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群架这种事,对二十四岁的花重锦来说,已经变得有些陌生了,可身体倒是保留着那些年跟人从村头打到村尾的肌肉记忆。

  叼在嘴里的烟已然燃尽,花重锦随手将烟头在一个人身上拈灭,对方呼痛的声音落在他耳朵里,他却置若罔闻。

  拳脚乱七八糟地打在自己身上,花重锦却仿佛浑然不觉,只是揪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花鹤瑄的衣领,一拳一拳打在对方脸上,打得对方嘴角溢出了血,也完全没有收手的意图。

  比起其他人被打到时候忍不住呼痛出声,即便被几个人打中,花重锦也一声没有哼,连下意识的呼痛都没有,好像他压根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只是专注地对着身下的花鹤瑄一拳拳挥出。

  娇生惯养的纨绔少爷们哪里见过这么不要命的打架,有三四个人只是被花重锦混乱中踢了几脚,就已经吓得退出了战圈,缩在角落,试图假装自己不存在。

  生怕这不要命的疯子打完花鹤瑄,再转头来针对自己。

  此时的花鹤瑄已经被打得不成人样,脸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明明是一米八五的大块头,却完全被不到一米八的花重锦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我的好弟弟,你说得对,我不敢杀人。”花重锦看花鹤瑄快要晕过去,勾了勾嘴角,摸过一旁的烟盒,又给自己点了支烟。

  看着花鹤瑄不服的眼神,花重锦嗤笑一声:“我不敢杀人,只是因为,我暂时还没有找到可以在杀人后,彻底脱罪的办法。”

  “花重锦你……”花鹤瑄此时的声音像是一只破旧风箱。

  他觉得,他大概是伤到肺了。

  那几个瑟缩在角落不敢动作的纨绔打了个寒颤,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却没有人敢说话。

  因为,此刻花重锦表现出来的样子,让他们打心底感受到了恐惧。即便花重锦那句“只是没有找到杀人后脱罪的办法”听起来太像是个不合时宜的玩笑,可他们还是下意识当了真。

  他们以前……他们以前怎么会觉得花重锦只是个废物花瓶呢?!这明明,明明是个不要命的疯子啊!

  “花鹤瑄,”花重锦熟练地弹了下烟灰,嗤笑道,“没想到你打起架来,这么废物。真不想承认,我们身上竟然流着一半相同的血。”

  花鹤瑄也终于切实感受到了恐惧。

  虽然花重锦说他找不到脱罪的办法所以不敢杀人,可刚刚有那么一瞬,他真的感受到了,来自这个被自己欺负了多年的同父异母的“大哥”身上的,对自己的杀意。

  “你就不怕,这里有监控?”花鹤瑄艰难喘着气。

  “你会带我到有监控的地方?”花重锦回头看了一眼那边几个或被自己打趴、或太怂放弃的纨绔,“你带这几个人,选在这种地方来找我的麻烦,不就是图瑾城的游轮上没有监控吗?”

  烟又抽完一支,花重锦顺手将烟头拈在花鹤瑄手背,看着对方因为疼痛挣扎却又挣扎不动,突然有些理解了,这群人为什么从小到大那么喜欢欺负弱小。

  看着讨厌的人无能为力,确实身心愉悦。

  “这游轮为了满足你们平日里的奢淫活动,怕是连走廊上都没有监控吧。说起来,你们这些年也没少包这游轮出海,怪不得一个个看着体格不错,却这么虚呢。”花重锦转头,在这群人身上上下打量,最后扫过某个部位,嗤笑一声。

  几个人都被他笑得十分耻辱。

  “还以为能打得痛快一点儿呢,没想到一个个都是废物。”花重锦终于放开了花鹤瑄,不再用膝盖压着他,“这么多年,光长几把,不长脑子。哦不对,几把也没怎么长吧。呵。”

  看着花重锦用这样一张祸国殃民脸,讲着粗俗不堪的话,如果放在之前,他们只会觉得割裂。

  但此刻,他们只觉得,花重锦就该是这样的。一个从穷山沟里出来的由伎女生下来的,从小一双眼一张脸就会到处乱勾人的——野种。

  说着那些粗鄙的话,跟混混一样打不要命的架,将抽过的烟头随地乱扔,然后看到城里的有钱人后,发出一声明明出于嫉妒却要表现为不写的嗤笑。

  “你……你就不怕我们报警吗?”

