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最和顾南二人刚抵达吴筝的工作室，就被他塞了一本剧本。
“快看，看完再说。”吴筝说着狠狠吸了口烟，形容枯槁，眼睛下全是青黑。
见吴筝这个样子，陶最将剧本递给顾南，让他自己去看，自己则坐下倒了杯茶递给吴筝：“你这是上哪修仙去了？”
吴筝摆摆手，接过茶杯一饮而尽：“甭提了，这剧本要把我磋磨死。”
陶最挑挑眉：“怎么说？”
吴筝在他对面坐下，抹了把脸才开口道：“其实这个剧本的雏形在我读书时就有了，但是那时只是个不成熟的想法。这几年我想将它完善、写成剧本的念头越来越强，终于在去年正式开始动笔。
“但首先这个想法就只是个想法，非常不成熟的想法，要把它扩展成一个完整的故事很难。其次就是这个剧本如果真要拍，和我以往拍的类型完全不同，我越写心里越没底，写了一年才勉强觉得它可以见人了。”
听到类型不同，陶最微皱了皱眉：“什么类型？”
吴筝看了他一眼：“科幻片。”
陶最：“……”
吴筝：“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也没说你们一来就签合同，看看剧本再说。”
陶最看了眼身旁正仔细阅读剧本的顾南，没有说话，和吴筝一杯接一杯的开始喝茶。
剧本不长，顾南却反复看了两三次，许久他迟疑地放下剧本：“这个剧本……”
陶最和吴筝唰地一下看向他，两道目光炯炯，仿佛他即将说出口的话是什么金玉良言一样。
顾南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背景设定很科幻，但内核还是文艺电影的内核，这就造成了一个问题，投入很可能和产出不成正比，拉投资是一大问题。”
陶醉一听就明白顾南是什么意思，其实这种电影在前世有不少，比如《银翼杀手》《降临》《超时空接触》等。这种电影通常有着十分深刻的人文内核，只是披上了科幻的外衣，成本高的如《银翼杀手》和《星际穿越》，成本低的也有如《超时空接触》和《降临》这种。
顾南的话说白了，就是担心大投入得不到回报。
之前吴筝的电影也几乎部部亏本，但因成本非常低，亏了也就亏了。就像《水乡》，成本不到一百万，在港澳台以及海外上映后，凭着水城国际电影节金狮奖的名声才勉强收回了成本。
但如果是非常大的投入，首先能不能拉到投资就很难说。一两百万吴筝的同学朋友们掏了也就掏了，亏了一年半载就能回血。可如果是上千万上亿的资金，对于一般公司来说流动资金也就这么多，万一亏本，那就是破产的命。
相信吴筝也不会这么对待自己的朋友，所以这笔钱……
陶最皱眉看着吴筝：“你确定下半年能开机？”
吴筝苦笑：“合作伙伴太聪明也不是什么好事。我凑了点钱，开机没问题，但……”
但后续资金无法保证，这也是为什么吴筝年前就联系陶最，要顾南下半年的档期。说白了如果顾南答应出演，那么这部电影就不愁拉资金的问题——
曾经拿下水城国际电影节大奖的组合再次联手，这个噱头就足以吸引资金注入了。
陶最其实并不反感吴筝算计他们，对于一个有理想的电影人来说，为自己的作品拼尽全力是很正常的事。
陶最担忧的是，始终是顾南的事业。
如果吴筝还是拍文艺片，他肯定二话不说就答应了。问题是吴筝要拍的是科幻片，且不说成本高可能会扑街的问题，一个常年拍文艺片的导演能不能拍好科幻片？剧本逻辑站不站得住脚？能不能掌控好科幻片庞大的开支？
不确定因素太多了，甚至比《往生》还多。
但要陶最就这么拒绝合作，他又说不出口。和吴筝已经成为朋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好剧本太少了。
华国一年拍几百部电影，能出头的就那么十几部，刨开资本运作的那一些，剩下的好饼，百里难挑一。
顾南确实可以和资本合作，摘现成的桃子，随便演演就能有几十亿票房实绩入账。但那种电影伤害的是演员自身的观众缘，多拍几部口碑就完了，最后只有粉丝会拿着票房吹牛逼，实际上毫无意义，职业生涯也会被资本裹挟。
但好剧本真的太难得了，不然顾南下半年的档期也不至于到现在都空着。
这一点，电影确实比不上电视剧，IP一部接一部，总能挑出好的。
想到这，陶最对顾南伸出手：“拿来我看看。”
顾南将剧本递给陶最，并顺手接过了泡茶的工作，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吴筝聊着除了剧本之外的事。
看了剧本，陶最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顾南会看好几遍，最后又说到成本问题。
吴筝这个剧本，总的来说，讲了一个思乡的故事。
一场星际战争结束后的战场上，一群人类士兵因战机坠毁流落到一个边缘星球上。在等待救援的过程中，队友们一个个死去，男主角在独自求生的过程中，愈发思念远在家乡的亲人朋友。
