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桂的冬天并不算冷, 不下雨的时候白天温度基本都保持在15~20℃,除少数植被耐不住冷会枯萎之外,其他还是绿的, 有部分还喜爱在冬天生根发芽, 比如一丛一丛长在菜地四周的小萝卜, 学名红花酢浆草,绿色叶子,开粉紫色小花, 根部呈拇指大小的白色有点透明的萝卜状, 能吃, 汁水充足, 味甜, 村里的孩子喜欢拿它当零嘴, 乌桃小时候也吃过,放学回家的路上和哥哥姐姐一挖就是一大捧。
“张部长, 知道这叫什么吗?”她挖了几个小萝卜放水管下洗干净,递到张清让嘴边。
为浇菜方便, 去年她就接了根水管到菜地, 拧开水阀就行,不用再从家里挑水上来。宋淑是今天下午回的北京,她和张清让将人送到高铁站, 张清让没走,说是休假了, 会在这住几天, 她就把人领到菜地干活。
张清让今天穿的很休闲, 里面是白色长袖,外面罩一件红色的羊毛针织开衫, 黑色长裤,浅色板鞋,站在埂上捏着一根小水管往新种的豌豆尖地洒水。
之前那片豌豆尖摘了好多茬儿,已经老了,乌桃将旧的铲了种新的,才冒一点点新芽。
她张嘴从乌桃手中咬下小萝卜,甜丝丝的,口感很清脆,“以前在基层工作时见过,那边管这个叫水晶萝卜,有人专门挖回去做酸,拿来炒菜,它的叶子和杆很酸。”
乌桃本想使坏让她吃两片叶子的,现在坏不成了,张清让都知道叶子是酸的,将手里的叶子丢掉,她蹲下去继续刨小萝卜,带回去喂小羊,它们很爱吃这个。
浇完水,张清让拿起锄头给其他菜地除草,活干的有模有样,回去时还摘了今晚要吃的菜。
像小竹笋那么粗的红菜苔,很嫩,切片或者切条炒出来都好吃,还有两手指并在一起那么宽的荷兰豆,比一般人家种的大得多,又脆,轻轻一捏就会嘣的一声碎裂,之前乌桃给张家寄过几回,搭着腊肠腊肉一起炒特别好吃,来家做客的亲戚朋友都夸,还问是从哪里买的。
油麦菜长得也粗壮,叶子非常宽大,摘四五片就能炒一盘,口感也很清甜脆嫩;还有生菜,一棵就有小脸盆那么大,趴在地上,叶子挤的很结实,都找不到地方下手摘,有时候懒了,乌桃都是整棵拧回家,外边的老叶子扯下来喂鸡,只留中间的嫩芯炒菜。
蒜苗长的跟人差不多高,杆子壮,抽出来的蒜苔有小拇指那么粗,很嫩,随便一掐就断,蒜香味很浓,乌兰苍冬至那次拿走的菜里就有蒜苔,后来他同事和邻居还问过好几次,能不能通过他再买点。
家里的猪宰了两头,马上又要把剩下的宰了做腊肠腊肉过年,李水琴今天和村里人去其他地方看猪崽,买回来十五头小猪,再也不用发愁地里的菜吃不完了,小牛犊和六只羊羔也很能吃,之前它们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和草料。
乌桃把一筐小萝卜丢进食槽,六只小羊羔挤在一起疯抢,没一会就吃完了,又把胡萝卜、大白菜、老掉的油麦菜以及其他杂七杂八的菜叶子一块倒了,家里这些四脚兽都是有什么就喂什么,它们吃的也挺高兴。
喂大水牛的主要是水花生,一般长在水沟、田埂和鱼塘周边,冬天长的相对减少,到春夏就密密麻麻,扯都扯不完。
也偶尔会给水牛喂点莴苣,算加餐,杆子比乌桃都高,跟甘蔗似的,顶端有嫩芽,把皮削了水牛很爱吃,嚼吧嚼吧吞下肚,但不能喂太多,会胀气,再添点加工过的草料,水牛就吃饱饱的了,不过乌桃发现水牛有点不待见草料,每次都是放在最后面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草料是外面市场买的,没有灵泉水的缘故。
乌桃上哪干活,张清让都跟着,碰到自己会的就很自然的搭把手,不懂就问,做的慢,但很认真,乌桃会停下来看她,时不时纠正一下,聊一聊工作、生活、趣事,分享一些彼此最近的感悟,也会夹带两句恋人之间的情话。
乌桃脸皮薄,大白天听不得这种,耳朵都红透了。