  “报警?”花重锦走到那群人面前,蹲下||身去,从其中一人口袋里摸出手机,又拿着对方的手解锁,开始查看对方的相册跟录像记录。

  没有偷拍的今晚的内容,倒是有拍他自己的X爱录像。

  “哦,或许你也想跟翟彬一样,因为几把太小,抹不开面子,跑去国外躲羞吗?”点开了视频播放,花重锦外放了声音。

  腻歪又银乱的声音顿时在半封闭的环境里响起,显得更加糜乱。

  “为了避免李少爷步上翟少爷的后尘,视频我就帮你删了。”花重锦彻底删除视频后,把手机扔到了李少爷身上。

  一边查着其他人手机有没有偷录内容,花重锦一边说:“我巴不得你们报警。八个人欺负我一个小可怜,逼得我这个老好人都不得不反抗,最后还答应了。说出去,瑾城的八卦节目至少能讲一个月。”

  那些人看着花重锦检查自己的手机,却不敢反抗。

  他们没有一个人想变成那边躺着到现在都爬不起来的花鹤瑄的样子。

  “我花重锦在瑾城一向是个笑话,就算这事儿说出去,对我来说也只不过是数不清的笑话里,平平无奇的一个。但你们呢?光鲜亮丽的富家少爷们,从来都是被人追着捧着,被家里人娇着惯着,这事儿要是传出去,”说到这儿,花重锦顿了顿,“你们可就永远摘不掉‘八个人欺负废物却被反打’的标签了。”

  他们不得不承认,花重锦说得理由,正是他们心中所想。

  而且,他们今天也没怎么挨打,只有一个花鹤瑄被往死里揍,如果花鹤瑄都不报警,他们也没必要蹚这趟浑水。

  在沉默声中,花重锦检查完了所有人手机的录像、录音,确保没有对自己不利的内容后,起身走回刚刚的沙发上坐下。

  桌上放着花鹤瑄叫人拿来的红酒,花重锦用开瓶器打开,倒进一旁的高脚杯,放到自己鼻下轻轻嗅闻了一下。

  “真不知道,酒这东西有什么好喝。”

  所以,他把四瓶红酒全都灌进了纨绔们的肚子里。

  “这次写个什么剧本好呢?”花重锦摸摸自己在打架中被牙齿磕破的嘴角,“不如就是我的好二弟伙同一群色鬼,试图灌醉我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结果我为了祈哥哥誓死不充,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带伤逃离?这样,祈哥哥应该会感动吧。毕竟,我那么爱他——”

  “花重锦,你会遭报应的。”有人被灌了酒后有些醉了,“你会不得好死!等傅琢祈跟你离婚,我一定要你滚出瑾城!”

  “哦?是嘛。”一包烟快要抽完,花重锦挨个把抽过的烟头塞到他们嘴里,假装烟是被他们抽完的,自己只不过是在这样的环境里,不得不沾染上烟味。

  有人似乎终于回过味来:“你之前……都是装出来的?”

  “恩?”花重锦超那人看过去,露出一副胆怯又有些委屈的表情,“你说这样?”

  那人倒吸一口气,明白了一切。

  但他却不敢将花重锦的真面目说出去,因为一旦说出去,就跟报警一样,最后丢人的只是他们。

  毕竟花重锦不得花家喜爱,花盛昌表现得十分明显,花家的一切都不会分给他——换句话说,就算他们揭露了花重锦的丑陋面目,花重锦也不会因此失去什么。

  这一瞬间,他明白了,为什么有句话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不,不对!他还有可以失去的东西!

