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算退烧了!”云婷往床边一坐,顿时一副老母亲感慨脸,“你都不知道,我差点要被你吓死。”

  “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捋了捋头发,云婷恨铁不成钢道,“该说对不起的另有其人!真是太过分了!老色鬼!臭流氓!衣冠禽兽!我呸!”

  “那个……你好像是误会了。”花重锦想起自己之前错过的解释,决定补救一下,“我感冒发烧这件事,跟祈哥哥没有关系。可能只是昨晚写论文的时候空调开太低,冻着了。”

  云婷一脸狐疑地看着他。

  原本没打算讲这么细,但看她这样,花重锦只能补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祈哥哥什么都没有发生!真的!”

  “我可以信你吗?”

  在云婷那边听起来,“空调开太低”这个理由,简直就像“作业真做了,只是忘了带”一样拙劣。

  拼命点头,花重锦说:“你不是也看到了吗?我跟祈哥哥是分房住的。”

  “就算这次没有,以后要是他有什么过分的想法,你也得学会说不,懂吗?”

  生怕对方会给自己来一句“可是”开头的升血压发言,云婷赶紧道:“我爸妈想认你作干儿子,以后云家就是你的底气,所以你以后可以对任何人说不,知道吗?阿锦。”

  “啊?”

  “本来是打算明天叫你来家里一起吃个饭,再说这件事的。但是看起来你这几天还是多休息比较好,所以现在先跟你说一声,估计晚上见面他们就跟你提这事儿了。”说到这个,云婷情绪高涨了一些。

  这个时间点上认自己作干儿子吗?

  花重锦很快想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

  “今晚曲姨跟云叔也会去吗?”

  “恩。原本是不打算去的。不过我跟他们说你发烧了,他们正好也想看看你。”

  “你跟他们说这个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害他们跟着担心……”花重锦正客套着,护士推门进来拔针。

  “血常规结果出来了,没什么事,回家好好休息。年轻人,多喝水,明天只要不再发热,就不用来了。”拔完针,护士看了一眼云婷,暧||昧一笑,“你小子,好福气,有个长这么漂亮还这么心疼你的女朋友。”

  云婷笑了笑:“不,这是我哥。”

  “啊,抱歉。”护士愣了一下,“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是呢。”对于对方的夸奖,云婷十分开心,“你先在这里坐会儿,我去叫辆车,等车来了你再出来,别吹到风。”

  “不要紧的,我们一起出去吧。”

  云婷按着他的肩膀重新坐回病床上:“你可别逞强了,温度好不容易退下去,消停点吧。晚上还得去见恶心的人,可不得攒好体力嘛?”

  “那好吧,又得麻烦你了。”

  “跟我客气什么!以后都是一家人。”

  *

  回到家后,云婷又帮着花重锦搭配好了今晚的衣服,这才准备离开。

  临走前,云婷有些阴阳怪气地问:“你那祈哥哥,一直没给你发消息吗?”

  “恩?”

  “我跟他说了,你发烧进医院的事。”

  什么时候?在自己睡过去那段时间吗?

  花重锦垂下眼皮,小声道:“恩……可能祈哥哥工作太忙,没有看到消息吧。”

  “呵。”云婷嗤笑一声,“我确信他看见了。”

  “那……那可能只是抽不出时间发消息吧。”

  “他只是不关心你而已。”云婷叹了口气,“你……还是早点死了这条心吧。以后有爸妈在,就算你跟傅琢祈离婚,也有可以去的地方了。阿锦,你不用那么委屈自己的。”

  “……对不起。”

  一听他道歉,云婷赶紧摆摆手:“走了走了!你先休息着,晚点我叫家里司机来接你。”

  “好。”把人送到门口,看着云婷进了电梯,花重锦才关门回来。

  ——他不打算答应认干爸妈这件事。

  不过他并没有告诉云婷自己的决定,只是准备见到云叔跟曲姨的时候,再单独跟他们谈。

  至于傅琢祈知不知道自己生病这件事,花重锦并不关心。

  倒不如说,他巴不得傅琢祈不要发消息来,不然他还要绞尽脑汁去编回复。

  叮咚。

  消息提示音却从睡衣口袋里的手机上响起。

  【fox: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还难受吗?】

  啧。真是不想应付什么,偏来什么。

  花重锦正准备回复,新消息又发了过来。

  【如果舒服些了,就稍微收拾一下,半小时后,我回去接你。可以吗?】

  为了面子吗?

