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开花的柠檬正巧现在能采收, 数量不算多,李水琴也没有卖,基本都拿来腌酸, 到时候给亲戚朋友都分点。
腌酸的柠檬要先洗净用沸水烫过, 在簸箕上铺平晾晒, 直到表皮有明显凹陷进去的小坑再收进干净的玻璃罐中,放盐,密封保存, 过两三个月就能吃, 放久点更入味。
去年腌的还没有吃完, 李水琴今年又腌很多, 院子摆了十几个簸箕, 上面都是烫好的青柠檬。
见乌桃提着东西回来, 李水琴就说:“哎呀,柑橘家里大把多, 你又拿回来干嘛。”
“表姑给的。”
“她家是种了很多柑子,你在哪碰见她的啊。”
“佛子岭底下的岔路口, 今天村里很多游客, 表姑应该是想摘点果子下去卖,就给了我半兜。”
沃柑是前两年才在本地流行,之前村里人种的都是皮薄微酸的柑子, 橙子也有,但很少, 主要还是柑橘, 价格都很便宜, 市场上三块钱五斤。
也有人专门收购,再雇人剥果皮, 果肉不要,果皮拿去制陈皮,乌桃听李水琴说以前乌洪杰就干过这种事,乌家庄很多村民的柑子被乌洪杰以极低的价格收走,再花点钱雇村民替他剥果皮。
乌桃把东西拿进去放在桌上,李水琴就负责收拾,不管是家里的还是外面拿回来的,一直都是李水琴归置,怎么放、放哪里,只有她清楚,找不到东西就找妈妈。
一路上又吃芋头糕又吃葱花饼,乌桃觉得有点口渴,倒了杯山茶水仰头咕咚咕咚喝掉。
想起那把戥子称,她问:“妈,以前爷爷奶奶用来称零碎东西的那把小秤你收哪了?”
年代久远,李水琴自己也记不清,“哪个啊,长什么样?”
“就是有个深红色琵琶盒子的。”
“哦!那个小秤砣啊,都多久啦,应该是在阁楼的大樟木箱里,找它干嘛,现在又用不上。”
“找出来就用得上了。”她还挺喜欢那把戥子称的,挂起来当装饰也可以。
“压箱底的东西你都要翻出来,真是的,”李水琴嘟嘟嚷嚷,把炸货装盘收进食橱,等晚上热过再吃,“老先生他们去园子里砍香蕉,有好一会儿了,你去看看,老人年纪大了,别摔着。”@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杨光和田雨没跟着?”
“老先生让他俩去县城办事啦,还没有回来。”
“什么时候去的,我在廿七姨婆那都没看见车子经过。”
“也没多久,半小时前。”
“哦。”
那是她抄小路回来的时间段,确实碰不上。
游客进山的时候两位老人都在屋里,没露面,现在的人动不动就拿个手机拍来拍去,什么都发到网上,他们不想再给乌桃添麻烦,所以不去凑村里的热闹。
正好园子里有一批香蕉成熟,是那种个头很小但非常甜的本地蕉,皮薄,香蕉肉绵软。
早上乌桃摘了一把回来,自然熟的比捂熟的还要甜,俩老头很爱吃,下午不想下棋,就一人背一个筐、拿上柴刀去砍香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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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桃找过去时俩老头已经把背来的竹筐装满了,她用扁担将两筐香蕉挑回来,把熟的和没熟的分开。
“留点出来我明天带回省城。”
张公岸坐在回廊的竹椅上剥柑子,自己没吃,先递给在旁边忙活的乌桃,这可是张家嫡子嫡孙都没有过的待遇。
乌桃愣住,递过来的柑子肉她接的挺自然,发愣是因为老爷子明天要回省城,太突然了,之前都没听提起过,张清让也没有跟她说。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张公岸笑道:“有个半身不遂的老伙计过大寿,非要我去祝他长命百岁,嘿!离百岁也没几年了,他这是让我咒他过几年就死呢,这个老东西。”
“………”这种话她可不敢说,要是让李水琴听到,她肯定要挨骂,“李爷爷也一起吗?”
边上逗猫逗狗的李老爷子对天翻一个白眼,似乎跟过寿那人有什么过节,提起来都一脸晦气,“我回家看看我那宝贝孙女,至于那个刁毛,他过寿关我屁事,我干嘛要去,他属王八的吧,活那么长时间,早死了拉倒,看见他我就心烦。”
乌桃好奇那人是谁,但识趣没问,就算说了她也不认识。
“那行,您看看还需要带什么,我给您收拾放车里,是杨光开车还是田雨?”
老爷子用手指点点她,“你跟我一块。”
“啊?”
这是她没想到的结果,蹲在地上呆愣的样子有些傻傻的可爱。
两位老爷子被她逗笑了,这小闺女平时话少,闷闷的,只有卖东西算钱的时候像个猴精,鲜少会露出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这几天因为灵芝的事,有人来找你求情对不对?”
