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阳, 柳家,紫竹院

  柳旭之坐在书案后的椅子上,凝视着面前的蒋震与贺阳, 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此事事关重大, 你们得到的消息可否属实?”

  贺阳躬身回道:“青龙帮的二当家徐青已经亲口承认了,是安家的管事拿钱让他去唐河杀了一名女子。事成之后会给他三千两银子,让他离开舞阳。徐青本以为拿了钱就能离开舞阳远走高飞了, 没想到等他得手去拿钱的时候,安家突然对他下手想要杀人灭口。小的在安家联系上徐青的时候, 就一直暗中派人跟着他们,倒是保住了徐青的一条命。”

  “那徐青现在可安全了?”

  听到自家公子的问话,贺阳立刻回道:“小的将徐青暂时安置在城外的碧云寺里,安排了四人看守。”

  贺阳向来做事缜密, 听他这么安排, 柳旭之也就放下了心。转头看向蒋震, 沉声问道:“夏崇生哪里可有动静,你派人去唐河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夏家表少爷这几日同他的那些狐朋狗友日日流连花街柳巷,并无什么动作,唐河县那边也没有什么异动。”

  闻言,柳旭之挥手让两人下去了。起身走到窗口,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院子,心里沉甸甸的像是装了一块巨石一般。

  他原想着只派人查一下表弟般宁出事, 是否跟舅母他们有关系,要怎样和平圆满的把这件事解决。既不伤与舅家的情分, 又可以光明正大的将般宁接回。然而事情发展到现在, 却早已经超脱出他预想的结局……

  想到眼下的局面, 柳旭之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已经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柳旭之只听书房的门被人叩响。以为只是下人来送茶,柳旭之也并没有在意,开口直接唤人进来。当柳旭之看到进来的人竟然是自己的母亲后愣了一下,而后才从桌案后面走出,将母亲迎了过来。

  “母亲,你怎么来了?”

  柳夏氏看着眼前心事重重的儿子,抬手拒绝了对方的搀扶。盯着他的眼睛,开门见山的问道:“说吧,你最近在查什么?”

  柳旭之没想瞒着母亲,但是也没想到母亲会这么快发现。许是察觉到柳旭之的想法,柳夏氏冷哼一声说道:“知子莫若母,你以为就你手下那几个人每天进进出出行踪很隐秘?”

  闻言,柳旭之心里咯噔一声,脸色也随之变得难看起来。母亲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他派人跟着安家他们,对方岂不是也一清二楚。

  府台正在整个江宁可谓是只手遮天,若是被他察觉到自己调查他,那府台可还容得下他们柳府的存在?

  看着自家儿子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柳夏氏忍不住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行事如此鲁莽,我怎会看着你涉险?你且放心,那些眼睛我已经替你挡掉了。不过,你得给我一句实话,你到底在查什么?”

  知道母亲帮他兜了底,柳旭之稍稍放下心来。想到这些日子查到的东西,脸色依旧阴沉。

  “母亲,你可知般宁还活着?”

  柳旭之话音落下,却见母亲神色未动,对这个消息显然并不吃惊。见她如此,柳旭之心中不由苦笑,替夏唯谨多少有些心凉。

  “既然母亲知晓表弟还活着的消息,那舅母他们伙同安家勾结官府的消息可曾知晓?”

  看着母亲不可置信的眼神,柳旭之苦笑一声。“我本来只是想查一下般宁出事的缘由,没想到竟然意外发现他们勾结官府陷害朝廷命官。母亲,这江宁是大林的江宁,并非某个人的江宁。虽说现在他们能够只手遮天,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您还是多劝一劝舅舅和舅母他们吧,别到时候大祸临头,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

  沈熙川用半个时辰将自己这趟上京之旅跟夏唯谨讲了一遍,在听到定北侯已经派人去舞阳后,夏唯谨明显的松了口气。

  “你去上京之后,我也曾私下打听了一下。那个小妾是半月前县丞新纳的,具体来历并不清楚。听县丞家的邻居说,县丞带回那女子时,他家夫人曾经在家大闹过几天,后来不知为何突然就安分下来了。”

  “我听人说,县丞夫人的厉害乃是出了名的,别说是纳妾,便是县丞多看几眼别的女子都不许。所以,我就觉得有些奇怪,到底是什么理由能让一个如此善妒成性的女子能够接纳小妾进门?这其中若是没有特殊原因我是不信的。”

  为官图的无非名和利,能让县丞一家低下头的怕也只有这两样。蒲伟彤出身不俗,敢动他的人,要么是不知他的出身,要么就是头顶的那几位……

  不过,再回唐河的路上他也曾听蒲管家无意中透露过几句,现在的定北侯府仍圣心正隆,蒲伟彤眼下情形当不是今上的手笔,极有可能是江宁官场这边不知蒲伟彤身份,想要安插自己的人手才设下的计策。

  “多想也无益,这件事也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我们只要安安心心的经营好咱们的酒楼就行了。”

  说罢,沈熙川想起方才夏唯谨对县丞夫人的评价,伸手将对面夏唯谨的脸扳向自己,眼中带着些许戏谑。“不都说男人三妻四妾再寻常不过嘛,你对这事儿怎么看?”

