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好的小鲫鱼先放进盆里加米酒、盐、葱姜腌个底味, 起锅烧油,油温六七成热的时候再用筷子把腌好的小鲫鱼一条条放进去,避免粘连, 也不要着急翻动, 等炸到微微焦香再翻过来, 喜欢吃酥一点的可以稍微炸久会儿。
炸好后就这样拿着吃是最香的,回锅再烹饪会让原本酥香的鱼肉变软,吃起来渣渣的, 还全是细刺。
众人洗手等吃饭, 李水琴心疼几个孩子跟着忙活一天, 弄的满头汗, 衣服还都是土, 就端出一盘炸鲫鱼让他们坐在回廊的竹桌上先吃, 垫垫肚子。
两位老人年纪大了,油炸类的东西还是尽量少吃, 怕他们肠胃受不了,俩老头不乐意, 坐那吃的比孙子孙女还欢乐, 连炸的酥脆但没有肉的鱼头都嚼吧嚼吧吃掉,让坐着等鱼骨头的一只耳跟大师非常怨念。
“老爷子在家不这样的。”在天井帮着洗菜的张清让解释了一句。
地里有一批老韭菜出了不少韭菜花,刚回来的时候乌桃顺便摘了一茬儿, 蒜苔也抽了一把,等会儿拿进去炒肉。
“人年纪越大就越像小孩。”她爷爷在世时也这样, 越不让干什么就越要去做, 说了也没有用, 要哄,顺着, 他才会听话。
她把洗好的韭菜花还有蒜苔拿进去,切成小段备用,碗里有放了生粉、盐、白糖、耗油和生抽腌好的梅花肉片,另一个碗是搅好的鸡蛋液,用来炒韭菜花的。
“桃桃啊,剩下那点排骨我也腌了,做个芋头排骨煲。”李水琴说道,她还在炸小鲫鱼。
乌桃过去拿了一条刚出锅的吃,被烫了手指,“喔……”
家里的芋头都是爷爷奶奶以前种了留下的,闲暇时李水琴会移到一处,这样好施肥也好打理,但绝大多数都是由它们自己长,荔枝树底下、玉米地、木薯地、犄角旮旯……荔浦芋头会集中一些,小芋头四处都有,全部挖了也不切实际。
做芋头排骨煲用的是荔浦芋,一个就有橄榄球那么大,乌桃只切了一半,剩下一半留着明天做反沙芋或者芋头糕。
已经提前腌入味的排骨下锅煎香,加水、放一小块桂皮、半个八角和两片香叶,煮开后转到浅底的砂锅炖半小时再放切成小块的荔浦芋头,出锅前撒一把葱花增香。
排骨咸香脱骨,芋头粉糯到起沙,又浸了汤汁,味入的刚刚好,老人小孩都适合吃,是乌桃家餐桌上隔三差五就会出现的一道经典本地菜。
灌好的血肠也没有吃,乌桃去仓库捞了一碗酸芋苗和泡椒,酸芋苗在桂区中北部很常见,是用芋头苗腌的,口感酸爽清脆。
这种芋苗有青色和紫红色两种,跟荔浦芋头和小芋头的苗差不多,只是品种不一样,它们只长苗不长芋头,本地人喜欢拿它们晒干了做炖菜,很吸油,又入味,特别下饭。
酸芋苗是乌桃腌的,平时不怎么吃,只偶尔拿点出来做酸辣口的配菜,炒血肠用这个正好,再放点青红泡椒,颜色好看,还酸辣开胃。
从厨房飘出去的酸辣味有些呛人。
李水琴都受不了,一边往灶里添柴火一边咳嗽:“放多少辣椒了啊,辣成这样。”
“不多啊,就一小碗。”乌桃淡定翻炒锅里的酸芋苗和泡椒,然后把切好的血肠倒进去。
小灶上有两口砂锅,一个焖芋头排骨煲,一个炖鲫鱼萝卜汤,鲫鱼先用油煎至两面金黄,加开水、萝卜块、葱结、姜片,煮开再转进砂锅,放盐调味前把葱结跟姜片捞出。
这样炖出来的鱼汤才浓郁奶白,既有鲫鱼的鲜美,又有萝卜的清甜,也可以适当放两块嫩豆腐,但不要多,多了鱼汤就会有豆腥气,不好喝了。
高压锅还压着半锅酱油猪脚,做完酸芋苗炒血肠,乌桃又做了红烧鲤鱼和肉沫蒸蛋,最后把素菜炒一炒就可以开饭。
原先端出去的那盘小鲫鱼只剩下一个空盘,李水琴又挑了一盘端上桌,撒了一咪咪椒盐,风味就更浓。
两位老人、六个半大的崽崽加三个成年人,坐大圆桌刚好,每个人面前是一碗米饭、一碗鱼汤、一个骨碟、一双筷子。
六个崽崽饭前仪式就是拍照发朋友圈,要是在家里,他们早被长辈训了,但在乌桃家没人说,想拍就拍,拍完赶紧坐下,别耽搁其他人吃饭就行,老爷子也不会说他们。
这两天乌桃都没有去村里,乌夏林下午有打过电话来问,哪天开始收木薯,虽然是村委出面,但给钱的是乌桃,这事得她拿主意。
其实李水琴是不赞同乌桃收木薯的,价钱不高又不好卖,收来干嘛,放不了几天就要长霉,连本钱都挣不回来。
吃饭时李水琴难免唠叨起这个,“要我说就没这个必要,乌夏林也真是的,什么都叫你揽,木薯多难卖他不知道啊,收回来能做什么,又卖不出去,倒贴钱。”
乌桃低头吃炸鲫鱼,野生的小鲫鱼就是好吃,她连吃了三条。
“能卖,都已经跟人谈妥合作了,不用担心赚不到钱。”
就算是这样,李水琴也不放心,“村里这么多人种木薯,你一说要收,价格还比别人高,全村都要往你这里卖,那得多少去了啊,人家要得了这么多?”