  嗤笑一声,花重锦回复:【好的,祈哥哥,麻烦你了。】

  对方没有再回复,大概是确认他看到了消息就OK了。

  还真是敷衍啊。看着对面那个白色的狐狸头像,花重锦摸了摸耳后的痣,开始思考今晚要怎么避开傅琢祈,去跟云家夫妻见面。

  或许倒是可以看着利用一下花鹤瑄或者花盛昌,这天生一对的蠢货父子。

  *

  “现在身体感觉怎么样?”

  “好了,”花重锦声音还带着一点沙哑,“已经完全没问题了。”

  “听着可不像没问题的样子。”驾驶座的傅琢祈微微侧脸看过来,“吃过药了吗?”

  花重锦低头看着自己平放在腿上的双手,小声道:“吃过了。又让祈哥哥跟着担心了。”

  傅琢祈转回去,专心看着前路:“抱歉,公司事情多,没能陪你去医院。”

  “没关系的,也不是什么大事。”花重锦心想,所以下午不发消息问,是留在现在当面做这个好人吗?

  “你不介意就好。”

  还真是周到的虚伪。

  花重锦也跟他有来有往,讲着那些违心的话。

  “对了,祈哥哥今天怎么自己开车了?司机呢?”花重锦话赶话,顺势问。

  所以,他今晚不打算喝酒?还是有其他什么想法?

  “公司的司机下班了,家里的司机今天有事请假,就自己开一下吧。再不摸摸方向盘,驾照都要生锈了。”傅琢祈说话的时候总是笑着,看起来十分温和。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花重锦怎么看这张笑脸,怎么觉得不舒服。

  “这样啊……”移开视线,花重锦看向窗外,“可惜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不然我来开车好了。祈哥哥工作一天,还是该多休息。”

  “下次吧,下次有机会,再来体验当你的乘客的感觉。”

  不过不得不说,傅琢祈车技不错,即便花重锦身体不舒服,也没有丝毫晕车的感觉。车子行驶平稳得好像他此刻只是坐在家里的沙发上。

  “今天衣服很好看。”

  “婷婷帮忙搭配的。我对这些不太了解,自己选的话,怕出错。”

  又是云婷啊。

  傅琢祈想起下午云婷跑去找自己时说过的事情,有些好奇,小狐狸会怎么选呢?

  如果换成是其他人,面对这种天降好事,大概没有第二种答案,但那个人是花重锦,是那只狡猾奸诈、向来不安常理出牌的小狐狸。

  所以,他是会趁机答应做云家的干儿子?还是……拒绝?

  其实傅琢祈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小狐狸精于算计,可他却也是最恩怨分明的那种人。面对这种“雪中送炭”,他肯定会选择不损害对方的利益。

  就好像这么多年以来,花重锦分明有很多机会可以利用云婷,利用云婷背后的云家,可他从未出手过。在这个利益纵横的圈子里,他跟云婷之间的友情,大概是最纯粹的。

  “糟了!”

  副驾上的小声惊呼,让傅琢祈收回了思绪:“怎么了?”

  “今天是鹤瑄的生日宴,但是我忘了准备礼物。”花重锦看向自己的左侧,脸上写满了焦虑担忧,“爸爸一定会觉得我太不懂事的。”

  “没关系,我已经准备好了。”

  猜也知道。花重锦越发确信,傅琢祈是个非常在乎面子的人。

  或许,自己也可以多利用这一点。

  “那太好了!”花重锦用崇拜的语气小声欢呼,“果然,有祈哥哥在就不会有问题。能和祈哥哥结婚,我真的太幸运了。”

  最后一句话说得很小声,却刚好够安静的车内,驾驶座上的人听清。

  傅琢祈余光看向他,眼神晦涩不明。

  ——明明抵触自己的触碰,却又故意讲讨好自己的话、做讨好自己的事。

  有些时候,面对这样的小狐狸,傅琢祈觉得,哪怕是对人际关系游刃有余的自己,也难免会感到一丝的茫然无措。

  比如现在。

  话说出去却只换来一车的沉寂,花重锦有些拿不准傅琢祈到底听到那句话没有。

  毕竟开车的人有时候专心注意路况,确实容易忽略一些不大的声音。自己刚刚那句话的音量确实能让安静环境里的人听到,但前提是对方没有在做什么事。

  然而让他再说一遍,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讲了——万一傅琢祈听到了,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急切?

