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太阳将将升起的时候,燃了大半夜的火堆也奄奄一息起来。后半夜才忙完休息下去的官差们,三三两两聚在火堆边上,和衣而眠。

  虽然石岩镇上大部分男人都被捆着扔在祠堂前,家里还有老弱妇孺,孙淑一就没允许衙门的人占用民宅。

  “啊啊!”

  宋清揽着沈之洲,感觉刚睡下没多久,便被人摇醒了。

  “怎么了?”眨眨干涩的眼睛,看清摇自己的人是小豆子,宋清哑着嗓子问道。

  “啊啊!”小豆子神色焦急,抓住宋清的袖子,朝自己家的方向拽。

  小心撤出放在沈之洲腰后的手,再给人拉拉盖着的外套,宋清便随小豆子往他家里去了。沈之洲一向睡得沉,这点动静还不足以吵醒他。

  到了小豆子家,只见房门大开。老人躺在床上没什么动作。

  走近一看,老人双目紧闭,脸色苍白,额头还在不停地冒冷汗,四肢隐隐震颤。粗略一看像是低血糖的症状。

  宋清吃了一惊,低血糖昏迷超过三个时辰可是会死人的!弯腰在老人耳边呼叫几声,老人也没有回应,还是意识不清的状态。

  快步出去唤醒沈之洲要了几块糖,又回去扶起老人,把糖块塞进老人口中含着。

  “怎么了?”沈之洲跟着进来,一看老人这副模样也被吓了一跳。

  “晕厥了,阿洲你出去叫醒他们,再去跟孙县令说一声,我们几人先把老丈送去县里。”宋清一边吩咐沈之洲,一边背过身背起老人。老人这个症状看起来很严重,石岩镇上连个赤脚大夫都没有,他一颗糖怎么救得过来?

  “好!”沈之洲帮着把老人扶到宋清背上,然后匆匆跑出去办事儿了。

  一行几人换着背老丈,这回路熟悉不少,很快回了县里。大夫诊治之后,一剂药下去,没多久老丈就醒了。幸好送来得及时。

  见人没有大碍,宋清便让衙役们各自散了,回家报平安去。一晚上没回去,家里人该着急了。

  “阿洲你在这儿照看着,我去买点儿吃的,想吃什么?”宋清捋捋沈之洲耳边汗湿的头发。

  “要不吃砂锅粉?正好医馆离铺子也近。”好几天没吃了,还怪想的。

  宋清去了铺子里。正好舅娘也在,就跟人简单说了几句昨日的事情。

  “你们俩都没事儿吧?”舅娘本想说别的,想想还是算了。

  小宋这差事是自个儿要做的,还拿了县令大人的许多好处,不是她觉着危险,说不干就能不干的。再说小宋主意大,她也劝不动。

  “没什么事儿,孙县令去得及时。”宋清回道。想起建房子的事情,便问舅娘:“我和阿洲想回村起房子,不知道舅娘有没有认识的?”

  “起房?那感情好!要舅娘看呀,不如直接找吴老板哩!”舅娘一拍大腿,高兴得笑眯了眼。

  舅娘还不知道西花厅要改成学堂的事,只当小两口攒好银钱了。新房一盖起来呀,这人的日子慢慢就会越来越好。

  她接过铺子也有一段时间了,对铺子里常来的食客都比较熟悉,故而知道吴老板是专门给人家盖房的,手底下管着十几号人。闲聊时她也问过价钱,知道比村里人自家盖房子花的银钱多。

  都知道宋清不是心疼钱的,要不要找吴老板他跟人谈过了自然有决断。

  “说曹操曹操到!”舅娘眼尖先看见了走到铺子门口的吴老板,热情地起身迎过去,跟人说了一通。

  吴老板听了,高兴地坐到宋清这一桌,说道:“小宋老板,我还记得你!你要是想盖房子,只管跟我说想盖个什么样儿的,剩下的我都替你包圆了,你忙别的去都不带担心的!”

  只要把房子包给他,贵是贵了点,但是省事儿呀,不像自个儿找人那样既要看着工程,又要管工人饭钱。

  宋清跟吴老板详谈一会儿,也觉着包给他确实不错,便先这么定下来了。他接下来要忙的事情多,实在分不出精力放在建新房上。

  剩下还有些具体事宜没谈,两人便约了下午时候,这会儿王晓晓也把他的砂锅粉煮好了,先打包给沈之洲送去再说。

  见人要走,舅娘忙追出去递给他几两银子。小宋这才回来,连家门都还没进去,估摸着身上也没有多少银钱了。

  宋清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的钱被石岩镇人抢去,昨晚都忘记去拿回来了,谢过舅娘才提着吃食离开。