  夏唯谨伸手将沈熙川的手从自己的脸上挥掉,自己反倒是捏住了他的下巴。眼眸微眯,对沈熙川打量了一下,双唇微启问道:“我怎么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看?”

  沈熙川从未见过如此的夏唯谨,尤其对方看着他眼眸微眯的一刹那,沈熙川只觉得血液在那一刻尽数都沸腾起来了。伸手握住夏唯谨的手掌嚯地一下从凳子上站起了身,正要跨到夏唯谨身边,却听门板突然被人叩响。

  屋内陡然升高的气氛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给打断,饶是好脾气的沈熙川也不由得来了几分火气。大步走到门口,想要看看是那个不长眼的来扰他好事。哪知一打开门,正对上钱掌柜那张笑眯眯的脸。

  “沈老弟,大白天你们关着门干啥呢?”

  沈熙川满腹的火气被钱掌柜的一句话给立时戳没了,吸了下鼻子,掩饰了一下脸上的尴尬,沈熙川错身将人让进了房间。

  “钱掌柜怎么有空过来了?”

  “前些日子来听夏老弟说你出门了,这几天心里就一直惦记着。今儿得空就碰运气过来看看,听你店里的活计说你回来了,我就直接上来了。”

  钱掌柜跟着沈熙川一起进了屋,随着沈熙川在桌前坐好之后,便直接开口说道:“蒲大人的事我也听说了,我也托人打探一下消息。不过。好像情况并不乐观。蒲大人性情豪爽,与我们颇为投契。我在想咱们是不是应该去趟舞阳探望一下?”

  “蒲大人犯得也算是重罪,钱掌柜贸然去府衙探望,就不怕因此耽误您生意么?”

  夏唯谨的话一说出口,钱掌柜立时转头看向了他。“夏老弟此言差矣,我生意虽然重要,可是在我眼中投契的好友也同等重要。况且大人性情咱们也都是晓得的,你觉得他像是会做下那等江宁区事的人?”

  “钱掌柜义薄云天,我和般宁由衷敬佩,不过……”沈熙川想到已在舞阳的蒲管家,便有些不太赞同他们去舞阳探监。不过,沈熙川的话还没说出口,便感觉到衣袖被人拉了一下。转头看向身侧的夏唯谨,见他眉宇间似乎有些心动,一时间也有些犹豫了。

  “你真的要去么?你去舞阳,会不会有危险?”

  自夏家的少东家急匆匆回了舞阳之后,夏和楼这些日子再没有什么动作。不过沈熙川感觉,那人已经发现了夏唯谨还活着。既是如此,沈熙川若是回舞阳,怕是会遇上麻烦。

  “应当不会,我们只去府衙探望大人,别处又不去。”

  夏唯谨此时并不忌惮夏家母子,即便是夏崇生母子已经发现了他,他和沈熙川,钱掌柜等人只去府衙大牢和客栈,他们还能有胆子在人前对他动手?!怕此时的他便是大喇喇的出现在他们二人面前,他们也只会当做认不得自己。

  一旁的钱掌柜听出两人话里意有所指,但两人话说的半遮半掩,心中虽然好奇,却也不好直接开口去问,只是喝着茶听着两人云里雾里打着哑谜。

  “既然你们想去,那也无妨。等今明两日我将酒楼和食铺找个人能靠得住的人暂看两天,咱们便一起去。”

  闻言,钱掌柜立时爽朗一笑,只是这笑容还没落下,便听沈熙川问道:“钱掌柜的吉祥货栈生意如此之好,应当也是咱们唐河的纳税大户。”

  沈熙川的话一说完,钱掌柜便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摩挲着手中的杯沿,开门见山的问道:“行啦,咱们是什么交情,有什么话直接问便是,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让人嫌弃。”

  听钱掌柜这么说,沈熙川也不生气,微微一笑,说道:“既如此,那我也就明说了。钱掌柜可对邀请大人的那位县丞可熟悉?”

  “你是说宋县丞?”见沈熙川点头,钱掌柜微微摇了摇头。“在我印象中宋县丞已经来咱们唐河县可有些年头了,平时为人做事都颇为低调,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说完,钱掌柜又猛地拍了下桌子,“对了,此人颇为惧内。据说宋县丞能来唐河县任职都是靠了他岳家之力,所以在他家夫人面前腰杆总是矮了三分。对于宋县丞竟然会纳妾,我当时听了也觉得颇为吃惊呢。”

  钱掌柜把话说完,已然明白了沈熙川是什么意思。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沈熙川,好半晌才喃喃道:“不会吧,你怀疑是宋县丞他……?”

  沈熙川轻轻摇了摇头,“我没这么说,我只是觉得大人不像是那等贪图美色之人。心中有些疑惑,才多此一问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起来我在jj已经十多年了,中间也鸽过几年,后来再重新码字,以前的读者早已经没有了。今天还能碰上一个熟悉的,真的超级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