  无论是本性还是人设,花重锦都不想在傅琢祈面前,表现得太急切。有些东西,说出来的感觉跟付诸行动,差得还是有点多的。

  “到了。”

  直到车子顺滑驶入停车位,安静的车内总算有了第一声人声。

  花重锦如梦初醒般地看了过来,随即又有些腼腆地低下头,慢慢解开安全带,自己下了车。

  看着傅琢祈从后座取了礼物,花重锦跟着他一起朝里走去。然而走在台阶上的时候,花重锦脚下却一个踉跄,整个人朝前扑去。

  “小心。”傅琢祈眼疾手快,单手搂住了他。

  “谢,谢谢祈哥哥。”花重锦耳根涨红。

  是羞愤的。

  第二次了!不是他刻意设计,却被傅琢祈“救”了的第二次。

  这些年来难得的真出糗,为什么偏偏全是在傅琢祈面前?!一次醉酒,一次生病!他向来酒量不错,身体素质也好,怎么偏偏都在傅琢祈面前失效?

  花重锦愤愤不平,表面上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羞臊的模样。

  “没关系。”傅琢祈扶着他站稳后,这才收回自己的胳膊,“你刚退烧没多久,身体乏力也是正常的。扶着我会不会好一点?”

  说着,傅琢祈动了动胳膊,弯出一个可以供人挽着的臂弯。

  花重锦正犹豫,身后突然传来了谄媚的声音。

  “傅总!您这么早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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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花鹤瑄的狐朋狗友,也是曾经“欺负”过自己的几个人。

  花重锦回头看到结伴而来的人,低下头,让刘海遮住了表情,伸出手去,自热地挽住了傅琢祈的胳膊。

  看到这一幕,几个人脚步顿了一下,下意识看向傅琢祈的脸上。

  然而傅琢祈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依旧是温润的微笑着:“你们来得也很早。”

  “兄弟生日嘛,早过来一起多玩会儿!”

  “真巧,一起进去吧。”傅琢祈轻笑一声。

  说是一起,几个人还是下意识选择跟在傅琢祈身后。

  然而跟在身后,也就意味着要一直看着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背影。

  其中一个用胳膊悄悄碰了碰身边的人,耳语道:“这是演的哪儿出啊?”

  “又不是第一次了,你怎么还少见多怪?傅哥肯定是为了面子啊!”

  “看不懂,装恩爱能有什么面子?”

  “啧,你想想,要是你结婚了,到处都说你是为了不知道什么联姻,甚至还有人说你是被人骗了娶了个废物,丢不丢人?”

  “不丢人就怪了。啊——我懂了,傅哥不想让人说这些话,所以装着跟那个小废物恩爱,就等于是否认这是联姻,或者自己被骗着娶了废物啊!”

  “嘘——”眼见着声音超出耳语,解释的人赶紧瞪着身边人。

  “知道了知道了。”发问的人总算明白过来,了然点头。

  花重锦听着身后那群人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心里决定给他们几个,每人加一笔账——反正不管怎么加,总不会冤枉了这群混账就是。

  “哎!琢祈来了啊!芝慧,鹤瑄,快过来!”花盛昌一看到来人,立刻招呼周母跟花鹤瑄。

  “伯父。”傅琢祈先是点头跟花盛昌打了招呼,又把手里的礼袋递给花鹤瑄,“二少,生日快乐。”

  “谢谢傅哥!”收下礼物,花鹤瑄挑衅地冲花重锦挑了挑眉。

  花盛昌立刻客气道:“琢祈你太客气了!这孩子胡闹,非要提前办生日聚会,你倒是也配合,还给他买礼物。”

  周芝慧也附和说:“是啊,都多大人了,还要你破费给他买礼物。”

  “应该的,”傅琢祈看了依旧还挽着自己胳膊的花重锦,笑意终于抵至眼底,“怎么说也是阿锦的弟弟,不管是不是提前办,礼物还是要送的。”

  看着这一幕,花盛昌满意地冲花重锦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这还是花重锦第一次见到花盛昌对着自己不是横眉竖目,而是认可。不过他不需要,也不在意。

  花鹤瑄却是不满眼前这一幕,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转后,对花盛昌说:“爸爸,我跟大哥变成兄弟身份后,还没怎么碰过面呢。今天大哥难得过来,我想跟他聊聊天。正好朋友们也都过来了。”

  “行,那你们去玩吧。”花盛昌立刻点头同意,“正好,我也问问你傅哥,你最近在公司表现怎么样!琢祈啊,你不用帮他隐瞒,有什么说什么就行。”

  “二少最近……”傅琢祈一边跟花盛昌说着花鹤瑄的表现,目光却黏在了越走越远的花重锦身上。

  小狐狸才刚退烧,脸色看起来还有些苍白,刚刚甚至还因为乏力差点摔倒。这样的小狐狸,能应付那群人吗?