  “你就不怕傅琢祈知道你的真面目吗!”那人高声质问,仿佛这句话说出来,就能看到花重锦惊慌失措的样子。

  可惜,花重锦只是微微一笑,笑得讥嘲:“你可以去试试。”

  傅琢祈是个谨慎的人,没有证据的东西,他是不会轻易相信的。不过花重锦有些好奇,如果是他那位白月光小胡去告诉他,自己本性一点都不温柔善良,反倒是个不在乎人命的疯子,他会信吗?

  船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踏上了返航,花重锦看着越来越近的灯塔,将外套脱下,□□一番后扔在一边,装出受害者的模样。

  花鹤瑄似乎缓过来了一些,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花重锦,我会把你今晚做的事告诉爸爸!”花鹤瑄狠狠威胁。

  在花鹤瑄看来,花重锦这几次发的疯虽然越来越厉害,但在花盛昌面前,依旧还是那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废物。

  “看来你还没有学乖。”花重锦手里失去记忆卡的录音笔在他脸上抽了两下,“花盛昌真是把你惯坏了。看得懂现在的局势吗?”

  “花重锦,你就得意吧。早晚有一天……”

  “二弟,比起那个不知道在哪天的‘有一天’,我觉得你还是先想想,假期结束后,你这个样子怎么返校吧。”

  花鹤瑄看不到自己脸上的情况,但一说话就会痛的感觉让他明白,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糟糕透了。

  但就是这么糟糕的样子,刚好可以回家去找花盛昌告状。

  是,花重锦说的没错。他们没法报警,他们也没法把这事儿往外说,甚至找傅琢祈说,傅琢祈也不会信。

  可是花重锦这个野种不知道,父子之间,是不需要什么证据的。只要父亲疼爱孩子,那么他就一定会站在孩子这边。

  之前的几次,花鹤瑄已经尝到了父爱的甜头。

  随着一声鸣笛,游轮终于停靠在了码头上。

  花重锦懒得搭理这群连架都不怎么会的废物纨绔,故意弄乱了自己的衣服,准备下船。

  然而刚走到甲板,身后突然有人冲了过来。

  接着,花重锦只觉得颈侧一痛,一股冰凉的液体便被推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回头一个勾拳打在对方的下巴上,花重锦拔下那支注射器,看着里面还没推干净的浅蓝色透明液体,眯起了眼。

  “你给我注射了什么?”

  被打的人捂着下巴嗤笑:“是能让你□□的好东西。”

  大概是被打的时候咬到了舌头,说出来的话还有几分含糊不清。

  花重锦单手捏着注射器,另一只手捂着自己被针扎到的脖颈,快步下了船。

  根据那人的回答,以及自己对这群纨绔的了解,花重锦想,这里面大概是某种du品。也不知道具体是哪种,一次注射这么多会有什么反应。

  但他现在得尽快离开这里,找一个安全的地方。

  从船上下来没走几步,花重锦身上突然落下一件衣服。

  以为是那群纨绔追了下来,花重锦下意识抓住了那只还没来得及撤回去的手腕,一转头,却看到了傅琢祈那张帅气的脸。

  眼神里的杀意瞬间消失,花重锦立刻露出一副诧异的模样:“祈哥哥,你怎么在这?”

  “不放心你。”码头昏黄的光线里,傅琢祈终于看清了花重锦嘴角的血迹,脸色沉了几分,“这是怎么弄的?”