“不是直接卖的,要加工,南桂有两家木薯加工厂。”
“加工也要钱的啊。”反正不管怎么样李水琴都觉得亏。
“我心里有数,你就别担心了。”
“哪能不担心,安安稳稳种药材就好了,这些烂木薯你管做什么,给自己找麻烦。”
“能挣着钱我才收的。”
“我是想不到这个怎么挣钱,去年有人来收,几毛钱一斤,还都要挑最好的,能挣什么钱啊,你就知道哄我。”
“……”
乌桃说不过她,索性闭嘴不讲了,专心吃饭。
母女俩说话的时候桌上其他人就听着,六个崽崽懵懵懂懂,两位老人慢条斯理,摇头笑笑,不说话,他们只是客人,这种事不好随意插嘴。
张清让给乌桃盛鱼汤,轻声道:“别吃那么多炸鱼,容易上火,现在又是深秋,干燥,你注意着点。”
“喔,没事,回头煮点葫芦茶来喝就不会上火了。”
“葫芦茶?”
“一种草药,清热去火的。”@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闻言,张清让点点头,给她夹了一块压到软糯的猪蹄,以退为进,“今晚的猪蹄好吃,酱香味很浓郁,肥瘦也正好,你尝尝看是不是。”
看着已经放到米饭上的猪蹄,乌桃把准备伸向炸鱼的筷子缩回来,夹起猪蹄咬了一口,外皮很烂乎,胶原蛋白裹着里面的瘦肉,嚼起来很有层次感。
“唔……是挺好吃,我做的,用高压锅压了十几分钟。”她也没忘了夸自己。
“辛苦了。”张清让又夹给她一块。
“还好,不辛苦,我和我妈两个人在家也是这样做饭,做多和做少的区别而已。”
“明天几点进山?”张清让问道,有个急事要处理,她明天上午就得离开。@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吃了早饭就去,”乌桃一边吃一边说道,“你有工作就先回省城,这边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的,要有其他事我再微信跟你说。”
工作拖不得,张清让只好道:“那就麻烦你了。”
她也不想跟乌桃这么生分,但有些分寸还是要拿捏的。
“不麻烦。”@无限好文,尽在 5 2 shu
灯光从客厅映到门口,将墙上挂的秋收干货倒出奇奇怪怪的影子,远离了城市拥挤跟喧嚣的山野村院,深秋的风从屋顶掠过,卷下枯黄的树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响。
碗筷的碰撞声、温馨的交谈声和时不时传出的哈哈笑声,也成了这片山林深秋的暖调,很温馨,很有烟火气息。
饭后众人来到院中散步消食,捡起被风卷下来的落叶,乌桃说这个可以攒起来,明天就能拿到厨房引火。
她仰头看夜空的银月,和张清让说起小时候的事,“每年秋冬我都会进山捡柴火,拿耙子耙松针,用粽子藤捆了挑回来,垒在屋檐下,用油布盖着避免被雨水淋湿,松针拿来引火最好了,不像稻草那样灰烬满天飞。”
“我以前在基层工作的时候也耙过松针,”张清让也仰头看月亮,嘴角有笑意,“跟你一样,也用粽子藤来捆,不过我捆不好,走到半路就掉,又放下重新捆,反复好多次才把松针挑回去。”
“在哪个村子啊?”乌桃问道。
“你应该不知道那个地方,是河西那边的一个山村,叫长瓦六寨。”
河西在桂区的西北部,那边崇山峻岭,道路险要,且大部分村落都是少数民族,刚去的时候工作非常难展开,遇到过很多非常棘手的问题,艰苦的环境和民俗文化冲击对碰等原因,她其实有想过退缩,但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长瓦六寨?”乌桃念着这个村落名字,“很特别的叫法,是少数名族?”
“对,那边汉族人很少,村子也不大,出村只能走小山道,两年前才通村路。”
“你在那里工作了几年?”
“四年零两个月。”
大学一毕业就下基层,她的履历也是实打实拼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