  要不还是应付几句,早点去找他吧。

  *

  一离开大厅,花鹤瑄便一胳膊搂了上来,紧紧勒住花重锦的脖子:“我的好、哥、哥!我知道你背后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你再厉害,双拳能敌得过四手吗?”

  “咳咳……”花重锦本就干痒的嗓子更加不适,咳嗽了起来。

  “哟,今天怎么这么柔弱?我不坐轮椅之后,你那点小动作,也就没什么用武之地了吧!”话刚一说完,花鹤瑄就发现,自己的身体竟然突然腾空了!

  花重锦一个过肩摔后,低头看着他,又咳嗽两声:“是啊,我好柔弱,咳咳……”

  这里是这家酒店宴会厅外的后花园,今天大概是没有人租用,此时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两人在。

  这样的局面,花重锦这些年面对了太多次,已经习惯到,用脚趾想也能猜到这群蠢货是什么打算。

  “你叫了其他人?快来了吧。”脚步声与交谈声渐渐靠近,花重锦勾着嘴角,弯下腰去,“你说,他们信我,还是信你呢?”

  以翟彬为首的狐朋狗友们说笑着走了过来,就见花重锦正躺在地上,而花鹤瑄几乎坐在他身上,双手紧紧掐着他的脖子。

  花重锦看起来十分痛苦,两手紧紧抓着花鹤瑄的手腕:“放……放开我!”

  然而花鹤瑄脸上并没有欺负人的愉悦,反而一脸惊恐。

  “哟,花少这是什么表情?行了行了,放开吧!你再不放,你的好、哥、哥就要被你掐死了。”

  “你爸现在不是还要用他吗?别真给掐死咯。”

  “再怎么说,人家现在也是名正言顺的傅太太呢,你也不怕落了傅总面子。”

  一群人嘻嘻哈哈,完全没在意花鹤瑄怪异的表情。

  不过几人打趣几句后,花鹤瑄倒是放开了花重锦,猛地站了起来。

  看着地上捂着脖子咳嗽的花重锦,再看看那些凑过来跟自己打趣的狐朋狗友,花鹤瑄已经知道,不管自己说什么,在他们眼里,就是自己差点掐死花重锦。

  磨着后槽牙,花鹤瑄决定什么都不说。

  “哟,傅夫人!这可怜的小模样,给我们这些外男看,不太合适吧?”翟彬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手机,冲着他的脸咔咔拍了几张。

  花重锦咳得双眼含泪,眼尾通红,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涩意。

  有人贼笑两声,抬手捏上花重锦的下巴:“听说你嗓子都叫哑了?跟哥几个说说,傅哥床上是不是很猛啊?”

  “肯定猛啊,都把咱们傅太太给做到医院去了呢!”

  “哈哈哈哈哈!”

  很显然,花重锦今天发烧去医院的事,已经不知道怎么传开了。

  “说句话来听听,看看哑成什么样了。”

  “你们……你们适可而止吧!”沙哑的嗓音配上外强中干的语气,并没有一点威胁的意味,反倒多了几分勾人。

  花重锦双手依旧捂着自己的脖子,手腕下压,挡在领口上,似乎生怕别人看到点什么。

  “哦哟哟!看这小模样,也不怪傅哥没个节制,我看了都有点心动。”

  “谁说不是呢!啧啧,这小声音哑的,是深||喉了吧?”

  几个人一边说,一边yin笑着。

  翟彬走过来,扯住花重锦的领带,朝泳池边带去:“这要是全身湿透的话,更招人疼吧?”

  “你还真别说,自从听完那个节目里说的之后,我这越看越觉得,只要脸蛋好看、有个洞,男的女的有什么区别呢?”

  花重锦在污言秽语中,努力拉着自己的领带,试图往后退。

  “傅太太,就你这点小鸡力气,还是别挣扎了。”翟彬嗤笑地把他拖到泳池边,“你以为哥几个是在欺负你吗?错啦!哥几个这是在帮你讨傅总欢心呢!”

  话音一落,水声伴随着笑声,在这个空荡的后花园里回荡。

  “等着啊,哥几个这就去给你叫傅总过来,你就好好表演你的shi身诱||惑吧!”

  “哈哈哈!”

  几个人大笑着扬长而去。

  花鹤瑄看了一眼泳池里挣扎着下沉的花重锦,终于笑了:“原来,你不会游泳啊。那可真是——太不幸了!哈哈哈!”