  “没……没什么。”花重锦立刻别开头去。

  然而傅琢祈却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转过来,目光又瞥见他颈侧的针孔:“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不明液体的作用,花重锦渐渐觉得自己身体有些发飘,意识也有些混乱起来。

  抓着傅琢祈手腕的手又紧了几分,略加思考,花重锦决定把事情交代给傅琢祈。

  “我可能被他们注射了du品,不要报警,”把自己手里的注射器交给傅琢祈,花重锦语气里带了几分哀求,“带我回家,祈哥哥,拜托你……”

  意识越发混乱,花重锦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些本该只存在于记忆里的东西。身体也越发飘飘然起来,总觉得自己脚下的地面突然化了,又软又黏。

  傅琢祈发现身边人有些昏昏沉沉,身体也站不直,当即紧张起来。

  “阿锦?阿锦醒醒!”傅琢祈略带焦急地叫着歪进自己怀里的人的名字。

  然而怀里人却已经没了声音。

  傅琢祈看了眼手里的注射器,扔进了披在花重锦身上的大衣口袋里后,将人抱上了车。

  “去医院……不,回傅家老宅。”

  司机好奇地从后视镜里看着两人,却没有多嘴。

  因为他的老板,从接手公司开始五年来一直待人温和的小傅总,此时第一次,满脸满眼都写着:想要杀人。

  *

  在短暂的昏睡过后,花重锦又自己醒了过来。

  怀里人突然动作,反倒让傅琢祈松了一口气:“阿锦,你还好吗?”

  听到声音,花重锦从他的怀里仰头,似乎是有些茫然,随即又低下头去,在傅琢祈怀里使劲嗅了一下。

  似乎是熟悉这个味道,原本有些警惕的花重锦,脸上表情放松了一些。

  “阿锦,还认得我吗?”傅琢祈看他这样,又问。

  然而花重锦对问话充耳不闻,只是双手抓着傅琢祈西装外套下的衬衣,整张脸埋在他的怀里,像只狗狗一样,嗅个不停。

  傅琢祈掏出手机,给傅家的家庭医生打去了电话,约人在老宅等着自己。

  “……是的,不知道是被注射了什么东西。”说到这里,傅琢祈的愤怒几乎要压抑不住,“所以需要您给他做个血液分析。对了,注射器里还残留了一部分药物,到时候麻烦您拿去化验一下。”

  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傅琢祈又道:“我知道了,我们再有半小时就能到家……”

  听到了“到家”这个词的花重锦,攥着傅琢祈衣服的手又紧了几分,紧得手背上青筋凸起。

  “到家后,还要麻烦您……”傅琢祈的话还没说完,一只手便伸出来,啪得一下,狠狠打掉了自己手里的手机。

  傅琢祈看向自己怀里一脸警惕的花重锦,放柔声音喊他:“阿锦?”

  花重锦一句话不说,只是警惕地看着他被打掉手机后空空的手。

  电话里家庭医生大声问:“傅总,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先挂了吧,我们马上到。”傅琢祈看着电话被那边挂断,也没有去捡掉落在脚下的手机,只是抬手轻轻抚摸着花重锦的头。

  “别怕,我们马上就回家……”

  啪!

  这次,巴掌落在了自己抚摸着他脑袋的手上。

  傅琢祈看着自己被打的手背,意识到,对方两次的激动反应,都是自己在说到“家”这个字的时候。

  看着那双警惕的睡凤眼,傅琢祈并没有收回被他打的手,只是继续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安抚。

  这次,傅琢祈避开了所有“家”字,花重锦果然没有再激动地打人。

  “你现在在想什么呢?”傅琢祈轻拍着花重锦的背。

  而花重锦在被安抚下来后,一直躲在傅琢祈的怀里,像是一只被吓坏了的动物,偶尔还会发出一两声呜咽般的喘息。

  听着后面传来的声音,司机从后视镜里偷看了一眼后,加快了车速。

  等车子停在傅家老宅的车库里时,花重锦的喘息声已经重得让人怀疑这俩人在后座上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然而下车的傅琢祈衣冠楚楚,只是衬衣被拽得有些狼狈。而花重锦依旧披着傅琢祈的那件大衣,埋在傅琢祈怀里的脸看不清是什么样子。

  “今晚辛苦了,早点休息。”跟司机说完,傅琢祈立刻抱着花重锦下车进了屋子。

  客厅里,医生已经等在那儿。

  “麻烦您跟我一起上楼吧。”

  电梯里,医生先是检查了花重锦的瞳孔,又简单把了下脉,问道:“夫人都有什么表现?”

