
“我家也有的,不用带。”她火速跑出门,生怕晚了会被表姑硬塞一麻袋花生。
“她就是乌家桃桃啊?长得真好看,辫那么长的辫子,”表姑夫的亲戚叨叨咕咕,“有三十出头了吧?怎么还不结婚啊。”先住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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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姑把冰豆花放进冰箱,“三十二了。”
“哎哟,不小了,我们村跟她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上学了,她妈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急什么啊,嫁人有什么好。”表姑不耐烦,她不喜欢别人这样说桃桃。
那亲戚见她拉下脸不高兴了,也识趣的闭嘴。
…
一路分回去,剩下的刚好够家里的人吃,豆花上面添点蜜红豆、花生碎和葡萄干,冰冰凉凉的,豆香浓郁,又不会太甜。
在桃姐家天天都有好吃的,当然,省城也不缺吃,但没有桃姐家的味道好啊,张清泽一点都不想回省城,更不想去晋西,可今天爷爷就回来了,老姐宽限他可以明天再回家。
唉!少年捧着碗一脸忧愁。
他的小伙伴也是,张清泽回去了,他们也不能再呆在这里,可他们还没有玩够啊,乌榴说明天飞无人机给长牢固的禾苗施肥,他们也想玩。
“回家而已,看你们一个个的,愁眉苦脸,不想回去啊?”
齐声:“对,不想。”
回家一点都不好玩,还要被长辈训话,他们都快郁闷死了。
乌桃摇摇头,懒得管他们,就让他们继续坐那愁着吧。
天还早,她拿上竹筐去砍香蕉,还有地里的辣椒,好多都可以摘了。
天热雨水多,辣椒长的很快,半月前黄堂婶才摘过一批,现在又结出很多,把枝条都压弯了,不得不在旁边支一根竹签撑着辣椒树,要不辣椒垂到地上又挨蚂蚁啃,它们不怕辣,什么都往洞穴搬。
长过香蕉的那棵香蕉树要砍掉,过阵子还会再长出新苗,乌桃把砍下来的香蕉树拖到一边,又在酸梅树上发现好多蝉壳,这也是一味中药,那天廿七姨婆还问她要来着。
“小小,在附近找找蝉壳。”
“好嘞!”
乌榴提着小篮子穿梭在林间,蝉壳都趴在树干上,没一会儿就捡满篮子,都是完整的,色泽金黄漂亮,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一只耳不知道从哪叼回来一条蛇皮,看样子还是新褪下来的,乌榴发出“惹~”地一声,用小树枝将蛇皮卷好,二姐说这个也是中药,值钱的,廿七姨婆的小医馆用得上。
“桃姐,这是啥?”张清泽捏着一只青色的大蚱蜢问道。
它比常见的蚱蜢都大,脑壳到脊背的线条平整呈锥形,翅膀合起来也较扁平,眼睛上方有一道紫红色的纹路,两条后腿长而粗,头顶的触角须须在来回晃动,捏着翅膀尾部它还会叫。
乌桃单手撑住一根香蕉树,瞅着有点傻乎乎的小老弟揶揄道:“蚱蜢呗,还能是啥,你可以拿回去油炸了吃,昨天不是吃过嘛。”
“昨天吃的好像不是这个颜色。”他也不是真的傻,而且桃姐那个笑容怎么看都感觉有诈。
他让小伙伴拿手机拍图上网识别,好家伙,这叫巨拟叶螽,有人说这是保护动物,根本不是什么大蚱蜢,桃姐又诓他!
他把这玩意放飞,特无语,“桃姐!”
“哈哈哈哈哈……”乌桃蹲在地上笑不停,“怕什么啊,这东西我们这多得是,每年夏天都往屋里飞。”
“抓了会坐牢。”
“没这么夸张,它算不上保护动物,外面也有很多人养殖它当宠物的,”她从一棵黄荆树的叶子上“撕”下来一条还在蠕动的青色大虫,举给小老弟看,“喏,这就是它们的幼虫,我们这管它们叫猪儿虫,老母鸡很爱吃。”
张清泽两眼一黑,果断转身跑远了。@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乌桃在后面差点笑死,还说:“抓黄色带斑点的啊,昨天炸的就是那种。”
香香脆脆,肉质很紧实,跟普通肉类的口感完全不一样。
她把大青虫放回去,这玩意就爱趴在黄荆树上,跟树叶一个颜色,很难分辨,怕虫的人摘叶子碰到,那软绵绵的手感能吓得人当场跳起来尖叫。
想了想,她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张清让,“你说我要是把这条虫放你弟脑袋上,会怎样?”
有时候,神明也很调皮捣蛋。
小老弟送她一条变色龙,她回礼一条大青虫,很公平。
“会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