  等到花鹤瑄也离开,花重锦停止了装溺水,自己游上了岸。

  这群人这么多年过去,怎么手段还是老一套呢?有泳池就是推下水,没泳池就是将自己放在女人的位置展开性||骚扰。

  拧着衣摆上的水,花重锦冷笑:你们的手段没有更新,但这次,我可不会再陪你们过家家了。

  *

  听着花盛昌的长篇大论,傅琢祈无心地敷衍:“伯父教育得好。”

  然而花盛昌并没有想要结束的意思:“对了,鹤瑄他们学校马上就要开学了,应该没法天天去你公司。不过我问了,他们课程好像不多,琢祈啊,你看这个能不能让他有课的时候回去上课,没课的时候继续在你公司实习啊?”

  “还是学业为重吧。”

  “这不是担心他光在学校上课,最后‘纸上谈兵’嘛。”花盛昌喋喋不休,一副担心儿子的好父亲模样。

  傅琢祈一边不齿他的这副嘴脸,一边记挂着病气未退的小狐狸,语气也一句比一句不耐烦起来。

  可花盛昌不觉,依旧拉着人说个没完。

  “或许,伯父可以考虑把二少放进花家的公司呢?”

  终于意识到对方可能是不高兴了,花盛昌赶紧结束了话题:“瞧我,聊起孩子的话题就没完没了。琢祈你也忙了一天,应该很累了,先去吃点喝点,待会儿咱们再继续。”

  “恩。那我就先告辞了,伯父您继续忙。”终于得以脱身,傅琢祈四下环顾,找寻着花重锦的身影。

  然而室内看了一圈,却完全看不到小狐狸的背影,连花鹤瑄的影子也没看到。

  “你怎么自己在这?”云婷一来,就只看到傅琢祈一个人在大厅里,“阿锦呢?他是不是又发烧了,干脆没来?”

  “他来了。跟花鹤瑄聊天去了,我也在找他。”

  “你竟然放他一个人去跟花鹤瑄那狗东西待着?!”云婷倒吸一口凉气,当即转身就要去找人。

  走出去没几步,大厅里的手机提示音便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云婷跟傅琢祈的也毫不意外。

  原本两人都没心思去看是什么消息的,可看着周围人脸色变得五彩缤纷,云婷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这一眼,云婷觉得自己眼睛快要瞎了:“这什么脏东西!”

  消息是一条图片短信,即便某些部位打了马赛克,但还是能看出来,图片上的人全身□□,而脸部连yin笑的表情都一清二楚,正是花鹤瑄的其中一个狐朋狗友翟彬。

  在场的翟彬很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面对四面八方投过来的各种眼神,当即涨红了脸。

  “是假的!都是P图!”翟彬扯着嗓子吼道,“有人用我的脸跟网上的照片AI合成的!”

  新的提示音再次此起彼伏地响起。

  这次,是一段视频。

  “怎么样,哥哥大不大?哥哥不仅大,还有钱!你跟哥约一次,哥给你一万。不信?瑾城翟家的实力别说你不知道!”

  不知道是谁开了外放,翟彬的声音顿时在整个大厅回绕。甚至因为有不止一个人开了外放,声音重重叠叠,久久不息。

  翟彬的脸已经从红色涨成了猪肝色,眼睛充血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吓人。

  云婷听到外放声音后,机智地没有再打开第二条信息。看着那些商场上的精英人士,此刻也完全控制不住的表情,云婷偷偷庆幸自己的选择。

  而一旁的傅琢祈,已然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但比起这些信息的真假、比起翟彬日后会如何来说,他更关心小狐狸现在在哪儿,以及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能把他气成这样。

  在嘈杂又“寂静”的大厅里,所有人的注意都在翟彬身上。

  傅琢祈的离开,除了云婷,没有人发现。

  看着傅琢祈的背影,云婷也赶紧跟了上去。他肯定是去找花重锦,自己也得赶紧把阿锦找回来!不然待会儿她爸妈到了,阿锦不见了,还怎么谈认干亲的事啊!

  花盛昌今天只包下了大厅,但这边是有前后花园的。傅琢祈直奔后花园而去——这些人想要做坏事,必然不会选可能有人路过的前花园。

  从大厅侧门一出来,一阵凉风吹来。

  入秋的白天虽然依旧燥热,夜晚倒是已经凉爽下来。傅琢祈脚步不自觉加快了几分。

  后花园今天没人租用,只留了场边几盏昏黄的氛围灯,风过,灯光跟着枝叶一起摇晃,晃得人心也跟着有些慌。

  太安静了,安静得好像没有人一样。

  整个后花园里只剩下风声,以及走路的脚步声。

  傅琢祈忍不住想,如果在这里也找不到人该怎么办?