  傅琢祈便把一路上花重锦的情况简单概括了一下。

  医生眉头一皱:“这情况,我之前也没见过。保险起见,傅先生要不还是带夫人去医院里检查一下吧?”

  然而傅琢祈却摇了摇头。

  他大概知道花重锦在睡过去之前对自己的叮嘱是什么意思,如果去了医院,他被注射的真的是du品的话,这事儿一定会走到报警那一步。

  国家对du品的容忍度极低,就算花重锦并不是主动吸du,这儿事要处理下来也是很麻烦的,更何况再有半年,花重锦就要毕业了,要是被花鹤瑄拿去做文章,怕是要节外生枝,所以他也没有直接带花重锦去医院。

  “对了,这是残留的液体。”傅琢祈把大衣里的注射器递给了医生。

  对方小心翼翼接过去后,放进了密封袋里,收进医药箱。

  “大概三天能出分析结果,不过傅先生,真的不用带夫人去医院吗?”

  被傅琢祈放到床上后,花重锦又短暂地睡过去几分钟。

  再次睁眼,花重锦却带上了攻击性,险些一拳打到准备给他抽血的中年医生脸上。

  还好一旁的傅琢祈反应迅速,拦住了他的拳头。

  “能给他打点镇静剂或者什么别的,让他睡一觉吗?”感受到掌心里传来的挣扎,傅琢祈只能一把揽过花重锦,将人死死控制在怀里。

  医生摇摇头:“不确定夫人被注射的东西都是什么成分,如果贸然注射镇静剂,怕是会出现更严重的情况。”

  “那现在……”

  “我的建议是去医院,虽然夫人现在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在傅琢祈的暴力镇压下,医生总算安稳抽完了血,“如果先生真的不放心,还是去医院好一些,毕竟那边检查结果出得要比我快一些。”

  傅琢祈依旧摇摇头:“那就麻烦您做血液跟液体的分析了。”

  “好的。”医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临走前又叮嘱,“保险起见,先生最好不要擅自给夫人服任何药物。”

  “我知道了。”怀里的人依旧在奋力挣扎,傅琢祈只能大力箍住,“这个情况,我就先不送您了。”

  医生还在为那差点砸在自己鼻梁上的一拳后怕,赶紧提着自己的医疗箱走了。出门后,还十分体贴地关上了卧室门。

  等医生离开,傅琢祈才松开手。

  然而怀里的人非但没有离开,反而伸出手抱住了自己,脑袋在自己颈侧拱来拱去,有些痒。

  “阿锦?”傅琢祈反过来试图拉开他。

  花重锦非但不肯离开,反而伸手过去,开始解着傅琢祈的衬衣扣子。

  傅琢祈赶紧按住了他的手:“阿锦,躺下休息下吧。”

  从上车到回家以来,花重锦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要睡你!”

  傅琢祈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眼前的小狐狸鼻尖眼尾都泛着红,一双睡凤眼里似乎噙着泪,我见犹怜。但那张薄唇里说出的话,倒是一点儿都不可怜,反倒有几分高高在上的味道。

  见傅琢祈没有回应,睡凤眼眯了眯,花重锦手指再次挑开一个扣子,重复道:“我说,我要睡你!”

  “我是谁?”傅琢祈按住他的手加了几分力,直视着他的眼问。

  花重锦也没有躲避,直直看了回去:“傅琢祈,给不给睡?痛快点,一句话。”

  傅琢祈捏了捏自己突突跳的眉心。

  他现在应该是紧张的,紧张小狐狸被注射的到底是什么东西,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损害。可对方的表现,反倒让他一根弦无论如何都绷不起来。

  “啧。”看他一直不给自己答复,花重锦一个使劲儿,把人推倒在床上,自己跨坐在他腰间,“这么不果断,平时怎么做老总的?”

