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红啊……有点像煮熟的龙虾。”

  “这么红能用吗?”

  “你居然还在想这个?”

  “妈耶……感觉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嘘!”

  顾南压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他只知道自己心跳如擂,口干舌燥,手脚紧绷得比犯病时还僵硬,完全忘记了摄影机以及导演、工作人员的存在。

  他的瞳孔在陶最抱上来的瞬间微微睁大,紧接着便剧烈震颤起来,睫毛也开始忽闪,却始终不敢往下瞄,仿佛看一眼就会惊醒似的。

  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凸出的喉结因吞咽的动作咕咚一下,带落了几滴水珠。

  过了一会,他终于从僵直中缓过劲来,某个被陶最身体遮掩的部位蠢蠢欲动,手也有围上怀里身体的趋势……

  就在这个时候,吴筝喊了卡。

  “卡!很好!下一场!”

  一听到吴筝喊卡,陶最几乎是针扎般松开了顾南,一个箭步就远离了他,就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顾南眼中闪过一丝委屈,抬脚就追了上去,正要说话时就听见陶最嘴里嘀咕着: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顾南一怔,随即笑了起来。

  原来不是讨厌啊……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很快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了?

  想到这,他装作什么也没听见似的,拍了拍陶最的肩膀:“哥,要去看看回放吗?看看你的银幕初秀?”

  陶最被他吓了一跳:“不不不不用了!你自己去看吧!我去换衣服!”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逃进了更衣室,就像背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一样。

  顾南看着他的背影轻笑两声,转身走到了监视器后。当看到自己的身体在屏幕上以惊人的速度变红时,他脸上没有一点惊讶的表情,心里却在暗自庆幸——好在陶最没来看回放,不然哪瞒得住?

  至于目睹这一切的工作人员,他压根不在乎。

  “吴导,会不会太红了?能用吗?”

  吴筝看了眼认真提问没有一丝不好意思的顾南,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能用,怎么不能用?这可是真情流露,比你之前演得好多了。”

  顾南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又对吴筝竖起右手食指比在嘴唇前。

  吴筝哼哼了两声:“知道了知道了,帮你瞒着那个傻子。其他人你也不用担心,我会招呼下去。”

  顾南笑了:“谢谢吴导,拍完了我请您吃饭。”

  “吃饭就免了,你好好拍戏就行,我还指望着靠这部电影拿奖呢!”

  逃回更衣室的陶最,压根不知道自家艺人和导演达成了什么邪恶协议,还在暗自庆幸自己定力强,不然刚才就露馅了。

  脱下戏服陶最长舒了一口气,小声嘀咕着:“还好就这一次,再来一次命都要没了……”

  换上自己的衣服,陶最人模狗样地走出更衣室,仿佛刚才让他窘迫的一幕完全没发生般来到吴筝身边。

  “吴导,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那我就走了,公司还有……”

  “你不能走啊!”吴筝抬头瞪了他一眼,“后面还有呢!”

  陶最懵了:“还有?还有什么?”

  吴筝理直气壮地说:“戏啊!”

  陶最:“哈?不是,我知道还有戏没拍完,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吴筝:“反正你不能走,你要是走了,我就换男主角。”

  陶最:“……”

  很快,陶最就知道吴筝非要他留下来的原因是什么了。

  下一场拍的依然是发生在泳池边的事,主角向东在热身时忽然脚抽筋,教练便让其他人自主热身,自己则在旁边给向东做单独的腿部拉伸。

  因为脚抽筋,向东是坐在瓷砖上,教练蹲在他身前,抱着他的脚做拉伸动作。其中有个动作,要把腿抬起来抵着肩膀的位置,两个人的脸因此也离得很近,只有不到一掌的距离。

  于是呼吸交错间暧昧流转,两人没有眼神交流,却将绵绵情|欲隐藏在陷进肌肉的手掌里,因握拳而凸起的手臂青筋间。

  依然是田修筠和顾南先拍几条,然后是陶最换上教练的衣服,拍一条顾南的特写。

  在两人因拉伸运动而骤然靠近时,顾南绯红的耳朵,不自觉开始吞咽的喉头,与下意识舔过嘴唇的舌,都被摄影机如实记录下来,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

  这才是面对暗恋之人时真实的反应。

  吴筝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得意地翘起嘴角。

  这样要是还不得奖,那就是评委会眼瞎!

  当了一天替身的陶最也终于反应过来了,吴筝这特么是发现了顾南对自己的好感,坐收渔翁之利啊!