忽有一天，一艘外星战舰迫降在这颗星球上，男主为了回家，决定抢夺这艘飞船。一场激战后，男主成功抢到飞船，却发现这艘飞船也是外星人抢来的，他们用外星和人类的技术拼凑出一艘飞船，就是为了回家。
这样的飞船自然飞不远，甚至无法跃迁，这群外星人连战场都没飞出去就迫降在了这里。
故事的最后，男主驾驶着注定会坠毁的飞船离开了这颗星球，向着想象中家的方向驶去。
陶最看完剧本，沉默良久，抬头看向吴筝，直接开口道：“这个剧本不行。”
吴筝脸色一沉，但没有反驳，只是又点了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大口。一旁的顾南低头喝了口茶，似是一点也不意外陶最会这么说。
“立意不错，但表现上有问题。”陶最毫不客气地说道，“为什么不把战场的背景删掉，重点放在男主在外星球孤独求生，仅凭回家的执念支撑上呢？至于战争、外星人、抢夺飞船只为了回家这些东西，完全可以放在最后，发现迫降飞船后再一点点展开，甚至……”
“甚至男主战士的身份也能在最后再揭露！”吴筝眼睛一亮，一把抓住陶最的手，“而且这样做我只需要做外星球的环境特效，甚至不用太多特效，置景就能完成，成本能大幅降低！”
陶最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就被顾南抓住手腕抽回了手：“说话就说话，别拉拉扯扯！”
吴筝白了顾南一眼，起身直接坐在了陶最身边，兴奋地拿起茶壶倒了两杯茶：“你说说，我要是早半年把这个想法告诉你，不是早就能开机了吗？陶啊，你可真他娘的是个天才！男主那些队友，你觉得还有必要保留吗？”
陶最微微一笑，拿起茶杯和吴筝碰了下杯：“还是很有必要的，以回忆、幻影、梦魇或者幽灵的形式和男主对话，能推动剧情，也能传达信息给观众。”
“你说说！你小子真的，捡了个大宝贝啊你！”吴筝举着茶杯指了指顾南，然后喝酒一样将茶水一口闷了，“我立刻开始改剧本，等改好了再给你看。”
“那合同？”陶最问道。
吴筝摆摆手，起身就往楼上走：“剧本改好再说，顾南的档期再帮我留一个月……不，半个月，半个月过后我把剧本发给你。慢走，出去帮我把门关上。”
离开吴筝的工作室，陶最和顾南上了车，却迟迟没发动，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齐齐陷入沉思。
好一会，顾南忽然开口道：“要不还去马尔夫？”
陶最摸着下巴想了好一会：“不是不可以，但老去同一个地方你不腻啊？”
顾南露出一个餍足的微笑：“有你在就不腻啊。”
陶最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顿时满脸黑线：“你能想点健康的吗？”
顾南：“那你来个健康的地儿。”
陶最：“……欧洲？”
顾南：“欧洲可以是可以，但具体去哪？”
陶最：“回去翻翻地图。”
两人商量好突然多出的半个月假期去哪后，终于发动车子踏上了回家的路。
结果就在二人兴奋地开始规划欧洲之行的路线时，一个消息传来打破了两人的计划——
《明天》入围华国电影华表奖，并被提名包括优秀故事片奖、优秀导演奖、优秀男演员奖在内的八项大奖。
颁奖仪式将在七月初举行，距离现在仅有一周时间。
于是陶最和顾南的欧洲之旅就此泡汤，不但哪都去不了，还得兵荒马乱地准备参加颁奖典礼的妆造。
因公布提名和颁奖典礼举行时间挨得太近，所有要参加颁奖典礼的明星全在抢衣服抢人。各大品牌高定、超季、当季的衣服被搜刮一空，有名的造型师和妆发师也被提前预订，等陶最反应过来，顾南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衣服穿了。
“这些人怎么动作这么快？选一套就得了，非得霸占那么多套干什么？把颁奖典礼当秀场吗？”陶最气得牙痒痒却毫无办法，想来想去，只能给申毅打了个电话，看能不能从星灿艺人手上匀一套衣服过来。
陆君浩倒了之后，陶最并没有告诉申毅自己怀疑陆君浩重生的事，自然也不会提及秦双等反派，只要他们不整什么幺蛾子，他便当他们不存在。因此几位反派在星灿发展还算顺利，就算没有陆君浩，申毅也会给他们争取资源。
只是申毅毕竟对娱乐圈不熟悉，又没有陆君浩“未卜先知”的能力，因此大多数资源都来自寰宇国际，影视资源则由他们自己争取，申毅会视情况给予金钱支持。
如此折腾下来，倒是把秦双捧了出来，比不上顾南，却也能和尤辉叫叫板。至于宋文斌则因为年纪偏大，《有罪之人》冲奖失败，在星灿已经边缘化，最近正在积极联系下家，准备解约。
陶最想匀衣服的对象，就是秦双。这人身高和顾南差不多，咖位小一点但因有寰宇国际支持，倒也抢到了不少超季新款，匀个把件衣服应该是小CASE。
但申毅却提供了另一个选项：“如果你们不执着于国际大牌的话，要不要考虑一下华汐？”