  傅琢祈也不是没想过,自己跟小狐狸更进一步的那天。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过,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该庆幸小狐狸至少是知道自己是谁吗?还是该庆幸,在知道是自己的情况下,也没有抵触发生更亲密的事?

  傅琢祈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态真是有点病态。

  即便明知花重锦并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即便知道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可能只是被那不明液体所刺激,可傅琢祈的内心还是忍不住窃喜。尤其是在感受到坐在自己腰上那人,裤子下的变化后。

  至少,他是在知道自己是谁的情况下,还产生了谷欠望。

  “你在发呆?”花重锦不满地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直视着自己。

  这样的小狐狸,傅琢祈还是第一次见。

  红着的鼻尖与眼尾看起来丝毫没有威慑力,反倒激起了傅琢祈内心最深处的破坏欲。

  ——想要把他弄坏。

  在这张自己从小睡到大的床上。

  双手掐住花重锦的腰,把人往后带了带,傅琢祈坐起身,一手在他颈后轻轻摩||挲,一手拉下花重锦的衣领。

  “知道要怎么做吗?”傅琢祈拉进了两人上身的距离,鼻尖蹭着他的鼻尖。

  花重锦目光落在那一张一合的唇上,皱了皱眉,二话不说亲了上去。

  似乎是不满意对方嘴里说出的话,花重锦咬住对方的下唇,却并没有用太大的力。

  “我不喜欢被质疑。”花重锦飞快解掉了傅琢祈身上最后的扣子,看着里面的打底衫,眉头紧锁,“衬衣里面怎么还套别的?”

  “守男德。不喜欢?”傅琢祈轻轻在他嘴角啄了一下,还是主动脱去了身上碍事的衣物。

  花重锦这才松开眉头,扫视着这具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躯,而后低下头去,在那挺立的锁骨上张开口,狠狠一咬。

  傅琢祈吃痛,轻呼一声。啃咬顿时变成了舔舐,舌尖在齿痕的地方轻轻扫过,带起一阵痒意。

  花重锦的上衣也被他脱掉。

  傅琢祈看着他腰背、腹部上已然显现的青紫,立刻清醒了:“这是他们打的?”

  然而花重锦低头看了自己一眼,不屑地笑了笑:“不算什么。他们身上,只多不少。”

  本以为小狐狸应邀是做了万全之策,所以傅琢祈也没打算跟去。

  可是花重锦却带着一身伤,还有不知道被注射的什么液体回来,傅琢祈只觉得,这只小狐狸现在简直丧心病狂。

  ……竟然连自己的身体都不顾!

  这样不爱惜自己的坏狐狸,是要被狠狠惩罚的。傅琢祈这么想着,亲吻的动作却是温柔到不能再温柔。

  花重锦发现自己的主导优势竟然被对方悄无声息夺走,有些不满地反抗了一下,最后还是任由傅琢祈在那些伤痕上轻轻吻过。

  疼痛好似消失了,只剩下轻飘飘的痒意,痒得花重锦有些不爽。

  “没吃饭吗?”

  傅琢祈动作一僵,险些笑出声。

  竟然在这种时候说这么破坏气氛的话,要不是审核太能锁,傅琢祈都要以为他现在压根是清醒的。

  “只是疼你而已。”傅琢祈想要用他磨磨牙,可惜审核说不行。

  花重锦做了点审核看不得的小动作,催促道:“快点。”

  傅琢祈又好笑又好气地咬在他颈侧,似是在报对方之前咬在自己锁骨的那一口之仇。

  疼痛对此刻的花重锦而言,反倒成了催化剂,痛呼伴随着乱了章法的呼吸,听得傅琢祈也想刺激一下审核。

  可这毕竟是审核看了都会嫉妒到发疯破防锁个没完的事情。

  虽然你能在三次元各种公开场合听到它们催人无t内s,但在这个平台,阿锦同学只是做些本心事说些本新华,却要被按着变得面目全非。

  “快点*来!”