乌桃低下头,“嗯……”
乌老二是讨人嫌,偷东西被抓也是他活该,但有些人就觉得他被毒蛇咬,差点没命,现在又进去蹲了几天,也得到了教训,没必要让他真坐牢,还要赔那么大一笔钱。
几千万乌老二肯定拿不出来,把家当卖光、分期付这辈子都赔不起,乌桃也不指望他真能赔这么多,不过是想给对方一个结实的教训。
陈春美带乌明鹏找来想私下协商,没成,之后除了四处造谣生事说乌桃的坏话,还有就是求人来乌桃家替乌老二说情,连乌老三都来了,照样被李水琴轰出去。
乌桃很烦,心情多少受影响,这些人要是冲她来倒无所谓,但李水琴是她妈,她这条路走不通就想让她妈来做她的思想工作,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
这个地方有法律能管的事,也有法律没法管的,村里的人情世故就是法律管不到的一块地方,虽然大部分人站她这一边,但也有小部分人像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特别烦人。
她掰着香蕉,低声道:“我没做错,不用躲。”
张公岸瞅着她笑,这点子小事,他一句话就能替乌桃解决,但小辈有小辈的路要走,他还是别干涉太多了,“清让这段时间比较忙,应该是没有时间再过来,难道你不想去省城见见?还是每天晚上打视频就够了?”
老爷子后面两句话简直是平地一声雷,吓得乌桃差点割到手指,她瞪眼,不可置信,老爷子是怎么知道她和张清让的关系的?!她明明已经很注意了。
“您……怎么……”她不敢往下说,怕这是老爷子使的诈,专门套她话的。
老爷子靠在椅子上,闭眼,手跟着收音机里的戏曲打拍子,悠哉道:“你们俩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我?哼哼,丫头,记住了,姜永远是老的辣,今天晚上就吃子姜鸭,鸭子扣在那边的竹笼里。”县住富
丢下炸/弹的老爷子还不忘点菜,这几天家里都是吃鸭子,前天是酸木枝烤鸭,昨天柠檬鸭,今天老头要吃子姜鸭。
乌桃撇撇嘴,弄好香蕉就去收拾鸭子,割喉放血,烧水烫毛,等放进砂锅吱吱焖鸭肉的时候也差不多到了吃晚饭的点。
李水琴在阁楼找了半天才找到那把戥子称,比廿七姨婆那把还精致好看,装秤的琵琶盒还有复杂的纹样雕刻。
这么古老的物件,像杨光、田雨这样的年轻人都不大认得,觉得稀奇就凑一块研究,问乌桃怎么看上面的刻度。
李水琴在厨房喊人:“桃桃!小雨小杨!端菜出去吃饭啦,吃完再研究,不就是一把秤砣,有什么好看的,搞不懂你们。”
六个人吃饭不用开大桌,日常用的圆桌正好能坐下,老爷子点名要吃的子姜鸭摆在中间,焖的很入味。
不同老嫩程度的鸭肉,不同的做法,出来的味道也有很大差别,哪怕这几天总吃鸭,也不会觉得腻。
之前做的腊肉腊肠腊排骨已经可以吃了,豆角干炖腊排骨、蒜苔炒腊肠、荷兰豆炒腊肉……腊味特有的那种干香,咸中带着微甜,晾晒风干的那种扎实的口感,是有别于新鲜肉类的腊香,可以做到瘦而不柴,肥而不腻,只会越嚼越香,停不下筷子。
李水琴也是刚知道老爷子明天要回省城,想带桃桃一块去,过两天就回来,她觉得桃桃跟着去也好,省得总有那么几个人有事没事就来敲院门,端长辈的身份对桃桃说教。
她的女儿哪轮得上外人说,长辈?哼!八竿子打不着,不过就是住在一个村,又都姓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给点面子才让进院门,在她面前充哪门子的长辈,桃桃的亲长辈多了去,也没见谁来说,就他们能耐。
想起这几天来的人李水琴就不爽,一边把鸭腿往乌桃碗里放,一边说道:“你听老先生的,去省城玩几天再回来,村里这些事你也别管了,让乌夏林一个人头大去。”
“你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这不是还有小雨和小杨,又什么不放心的,之前你在北京工作没回来的时候,你爸又经常去外地,那还不是我一个人在家,我在我自己家还用得着怕啊。他们就是看你在家,又是一个没出阁的女孩,以为来说几句就能让你改主意,别做梦!乌老二这回不蹲大牢我就不姓李!你放心去玩,让我来对付他们,嫁过来这么多年,我怕过谁,还有陈春美这个死三八,敢跟人说你坏话,回头我就撕烂她的嘴!”
当初被乌老二告,李水琴心里是犯怵,也怕,但这大半年经过的事、接触的人多了,她胆子也比之前大,更重要的是这回被针对的是桃桃,哪个当妈的能容忍别人说自己女儿是没男人要的老姑娘。@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乌桃对这些没太大感觉,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她主要是怕李水琴想不开。
“也没几个人说,爱嚼舌根的只有村里那几个长舌妇,你跟她们理论不着,为这种事生气也不值得。”
村里人对她和李水琴都挺好的,也不会传那些闲话,看她不顺眼的都是原来和乌老二走的很近,现在什么好处都占不到的那几户。
她今天也跟村里的阿婆打听了一下,那几户一开始也不想帮忙,是乌老二的老婆大晚上拿香去门口诅咒,他们被逼无奈才出头,说来说去都是让她得饶人处且饶人,别把事情做的太绝。
“我不气,我明天就下去骂死她们。”李水琴恨恨道。
“还说不气,吃饭的时候不能生气,会不消化,对身体不好,这可是以前爷爷说的。”
“好好好,不说这些了,不说了,吃饭吃饭,哎呀……”
以为不会有什么事,结果晚上其他人都睡了时,在和张清让视频的乌桃听到一只耳在院子里狂吠,凶狠尖锐的低吼绝对不是往常那种进来个老鼠、果子狸那么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