  或许,他一开始就该在花盛昌同意下来的时候出声反对。即便可能会被小狐狸嫌弃“碍事”,也总好过现在的自己,只能止不住地担心。

  如果是平时,傅琢祈倒是一点儿也不会担心,只会想,他不要做得太过、没法收场就好。但现在不一样。

  ——花重锦还在生病!

  当傅琢祈在漆黑一片的泳池边,终于看到那个靠在沙滩椅上一动不动背影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阿锦!”

  *

  从泳池爬上来,花重锦就近找了个沙滩椅坐下。

  入夜的泳池,真凉啊!

  大体拧了拧衣服上的水,掏出防水袋里的手机,远程登录后,花重锦找到了那个命名为“翟彬”的文件夹。

  文件夹打开,下面还有分别以数字命名的分文件夹,花重锦点开“三”,复制了两个文件,一番操作后,这才关了机,将湿掉的头发全部捋到脑后,躺在了沙滩椅上。

  会是谁,第一个发现自己呢?

  大概是云婷吧。毕竟全场人里,只有她会在意自己的存在。

  “阿嚏——”

  打了个喷嚏,花重锦揉揉鼻子,缩了缩身子。

  秋夜的风,好像比泳池的水还要凉啊。

  明明才刚入秋,气温变化就如此分明,瑾城不愧是被宣传为“最有温度”的城市。如果在江城,现在应该也还很闷热吧……

  意识渐渐有些混沌起来,花重锦又缩了缩身子,努力试图将自己团成一团,来减少温度的流失,可惜湿掉的衣服还穿在身上,这点弥补完全是无用功。

  还没人找过来吗?好冷。要不主动回去吧?在睡过去之前。花重锦想。

  “阿锦!”

  咦?有人在喊自己。声音听起来,好像还有点耳熟。

  啊……是傅琢祈啊。

  竟然是傅琢祈啊!

  听着越来越近的喘xi声,花重锦终于还是撑不住,放任自己睡了过去。

  傅琢祈在看到人后,几乎是小跑过去。

  沙滩椅上的人脸上还挂着一丝水痕,湿漉的头发因为侧躺的关系垂下来落在额上,微微颤抖着的嘴唇毫无血色……

  这次,是真的!

  心跳骤停一拍。

  傅琢祈立刻脱下外套,给他披在身上,又在他身边蹲下,抬手探上他的额头。

  好凉!

  一个活生生的人,会有这么低的体温吗?!

  “阿锦,阿锦……花重锦!”傅琢祈把掌心贴在他的脸上,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他暖和过来。

  然而小狐狸的身体依旧冰凉。

  傅琢祈想了想,又准备去脱衬衣。

  跟过来的云婷在看到傅琢祈脱外套给花重锦盖上时,脚步便顿住,愣愣地看着傅琢祈蹲下去,用手给花重锦取暖。

  ——他这是,在着急吗?

  黑暗中,云婷看不清傅琢祈的表情,却依旧为对方的行为感到震惊与不解。

  直到看到傅琢祈下一步准备做什么,云婷才马上回过神:“你傻了吗?!一件衬衣能有什么用!先把阿锦抱进里面暖和着,我去叫救护车!”

  傅琢祈这才停住了解扣子的动作,敞着衬衣最上面的两颗扣子,站起身弯腰,直接把缩成一团的花重锦抱了起来。

  等到傅琢祈走近,正在打电话的云婷这才看清他脸上的表情。

  向来被认为是泰山崩于面也能不改色的傅琢祈,向来以完美面貌示人的傅琢祈,竟然也会摆出这样一幅茫然中又透出几分急切的表情吗?