  恶狠狠的语气,好像不是要跟人做什么エロ的事,而是约架。

  傅琢祈越发好奇,当小狐狸彻底摘下面具做自己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老宅卧室里有完全未拆封的晋江不能出现的东西,是傅琢祈在跟花盛昌定下联姻的事情后买的,原本是打算带到两人房子那边,可后来拍结婚照的时候发现对方的抵触,也就算了。

  再后来,傅琢祈觉得,也没必要为了这个特意回来取,需要的话直接去买新的就好,这一份也就一直躺在了抽屉里。

  “……嘶。”刚刚还在恶狠狠说着晋江不给说的话的人,却在目的达成的瞬间,轻轻痛呼出声。

  傅琢祈停下动作,轻轻亲吻着对方的额头与眼尾。

  可惜小狐狸并不领情,眉眼一横:“虽然晋江不让我说,但你得做!”

  傅琢祈不知道别人的初め都是什么样,可自己跟花重锦的初め,倒是有些……一言难尽。

  他不忍看花重锦吃痛时皱眉的表情,可对方好似偏要感受到疼痛才能投入一样。

  真是个疯子!

  可他偏偏喜欢这个小疯子,喜欢了这么多年。傅琢祈想,或许自己也是个疯子吧。

  一场本该是エロ的狂欢,却有这样一个并不怎么エロ的开端,好在事情总会渐入佳境。

  听着对方不由自主发出的碎乱声音,傅琢祈内心终于有种被填满的感觉。

  花重锦放空时的表情配着湿红的眼尾,看起来像是被暴雨摧残过的娇花,可那张嘴里吐出的话语,却是玫瑰花茎上尖锐的利刺。

  “傅琢祈,你活儿真烂。”

  没有一个男人受得了在这种场合听到这种话,傅琢祈觉得自己迟早要死在花重锦手里——要么担心死,要么气死。

  深吸一口气,傅琢祈说:“下次努力。”

  花重锦一个翻身,坐在了他月要上,任由被子从身上滑落,最后堆在身后,将将盖住刚刚做过エロ事情的位置。

  “别下次了,这次吧。”

  对于花重锦的主动,傅琢祈原本想拒绝。毕竟他还是有点生气,因为花重锦那句没良心的话。

  明明,明明刚刚看起来他也很享受啊!总不能连gc的模样都是演出来的吧?

  想到这,傅琢祈心下一凛:……他该不会真是演出来的吧?

  可喜欢的人在自己眼前做着这样令人血脉偾张的事,作为一个单了三十年的“老男人”,傅琢祈还是没能把持住自己。

  看着再次放空的花重锦,傅琢祈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随口问:“这次呢?”

  被淋漓的汗搞得在灯光下亮晶晶的花重锦,呼吸尚未平复,蜷缩的脚趾似乎还带着一些隐隐要抽筋的酥||麻感。

  “马马虎虎。”花重锦依旧在嘴硬。

  傅琢祈觉得自己有些牙痒,一口叼住背对自己的小狐狸的后颈肉,磨了磨牙:“那继续。”

  后来,花重锦终于松了口:“……不,不烂。呜……一点儿都不烂。”

  傅琢祈这才心满意足,拥着早已经连手指都不想动的花重锦睡去。

  *

  花重锦是从傅琢祈怀里醒过来的。

  带着全身上下的酸痛。

  很明显,那不单单是打架挨拳脚的痛,尤其是某个隐秘的部位,他确信昨晚打架的时候,那里好好的,根本没有受过伤。

  草!那不是梦?!