华汐是陆君汐创立的服装品牌“汐”旗下的高端定制线，最近几年在秀场上大放异彩，在巴黎时装周连着举办了三次高定展，得到了一致好评。
不少欧美明星都穿过华汐的高定，反倒是国内华汐名声不显，很是低调。
在国际上获得肯定后，陆君汐自然而然地就将目光转回了国内，但暂时还没有什么动作，毕竟契机这个东西，很重要。
申毅一听到陶最说要给顾南借参加华表奖颁奖典礼的衣服时，脑子里瞬间就想到了华汐，还有什么比亲弟弟穿着姐姐一手创立的服装品牌高定走红毯更合适的机会呢？
陶最其实也没什么大牌控，一定要借超季新款也是为了维持顾南的逼格，听到申毅详细介绍了华汐的情况后，他二话不说就拍了板。
于是第二天陶最和顾南就去了华汐的工作室，在陆君汐的陪同下挑选参加颁奖典礼的衣服。
“这些都是这一季的最新设计，只是……我们几乎不做男装，所以都是裙装礼服之类的，外套和裤装只有这么几件。”华汐工作室的主设计师从龙门架上取下几件外套，顺手在顾南身上比着。
“女装其实无所谓，重点是合不合适。”陆君汐倒不觉得女装有什么问题，亲自上手挑着，“这件可以配这条裤子，这件不行，太长了。”
顾南僵在原地求救般回头看向陶最，却发现他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一点也没有解救他的意思。
顾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用滴溜圆的眼珠子传达着自己的不满：你真要我穿女装？
陶最挑挑眉，笑着歪歪头：有何不可？好看就行。
顾南：“……”
他俩在那眉来眼去，陆君汐和主设计师讨论造型，工作室其他设计师则远远看着这一幕，窃窃私语着。
“妈耶，顾南真人好帅啊！比大银幕上看着还要帅一万倍！”
“那是他的经纪人？这种长相不进娱乐圈真是暴殄天物！”
“陆总居然亲自带着顾南来挑衣服，难道‘汐’的代言人要定了？”
“之前不是说是秦双吗？”
“我就纳闷了，咱们都不知道代言人是谁，怎么都在说是秦双？”
“还不是网上传的，说秦双最近宣的两个代言都是寰宇国际旗下的，说寰宇国际可能要和秦双进行深度合作。但寰宇大多数业务其实不需要什么代言人，结果‘汐’就被看上了。”
“他不就代言了一个手游，一个充电宝吗？”
“嗯，而且都是集团公司新业务，算是开辟市场阶段，请个代言人拓展一下知名度，谁知道外面怎么传着传着就变成这样了。”
“寰宇国际那么多业务，请的代言人没有一打也有七八个，怎么到他这就要深度合作了？脸可真大！”
设计师们的议论并没有引起陶最的注意，最终他们定下了两套造型。
一套是浅蓝色休闲款西装外套，搭Over Size的深蓝色长裤，里面是简单的白T，用来走红毯。一套是黑色重工针织外套，搭西裤领带和白衬衫，内场时穿。
需要修改的地方除了肩宽外，便是Over Size的长裤因为顾南腿长，原本计划裤腿会堆叠在脚背，结果现在只是有点褶皱，需要放量。
“裤腿还是得堆起来才好看，鞋子穿休闲皮鞋就好，颜色要和裤子的颜色搭配，配饰的话……黑色那套配个钻石胸针吧！我记得上次做了个鸟型廓形胸针，很合适。”主设计师越说越兴奋，转头就跑去找胸针了。
陆君汐也看得直点头，开玩笑般笑着说：“弟弟，姐姐的华汐第一次闪亮登场可就靠你了，一定要给我一鸣惊人！知道吗？”
顾南点点头，看了眼镜中的自己，微微松了口气——还好，没那么女装。
服装搞定了，接下来就是妆发。好在长期和顾南合作的化妆师，一接到陶最的电话就忙不迭地推掉其他人，背着化妆箱就来了桃李。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生怕你们不去华表。”化妆师一副逃出生天的模样，“你是不知道，我都把毕生能想的借口想完了，才拖到今天。”
陶最把顾南那两身造型的照片递给化妆师，嘴里笑道：“至于吗？”
化妆师接过照片，瞪了他一眼：“怎么不至于？我的好口碑可不能被那些歪瓜裂枣给毁了！什么档次啊也敢找我化，也不照照镜子自己什么吊样，就敢拿着顾南的造型要求我做类似的，我再怎么厉害，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啊！尽提些异想天开的要求……衣服没在吗？”
“还在改，先试个大概，等衣服改好了最后再定。”陶最也没问是谁比着顾南折腾。这种人最近两年太多了，不光顾南，苏寄秋也有不少模仿者。
他们故意穿同样的造型出席活动，然后再发对比拉踩通稿，奔着能洗脑一个是一个想法时不时就搞一回，把网友当傻子糊弄。
要真像他们通稿里说的那样，各个都比顾南帅，比苏寄秋美，也没必要发这样的通稿自我催眠了。
化妆师比了OK，展开化妆箱，一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瞧好了吧，保证让我们南帅翻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