  “是,瑾城市山阳路187号,病人下午有过发热的情况,刚刚大概是落水了,室外水温,现在昏迷不醒……”

  有过一次叫救护车经历的云婷,一边有条不紊地转述着这边的情况,一边跟着傅琢祈回了大厅。

  大厅里依旧还维持着他们离开时的“寂静的热闹”,翟彬一个人在空旷的地方发着疯——或者说,大家默契地避开了翟彬所在的位置,给他让出了一片空地。

  作为东道主之一的花鹤瑄显然已经傻了眼,不知道如何是好。

  “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先带你朋友找个地方冷静一下?”花盛昌指挥完花鹤瑄的行动,又赶紧带着周芝慧出来控场,“不是什么大事,年轻人喝多了,有点闹腾,大家别在意。”

  翟彬的父母没有来,所以没人站出来替他说点什么。

  而这种程度上的内容,对在场的这些油滑的中年商人而言,并不算什么。他们起初感到震惊,也不过是震惊于那个不知道是谁的神秘幕后人,竟然能有如此手段,把这些信息发到他们的手上。

  但主人都出来打了圆场,他们也就顺势心照不宣地无视了信息。

  直到傅琢祈抱着浑身湿透的花重锦进来。

  “琢祈,这是怎么了?”花盛昌迎上来,看到紧闭双眼的花重锦时,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不等傅琢祈开口,后边的云婷先怒斥:“那你不如去问问你的好儿子!”

  花盛昌看向花重锦。

  云婷登时更气了:“我说花鹤瑄!阿锦要是有什么事,云家……云家不会就此罢休的!”

  油滑的中年商人们看着云家这个向来脾气不好的大小姐,心里转过几个想法,却没有人出声。

  花盛昌眉头一皱:“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你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云家还轮不到你一个小丫头说了算。”

  云婷还想说什么,傅琢祈倒是终于开口了。

  “有什么都等阿锦醒来再说。”语气冷冽得仿佛花重锦身上的寒气。

  救护车的鸣笛声从远处渐渐响起。

  花重锦慢慢醒了过来,眼睛还没睁开,却感受到一股热源正贴着自己身侧——他现在,好像是被人……抱在怀里啊?

  想起自己睡过去之前仿佛听到了傅琢祈的声音,花重锦心里咯噔一下。

  他现在,该不会是在……傅琢祈怀里吧?!

  当傅琢祈那张依旧挂着茫然表情的脸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花重锦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怎么又是你?怎么老是你!

  第三次了!

  傅琢祈又又又一次“救”了自己。

  一时间,花重锦不知道该说是傅琢祈跟自己有孽缘,还是该怪傅琢祈这人太晦气,自己接近他才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竟然已经出了三次问题!

  “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云婷明显松了口气。

  “就是咳咳……有点冷。”

  花重锦刚一说完,就发现自己好像被人抱得更紧了一些。不仅能感受到傅琢祈单薄衬衣下传来的体温,甚至,他似乎还听到了傅琢祈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有点心跳过速,哟,还有点不规律。怎么,傅琢祈这才三十岁,就早搏了吗?

  “救护车这就到了,咱们去医院看看。”

  “不……”看着已经抬着担架进来的医护人员,花重锦挣扎着想要从傅琢祈怀里跳下来。

  他才不要去医院!短短一天就进两次医院,这会成为他的黑历史的!

  然而挣扎无效,花重锦依旧被傅琢祈稳稳抱在怀里。

  傅琢祈稳得让花重锦有些怀疑,自己刚刚的挣扎是不是臆想出来的,不然傅琢祈怎么一点儿都没有动呢?!

  “我咳咳……我不去医院,我没事,就是有点冷而已,暖和过来就好了。”即便没能下来,花重锦还是赶紧说。

  这次反对的不是云婷,而是傅琢祈。

  “去不去医院,先让医生看看再说。”

  救护车上,花重锦裹着毛毯躺在那里,让医护人员给自己测量了几项生命体征。

  “体温、血压、心电图都挺正常的,”医生说,“如果不想去医院,也可以不用去。不过如果有什么不舒服,还是要及时就医。”

  “好的。”得到医生许可的花重锦点点头,努力躲避着云婷逼迫的视线。

  “一共三百五十元。”

  云婷摸出手机就准备帮着付款,然而傅琢祈抢先一步,悄无声息地扫码支付完毕。

  救护车呜哇呜哇地离开了,只留下一屋子不知该作何反应的人。

  翟彬不知道被花鹤瑄带去了哪儿,此时折返回来,看起来比离开的时候更疯了。

  “花重锦——!”一进来,翟彬就直接冲着裹着薄毯,瑟缩坐在一旁的花重锦冲了过去。

  却被傅琢祈一手拦下:“有话就好好说,没什么说的就离开。”

  毛毯一直裹到脖子上,花重锦只从里面露出一个依旧有些湿漉的脑袋,以及一张写满了惊魂未定的、美艳到不可方物的脸。

  即便在场所有人都瞧不起这个废物,可谁也无法否认,这样的花重锦看起来,简直我见犹怜。

  “是你!花重锦!是你发的那些东西!你从哪里来的那些!你……”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花重锦被他吼了几句,整个人又缩了几分,表情也从惊魂未定多加了几分惶恐不安。

  “你别装了!”花鹤瑄看着翟彬说着说着就要自爆,赶紧把话拦截过来道,“今天翟少不就是不小心把你撞下泳池了吗?你凭什么P这种图来抹黑他?他不是也跟你道歉了吗?”