两人走到院门口,双耳就从门缝挤出来迎她们,小尾巴摇的跟螺旋桨一样,马上就能原地起飞,身板毛绒绒,圆滚滚,特别像球。
张清让弯腰将它抱起,它把两只前爪搭上肩膀,抬头亲张清让的下巴,肉眼可见的兴奋,开心。
“长胖了好多,捡到的时候才巴掌大点。”
那天晚上她跟桃桃吃完宵夜,散步回酒店,在人行道的绿化带碰见这只小可爱,应该是被人故意扔在那的,不知道饿了多久,叫声微弱,很可怜。
她点点小狗的小黑鼻子,你遇见了心软的神明。
“我妈每天喂它好几顿,肉都是专门剁碎了拌在饭里,一只耳小时候都没有这待遇。”乌桃把菜篮子搁在天井下面,挽袖子开始择菜。
“啊?桃桃你说什么?什么肉?”李水琴刚好从厨房出来听到,又没完全听到,她忙活的时候就容易耳背。
“问你晚上吃什么肉。”
“乌洪杰今天拿来的那块叫什么雪花牛肉,我看着挺新鲜的,晚上就吃这个,你们想吃烤的还是炒的?”
乌洪杰来的时候碰巧是乌桃和张清让送宋淑去车站的时间段,没见着,他坐了会儿,跟李水琴聊了聊天,没多久就走了,留下十几斤顶级雪花牛肉,花纹似大理石,看上去就不便宜。
乌桃看了看篮子里的生菜,“吃烤肉吧,等会我把烤盘拿出来洗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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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也好久没有做烤肉吃了,正巧今天有牛肉,冰箱里还有不少村里人送的五花肉和羊肉,拿出来切薄薄的片,放上调料腌制,要是新鲜肉,其实不用腌直接生烤再蘸料会更好吃。
择菜洗菜的活换成张清让,乌桃去切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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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家里送东西的人太多,冰箱一直都是满的,怎么都吃不完,说了以后不要再送,人家也不听,急冻层还有很多猪肉和鸡鸭,乌桃打算抽空做成卤肉、烧鸡烧鸭,送去给舅舅,他们日常很忙,都没空做饭,吃的简单,这个正好当下酒菜,热一下就行,方便又好吃。
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过年了,冰箱里的存货要赶紧消耗掉,她妈很可怕,会备很多年货,去年的肉和炸鱼还是夏天她清冰箱,好说歹说她妈才同意把压箱底的扔了。
把肉全切好腌上,乌桃拿碗去捞酸菜的时候探头问:“张部长,酸菜,南北选一个。”
家里有本地的传统酸菜,就是用芥菜做的那种,也有北方的酸白菜、辣白菜,她做的,也只有她吃,她妈吃不惯这个口味。
“都可以,我不挑。”
“张部长你真好养活。”给什么吃什么,从来不挑嘴,碰上特别爱的就会多吃点,张清让就是这样的人。
她闪身进屋,每样酸菜都拿了点,切好放进浅绿色的小瓷碟,家里的碗碟汤勺一类大部分都是瓷的,只有少部分木制或者不锈钢,有些是祖传,有些则是张清让陆陆续续买了寄过来,饮茶的杯子最多,都是成套的,很精致。
晚上,火塘的荔枝碳烧着,在外面疯玩的一只耳也回来了,趴在旁边烤火。
自在钩上吊着一锅鲜菇肉片汤,离火塘不远的地方摆着一张矮脚四方桌,烤盘上的牛肉滋滋冒油,香味四处窜,把桌腿边的小狗馋的不行,嘤嘤叫着想吃。
乌桃挑了块烤好的包在生菜叶里喂给它,见状的大师从房梁下来,迈着优雅的猫步来到她脚边坐下,抬头喵一声,示意给肉吃。
筷子刚伸向牛肉,大师又喵,乌桃扭头看它,“不要牛肉?”