  他还想着怕老丈刚醒来吃不下砂锅粉,路上再带一碗肉粥回去来着,要不是舅娘心细,一会儿还真要闹出笑话来。

  在医馆吃完早食,宋清替爷孙俩把医药钱付了,还多给了些银钱让两人好在医馆多住两天。等孙淑一回来县里,再安排石岩镇其他人的住处也需要些时间。

  最后给爷孙俩一点银钱傍身,嘱咐还有什么事儿便让医馆的学徒去衙门找他们,夫夫两人这才离开。

  “你先去洗洗。”宋清烧了热水,倒进浴间的浴桶,兑好冷水让沈之洲先洗。昨日在石岩镇折腾一番,两人身上都不是很干净。

  “跟我还客气什么?一起洗!”沈之洲用小篮子提着干净衣服,昂着头做出一副慷慨的样子。

  “皮痒了?”宋清作势要掐人脸蛋,不等他近身沈之洲一下就蹿进浴间了,“哐”一声把门带上,使坏成功的笑声还嚣张地往外跑。

  无奈地摇摇头,宋清把木桶放回去,打水简单擦洗了手脸,便先去书房了。争取早上把新房的图纸画好,今天就把一应事宜定下来,后面他好放心忙别的去。

  之前官府分的那一亩宅地,虽然离村子里有些距离,周围也没什么人家,可能运送建材费力了点。但是胜在清净,离两人的菜地也近,视野还好,做新房的位置也还行,就不必费心选地买地了。

  新房要坐北朝南,这样符合传统风水观念不说,不管什么时候屋前屋后都能照到太阳,种几颗果树和花花草草也适合。

  沈之洲书房的窗户外面得栽上几棵竹子,干脆再挖个水池、建个亭子,往水池里种上几株荷花。夏天看几眼荷花沈之洲可能不感兴趣,你要是跟他说吃莲藕他肯定来劲儿。

  建一个仓房,等秋收的时候把里面堆得满满当当的;再挖个地窖,入口就设在仓房里,冬日的时候储存点蔬菜。村里虽然没见哪家有地窖,应该是用处不大,不过反正都是建,那便一律建了,说不得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山里气温不算高,湿气还重,虽然冬日冷不死人,还是难熬。那卧房里都修上地暖,烧火口就设在灶房,天冷的时候把用作隔断的墙砖拆了,烧饭或是烧水的时候屋子里就暖和了。

  还有浴间也通上地暖,不然冬日洗澡的时候得冻死。

  对了,最重要的一点是茅房!条件好些的人家,茅房倒是有三面矮墙并一道草帘子,可还是简陋呀!

  不说雨雪天气上厕所有多不方便,就是这几日天气热起来了,蚊虫也开始出没,沈之洲皮肤敏感,去一趟厕所回来,手上、脸上都是红紫的蚊子包,还不知道屁股被叮咬成什么样呢!

  改善茅房,势在必行。

  思来想去,宋清决定修建一个沼气池,干净卫生是一方面,产生的沼气还能用来给客房、堂屋供暖,若是多的话甚至可以用来烘干粮食。以后有空了建个温室,用沼气保温也是一个好办法。

  说干就干,等沈之洲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图纸也画好了一大半。倒不是他画得快,而是沈之洲洗澡用时都不短。

  建房子他不是专业的,设计图自然画得潦草,只要吴老板看得懂就是了。不好建造的地暖和沼气池还得花一番心思,详细画图。

  “我给你换好水了,你去洗吧。”沈之洲披着湿漉漉的长发进了书房,见宋清在画图也凑过去瞧瞧。

  “行。”宋清停手,搁下毛笔,吹了吹图纸,“你看看新房子还差点什么,我一会儿出来补上。”

  “好。”沈之洲点点头,只觉得嘴里空荡荡的。平时他看宋清的图纸时要么吃着果脯饴糖,要么吃着宋清做的零嘴,突然一下什么也没了还怪不习惯的。

  去卧房取了换洗衣物,宋清绕到书房,把一张帕子罩在沈之洲头上,“先把头发擦干,不然老了有你受的。”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他算是看出来了,沈之洲除了看书学习的时候如饥似渴,其他时候都挺懒。这不,嫌麻烦连头发都懒得擦。

  “知道了知道了。”沈之洲取下帕子拿在手里,做出擦头发的姿势,等人一走便停了手,把帕子垫在背上看图纸。

  等宋清洗完澡回来的时候,不出所料沈之洲的发梢还滴着水,椅子后面的地上也晕开一片水迹。

  余光看见宋清拿着干帕子来到身后,沈之洲头也不抬,毫无心理负担,甚至过分地嘴角上扬!

  宋清隔着帕子捏住沈之洲的耳朵,惩罚似的晃了晃,声音里都是笑意:“是不是猪耳朵?”

  “才不是!”沈之洲甩甩脑袋以示抗议,身子往后仰,“手酸。”

  “那以前不洗头啦?惯的你!”笑骂一声,手下动作却很轻柔,熟练地给人擦头发。

  “现在不是有这个条件嘛!”沈之洲笑嘻嘻的,两手拿着图纸,高举在面前准备指点江山,像个大爷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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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建好房子之后沈之洲就该成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