  “我……我没有怪翟少爷。”花重锦垂下眼皮,已经开始慢慢干爽起来的额发也顺着重力垂在额前,“什么P图,我不知道。发咳咳,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翟彬本来是没有怀疑花重锦的,可花鹤瑄把他叫到外面,讲了很多。

  虽然他不知道花重锦是怎么办到这一切的,但自己刚刚把人推下泳池,自己跟人luo聊的视频竟然就被群发给了所有在场的人,怎么想都不可能跟花重锦无关。

  “装什么装!”翟彬再次冲过来想要打人。

  傅琢祈依旧单手拦住了对方:“翟家的家教,就是不问青红皂白动手吗?”

  对上傅琢祈罕见的冷面表情,翟彬登时后背一凉,浑身一紧,僵住了。

  “比起翟少爷的兴师问罪来说,我倒是想先问问,我太太,真的只是不小心被撞下泳池的吗?”

  当然不是。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

  但是没有人会想到,傅琢祈竟然把这件事突然挑明。

  为什么?!为什么傅琢祈现在看起来,好像是在为那个废物花瓶出头?因为花重锦现在这个样子,看起来太丢他的脸面了吗?

  “真,真的是不小心!”翟彬硬着头皮道。

  他决定赌一赌,赌花重锦不会拆穿自己。虽然他也不明白,花重锦既然能曝光自己的信息,为什么还会不拆穿自己。

  可他没别的选择。他不能直接承认——翟家得罪不起傅琢祈,他也承受不了因为自己得罪傅琢祈,而被父母惩罚。

  “祈咳咳,祈哥哥,真的不怪翟少爷,是我自己不小心。”

  这熟悉的说辞,让在场一部分人想起了当年的事情,顿时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可细究又想不明白哪里不对。

  傅琢祈低头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翟彬一眼:“既然我太太说是不小心,那就是不小心吧。”

  比起花重锦带来的怪异而言,他们更在意傅琢祈这句话。

  什么意思?他不觉得是不小心?只是因为废物花瓶不想追究,所以他不追究?

  粗听起来似乎是这么个意思,但一群老油条们却总觉得,傅琢祈这番话应该不单单只有这一层意思。

  今晚明明是花鹤瑄的生日宴会,闹到现在,一群人心里的疑问却已经全然不跟花鹤瑄沾边了。

  ——翟彬为什么莫名其妙冲过来指责是花鹤瑄发他的信息?那个废物花瓶能做出这样的事?怎么可能!他要真有这个本事,还会被这群少爷们欺负成这样?

  这个疑问,在看到可怜到仿佛被风雨摧残过的野花般的花重锦后,变得更加不解了。

  这两位小少爷,就算要陷害这花瓶,也得找点他真能做出来的事来陷害吧?这种黑客一样用虚拟号码群发这种消息的事,就算让这花瓶重新投胎三十次,也做不出来吧!

  当然,最让他们想不透的,还是傅琢祈的表现。

  “祈哥哥,我想去楼上休息一下。”在一片寂静中,花重锦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暧||昧,尤其是配上那句似乎充满情意的称呼。

  一瞬间,有人似乎明白了,傅琢祈为什么会是这种态度。

  废物又怎么样?花瓶着实美丽!说起话来带着几分江城独有的糯意,勾人得很!一时间,《瑾言》节目男主持人那番带着亵渎意味的评价,在不少看过节目的人耳边响起。

  草!

  花盛昌竟然有个这么祸水的儿子,真是给他赚大了!尤其是,这个儿子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傅太太,是入了傅琢祈眼的——傅太太。

  “好。”傅琢祈点点头,在花重锦起身前,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别,别这样。”花重锦把头裹进毛毯里,一副娇羞的模样,“大家都在看。祈哥哥,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我怕你再晕过去。”

  留下这句话,傅琢祈不顾在场的各种视线,径直抱着人离开大厅。

  云婷看着这样陌生的傅琢祈,更不放心,立刻紧跟其后,追了上去。

  看着这三位在瑾城最近的热门传言里面,关系无比错综复杂的人,前后脚一同离开,会场在继续沉寂数十秒之后,终于像是班主任离开后的中学教室一样,顿时炸开了锅。