  想通这一点后,他立马坐不住了,起身就去了吴筝的房间。

  吴筝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他会来,开门看到他还说了一句:“来的正好,我刚泡了一壶茶。”

  陶最咽下嘴边的话,跟着他走到沙发坐下,捧着茶杯一饮而尽后,才开口道:“我可以配合剧组,但我有个条件。”

  “知道——”吴筝拉长调子道,“剧组范围内封口呗,你放心,顾南喜欢你这事绝对不会传出去。”

  “咳咳咳咳咳咳!”陶最被吴筝直白的话吓了一跳,茶水因此呛进气管,咳了好一会才缓过劲儿来,“你、你别瞎…咳咳咳!别瞎说!”

  “瞎说?”吴筝一脸“你在侮辱我智商”的表情,“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好吧!”

  陶最沉默了一会,又喝了一杯茶之后才开口道:“也许吧,但我希望这层窗户纸能好好地呆在窗户上,别捅破了。”

  吴筝皱了皱眉:“你不喜欢顾南?”

  陶最笑了:“喜欢啊,他是我的艺人,我的摇钱树,我怎么可能不喜欢?”

  吴筝啧了一声:“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吴导,顾南才二十岁,”见吴筝面露不赞同的神色,陶最摆摆手,示意他先听自己说完,“他的喜欢赤忱直白,而我,二十五岁了,我的喜欢要考虑的因素太多。在一切条件没有到位前,我希望我们彼此都不要越界,以免导致不可控的后果。”

  吴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说白了,你还是希望你们之间能结善果是吧?”

  陶最低头轻笑:“当然。”

  吴筝点点头,一拍大腿:“行,我明白了。虽然我个人奉行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行事作风,但也不讨厌别人步步为营。放心吧,这些人都和我合作多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件事我会让它烂在剧组里。”

  陶最松了口气,举起手中的茶杯,以茶代酒道:“那就谢谢吴导了,另外今晚的谈话……”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两个小巧的功夫茶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一声响。送走陶最后,吴筝看着那两个小茶杯,摇了摇脑袋。

  “好么,明明相互喜欢的两个人,一个喜欢到人尽皆知,就是不告诉当事人;一个知道对方喜欢自己,也喜欢对方,却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粉饰太平……两个人谈出了四角恋的感觉,绝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样的状态对于《水乡》的拍摄来说简直完美,吴筝非但没有觉得是困扰,反而乐见其成。

  于是接下来的三天里,剧组便重复着这样的模式,很快就将亲密戏拍了大半,直到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吴筝才意犹未尽地拿起大喇叭喊道:

  “卡!年前的最后一条过了,大家收拾收拾回家过年吧!三天后见!预祝大家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导演春节快乐!”

  “龙年大吉!”

  欢声笑语中,陶最脱下似乎带了铅块的戏服,总算是松快了几分。

  换上自己的衣服后,陶最和顾南以及早就收拾好行李的李升平一起上了库里南,先把李升平送到家,两人才掉头往宿舍赶。

  一路上到处张灯结彩的街景都在提醒二人,明天就是大年三十,马上就到春节了。

  “在影视基地完全没有过节的感觉,要不是吴导说放假,我都忘了这码事了。”陶最扶着方向盘感慨道。

  明明只是临时探班,谁知道被扣在剧组快一周,要不是桃李娱乐的艺人满打满算也就五个人,还有一个年后才进组,就他这种消失法,够公司倒闭好几回了。

  “说起来,往年春节你们都是怎么过的?”

  “往年啊……”顾南看着前方的车流,陷入回忆中。

  小时候,春节给他留下的印象是屋外吵闹的烟花爆竹,以及屋内的冰冷无声。母亲为了三倍节假日补助,主动留在医院加班,父亲……不是在赌桌上,就是在酒桌上。

  长大一点后禁止燃放烟火,那就是屋内屋外一起冷冷清清,只有隔壁邻居电视里的春晚上演着和他无关的热闹喧嚣。

  进入公司后到现在只过了一个春节,却令他终身难忘。

  “去年以诺的爸爸妈妈邀请我们去他们家过的年,一起包饺子,一起看春晚,第二天去了第五邹家……”

  听着顾南充满怀念的语气,陶最挑了挑眉:“看来过得很开心啊,那今年呢?”

  “今年也叫我们过去,但我不知道剧组什么时候放假,秋秋也说太麻烦人家了,而且……”顾南故意顿了顿,似笑非笑地看了陶最一眼,“大家都还等着你放话什么时候放假呢。”

  陶最一拍脑门:“把这茬给忘了……行吧,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在宿舍过年,还好明天才大年三十,还有时间准备。”

  说着,陶最一踩油门,脸上扬起肆意的笑容:“就让爸爸带你们见识见识,我陶家都是怎么过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