  之前花重锦做过几次春天的梦,其中也有一两次很真实,真实到一睁眼,他都得先确认一下是梦是真的程度。

  以至于昨晚后来的事,他全然当做了一场跟之前一样过于真实的春天的梦。

  花重锦:……翻车。

  主要是昨晚他真的梦到了太多过去的事。

  梦到了七岁前跟村里那群半大小子从村头打到了村尾,被自己生物学上的外公跟舅舅关进猪圈跟猪一起过夜;

  梦到了花盛昌西装革履,带着一公文包的钱,坐着豪华小轿车出现在他们村;

  梦到了他被迫坐上那辆被全村人议论价格的车,被自称父亲的陌生男人带到了一个华丽却陌生的地方;

  梦到了第一次被周鹤瑄带着狐朋狗友堵在角落羞辱,对方还想要给自己的胳膊里打什么东西……

  以至于后来傅琢祈出现在“梦里”的时候,花重锦下意识以为,自己是架没打爽,所以这个讨人厌的家伙,又出现在自己梦里骚扰自己。

  想着前几次的梦里,总是傅琢祈主动,自己像只待宰的羔羊,全程被动的接受着一切,花重锦想,这是他的梦,他的梦里,凭什么让傅琢祈这么嚣张。

  于是,他主动了。

  他掐着傅琢祈的下巴说:我要睡你。

  草……!

  花重锦觉得,自从自己不再对生活感到无力后,已经很少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了。然而最可怕的,这还不是第一次。

  他在傅琢祈面前已经翻过几次车来着?花重锦依旧有些混乱的大脑想了半天,也没数清楚。

  但他还清楚,前面的几次,全都没有这一次来得狠!

  只不过,花重锦觉得,自己好像还是忘了什么东西。从自己掐着傅琢祈下巴说了那句“我要睡你”之后,自己还说了什么,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不过做的事情,倒还是隐隐约约有点印象,然而具体的行为回忆起来,却也好像蒙着一层纱,叫人看不分明。

  花重锦大概猜到昨晚自己被注射的东西是个什么效果了,无外乎带着些致幻成分的兴奋剂。只不过自己竟然没有发现这群人有这笔可疑的消费。

  难道是走的境外账户?大概是了,这种只能偷偷交易的东西,他们应该也不会傻到用境内账户购买。

  啧。真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只不过自己这次湿鞋的结果,竟然是跟这个家伙睡了!花重锦有些嫌弃。

  那些梦着纱的隐隐绰绰的印象里,傅琢祈好像很精于这钟事,毕竟自己切切实实爽到了,还不止一次。虽然具体的无论如何都想不真切,但那种飘飘然又仿佛全身过了电的酥||麻感觉,倒是一直记到了现在。

  花重锦撇了撇嘴,心想,老男人肯定身经百战。

  “醒了?”傅琢祈并不知道,自己又一次被小狐狸在心里冤枉了。

  身后传来成熟男人低沉的声音,花重锦下意识闭上眼继续装睡。

  然而喉咙干疼得让他装不下去——他得起床赶紧喝点水,嗓子又干又疼,简直像是徒步横跨了沙漠一样。

  “……恩,醒了。”一开口,花重锦才发现自己嗓子哑的吓人。

  他这嗓子,该不会是昨晚……□□了一晚吧?!花重锦觉得自己这记不清的记忆更磨人,还不如彻底不记得!

  “要喝点水吗?”傅琢祈也听出了他声音的不对,问道。

  废话!

  花重锦垂下眼皮,一副娇羞的模样:“……要。”

  羞是真的,只不过是羞愤的羞。

  傅琢祈掀背起身,光倮的身子在窗帘缝透进来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如果花重锦没有看到对方前胸跟后背上那些疯狂的痕迹的话,还是挺愿意欣赏一下对方优秀的身材的。

  然而上面那些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痕迹,无一不昭示着昨晚自己的疯狂。花重锦抬起胳膊,挡在自己眼上,欲哭无泪。

  ——自己昨晚,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