“喵!”不要,不好吃,它要吃五花肉。
五花肉是村里人自己养的猪,虽然不如乌桃家的猪肉好吃,但也沾点灵泉水,大师这个鬼精鬼精的猫头子闻的出来,牛肉再贵,那也是外头买的,没有它喜欢的味道,它嫌弃,就不吃。
大师鄙夷的看小奶狗一眼,双耳还小,来家也没多久,给什么都吃,肉沫拌饭就是它的最爱,能哼哧哼哧吃完一盆,肚子滚圆,乌桃都怕它撑坏,可她妈就总觉得双耳没吃饱。
一只耳酷爱啃骨头,喜欢把没啃完的骨头叼回自己的窝里藏起来,要么就在它认为安全的地方刨一个土坑,把骨头埋进去,乌桃闲着无聊的时候就会偷偷把它埋的骨头拿出来,换到别的地方,等它回去找不见,着急的团团转了就拍下来当每日笑话发在家庭群里,逗得家里人哈哈大笑。
乌桃给大师换成五花肉。
五花肉肥瘦相间,一层夹着一层,烤的焦香冒油,裹在脆嫩的生菜叶里,配上辣白菜或者酸菜,一口下去,辣白菜的酸辣中和了烤肉的油腻,味蕾被打开,只会越吃越想吃,烤的速度都赶不上吃的速度。
牛肉很嫩,肥瘦度都正正好,入口即化,十几斤牛肉三个人不可能一次吃完,乌桃只切了不到一斤,剩下的放冰箱。
她包好一个递给张清让,后者很自然的张嘴吃掉,再拿公筷认真翻盘子上没有好的肉,以防烤焦。
李水琴吃不来用生菜包的,她喜欢就着米饭吃,雪花牛肉她还是第一次吃,觉得比以前村里卖的牛肉要好。
想起来一个事,李水琴边吃边问:“今天村里怎么没有游客啊,路上都没人,小摊也没有开。”
“这不是快过年了,夏林叔说先暂停游客进村,等过完年再说。”
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多是因为舆论风波还没有过,乌夏林怕有人浑水摸鱼进村搞事,现在村里很缺人手,要是再出一个像前几天那样的事,他真的没法交代,停了也好,让村里人安安心心备年货,迎春节。
李水琴一听,觉得有道理,没有什么比过年重要,“哦,对了,乌夏林说的那个分红是明天还是后天,我们家有没有啊?”
家里的事现在都是乌桃管,村里有什么通知也是告诉乌桃,李水琴很少下山,不太清楚情况,有什么都要问过乌桃才知道。
“明天,在村委大院,你明天上午九点去就行了,不用太早。”
“你不去啊?”
“分红是户主去领,户主不在家就选一个代表,我们家你是户主,明天领钱要按手印的。”她爸去世后户主就更改成了她妈,领分红她去也行的,但她想让妈妈也有参与感。
以前有人来村里搞促销搞宣传,为了召集村民来听他们胡说八道就会说只要坐下来听一段时间,就能领锅碗瓢盆或者洗衣粉什么的,李水琴每次都会拎一个小板凳去,还喊上自己的老姐妹。
李水琴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喜欢凑热闹,也喜欢跟村里人炫耀孩子读书、工作这些事,乌桃没回村前她就总说,今年因为家里事情多,就没怎么去,她知道女儿干点什么都要被村里的长舌妇说三道四,她又帮不上多大忙,就想着别给女儿添麻烦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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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桃从来不觉得她妈是麻烦,更不想因为自己回村了就打乱她妈原来的生活节奏,她喜欢她妈有事做,不想让她妈觉得自己帮不上忙,不是那样的。
晚上睡觉前,乌桃和张清让聊起这些。
她趴在被窝里低声道:“我爸去世后,我妈就总担心受怕,怕自己被欺负,怕我被欺负,在她的观念里,丈夫就是顶梁柱,没了顶梁柱别人就会觉得我们好欺负,我一直想成为她的依靠、精神支柱,我以为我做到了,但是……这次我却没有保护好她,让她被人打,还受了伤,吓得晚上都做噩梦,我也会想,如果我爸还在,那些人是不是就不敢这么做了。”
张清让替她把被子盖好,“那是个意外,你已经做的很好了,桃桃,不要自责,不要让自己陷在这样的情绪里,如果你爸爸还在,他也不希望你这样想。”
她轻轻拍着乌桃的背,细声安慰和开导,不让乌桃钻牛角尖,垂下的眼眸全是柔情,心里却在盘算该怎么把钱祖绍送进桂区的精神病院,永远都回不了X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